沈慕今天到家的時間要比平常晚一點, 但這絕不是故意冷淡姜蕪,若是依著她的意思,她恨不得早早回家面無表情往客廳一坐,等著姜律師坐過來, 挽著她的手臂, 貼著她的頸間,奶貓一樣哄她蹭她。

倒不是天悅有什麼事, 而是騰華傅家那邊鬧得厲害, 傅思遙的心情不怎麼好,所以兩個人碰了面,沈慕聽她唸叨唸叨。

結果話沒說完天就黑了,兩個人又各自回家吃晚飯。

回程途中,想著傅家的事情,沈慕難免要長吁短嘆一番, 有時候就連沈慕自己都說不上父母早逝的自己和傅思遙到底哪一個要更糟心一些。

沈慕的父母發生意外的時候她才三四歲, 很多記憶到了現在都已經模糊了, 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不深刻, 也不真切,但傅思遙不同, 傅思遙曾經有一對外人眼中很恩愛的父母, 有一個看似幸福的家,這種幸福一直持續到她十二歲的時候。

傅思遙這個名字,是他的父親為她取的, 思也好,遙也好,都是女孩子名字裡比較常見的字眼,再說傅思遙的父親雖然是個商人,但也有那麼點酸溜溜的文藝範,給她母親的說法那叫一個詩情畫意,什麼遙遠的思念,什麼矢志不渝的感情,所以傅思遙的母親很快就被這個說法說服了,一信就是許多年。

思遙、思遙。

傅思遙的父親和母親總是這樣叫她,她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她以為她們一家人能夠和和美美、安安樂樂度過一生,但一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那個女人叫做秦遙。

遙就是傅思遙中被思念的那個遙字。

她是傅思遙父親的白月光,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女人,哪怕她早已婚嫁,生了別人的兒子最後又守了寡,可只要她再次出現,傅家所有看似圓滿的美夢瞬間就都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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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遙的兒子病了,孃胎裡便帶著的病,傅父拿出大把的錢來幫別人的孩子看病,後來看著看著,人也看到別家去了,有了第一次留宿,和多年心尖上的白月光重燃了愛火,那麼後續對自己髮妻和女兒做多過分的事情都不會讓人覺得太意外。

真正的遙回來了,也就不用再思念了,從那以後傅思遙的父親不肯再多叫她的名字,她的母親自然也不可能再叫,一瞬間家中冷得像冰窖一般,哪怕是三人正面相對也都是無話,連帶著家裡的下人,騰華的工作人員也都看出了端倪,聽到了風聲,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默契地開始稱呼傅思遙大小姐。

十二歲的年紀剛好是最中二的年紀,別人不想叫,不敢叫,傅思遙同樣也不想聽,就連沈慕,傅思遙也不允許她開口直呼自己大名。

如今沈慕再仔細回想,大概也就是那時候養成了習慣,兩個人你啊我啊的,不客氣的叫了許多年。

後來傅思遙的媽媽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忍不了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毅然出國,長居國外,她人雖然走了,但婚卻不離,硬生生讓傅父無法迎舊愛入門。

大概也是虧心事做多了,秦遙的大兒子最終還是沒有救過來,靠著傅家的錢強撐了幾年最終還是心力衰竭,早早離世,就連和傅思遙父親生的小兒子也是自打落生起就被查出先天性心臟病,基本斷送了像普通人一樣健康長大的可能。

秦遙為此眼淚都要流乾了,她身體本就不好,每每發作都有西子捧心的遺風,傅先生心疼不已,可再心疼他也不會將騰華交到一個病秧子的手裡,終於在傅思遙十八歲,小兒子六歲那年,在小兒子又一次被斷言先天性心臟病嚴重,無法醫治,只能慢慢等合適的配型熬日子之後,傅先生才終於正式面向所有人,第一次表達了對自己這個大女兒的倚重,同意她進入騰華,開始接手家族生意,雖然沒有對接班人做出明確表示,但光是這一點點傾向,就又讓人看到了傅思遙的希望。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傅思遙被冷落了好幾年,她和沈慕一起度過了最難熬的青春。

因為是女孩子,因為父親另有所愛,所有人都將傅思遙當作了棄子,豪門世家的人情冷暖那時的傅思遙真是見慣了的,只是沒想到一夜之間,這一切又全部反轉。

小的時候,人總想著逃避,傅思遙甚至一度認為自己的名字是她生來的恥辱,每次將傅思遙三個字寫在紙上她都會覺得噁心,改戶口的念頭她都有過。可後來,就是十八歲的那一年,也許是成年了,也成熟了,傅思遙忽然就想通了。

該覺得恥辱的從來不是她。

入主騰華的傅思遙很快上手了騰華的地產專案,她的弟弟是個病懨懨的奶娃娃,可她不同,她聰明漂亮,最重要的是她還健康,還勤學好問,還低調認真,很快,騰華上下都知道傅家有一個從來不拿大小姐架子的優秀女兒,不論是長輩還是同齡的工作人員,她都親切地要求大家稱呼她的名字,思遙。

在騰華站穩了腳跟,傅思遙還破天荒同意了父親將秦遙母子接進家門,方便照顧,只不過除了傅家的老管家,傅思遙換掉了家裡所有的幫傭,並且要求所有人改掉大小姐的稱呼,從此之後只能叫自己的名字思遙小姐。

她早就沒了什麼勞什子罪惡感,她以為和美的家庭,恩愛的父母,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她的母親拋棄她躲去了國外,父親更是和舊時所愛親親熱熱,為了她的兒子們四處求醫奔走,她還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思遙,思遙,思遙。

這個名字又開始在傅家的各個角落響起,只是這一次再不是父母充滿愛意的呼喚,也不會讓傅思遙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她只覺得暢快,她終於知道自己根本不必在意,因為只會有人比她在意更多。

這個名字會時刻提醒別人,秦遙是個破壞人家庭的女人,而傅先生則是一個愧對女兒的父親,而重新僱進傅家門的不知根底的幫傭們,自然也會把傅家宅門裡的事情,以一種極為自然而迅速的方式傳播出去。

以前大家不常碰面,所有人都不會有過多的情緒,可現在不一樣了,每當大家親切地叫著自己的名字,傅思遙都會下意識去看父親的那張臉,那上面的神情真是精彩極了。

其實傅思遙算起來不也是個好名字嗎,只要她放下了,她就不會覺得痛了,她反倒可以盡情地找別人的不痛快。

沈慕等紅燈的時候,思緒從回憶中被拉扯出來,就在剛剛傅思遙來找她,兩個人也沒去什麼別的地方,就在天悅她的辦公室裡說了兩句。

如今那個當初被醫生斷定隨時可能和自己哥哥一樣心臟衰竭的男孩子已經長到了十六歲,雖然還是病歪歪的樣子,可他終究還是長成了,這樣年輕而鮮活的同父異母弟弟,給了傅思遙很大的危機感。

“我入騰華的時候也不過是十八歲,我父親覺得他是男孩子,十六歲可以了。“傅思遙冷笑道。

沈慕家裡就她自己一根獨苗,除了小時候被人算計了一把,再沒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和別人爭搶的,她實在不知道該對傅思遙說些什麼。

不過傅思遙似乎也不是來找她出主意,自顧自道,“你知道嗎,那女人現在就操心著要給她兒子定親,我父親竟然同意了,還很下功夫。多可笑啊,十六歲,離著法定婚齡還有好幾年呢。“

沈慕笑笑,“訂婚是其次,怕是想要……“

傅思遙有些失神,“是啊,我知道,那家夥再不成也是男孩兒,是能夠給傅家留下後代的人。“

後代,又是後代。

似乎最近沈慕也好,傅思遙也好,這個問題都讓她們覺得棘手。

“還有陸綰。“

突然話鋒一轉,傅思遙皺著眉頭又拋了這麼一句話出來。

沈慕不樂意聽了,“陸綰夠可以了,要是我早甩了你八百回了,說說吧你們最近又因為什麼在吵?“

傅思遙頭疼,酒紅色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肩頭,她微微垂首,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她和沈慕是最好的朋友,能夠分享生命中的一切,唯獨除了陸綰。

關於兩個人的矛盾,她得自己解決,沒得平白牽扯朋友進來。

“對了,幾點了?“傅思遙問道。

沈慕看看外面的天色,“七點多?“

“快入冬了,天也短了。“傅思遙抬頭看看窗外,對沈慕道,“改天請你吃飯,今天我得回家陪她。“

沈慕聳聳肩,“剛好,我今天除了回家也沒有別的安排和計劃。“

兩個人認識這些年,這點默契要還沒有也就白認識一場了,話說到這裡,兩個人只是單純一笑,一起出了天悅各回各家了。

沈慕將車停到了地庫,隨後拿了鑰匙上樓。

電梯緩緩上升的途中,沈慕慢悠悠想著,雖然打定主意要多享受幾天甜甜的姜律師,但兩個人相愛不易,相守更不易,有著身邊好友的感情經歷做對比,沈慕想自己還是少玩花樣,老老實實和老婆過日子比較好。

甜甜的,貓一樣蹭著自己,溫言軟語哄自己開心的姜律師……

雖然沈慕多少覺得有些不捨得,但她終究也無法再假裝和她置氣,一會兒回到家,開了門,她一定要給姜蕪一個擁抱,一個吻。

嗯,就是這樣。

沈慕一邊笑盈盈想著,一邊擰動鑰匙開了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但臥室的方向卻隱隱透出一點光亮。

“我回來了。“沈慕試探著高聲說道。

“哎。“姜蕪的聲音從裡間傳來。

人,在家。

沈慕滿心狐疑地換著鞋子,她聽到腳步聲,有人朝著這邊走過來,沈慕順勢抬頭去看……

就見姜蕪捧著一支蠟燭,微弱搖曳的橙紅色燭光映襯在她的臉上。

“回來啦?“姜蕪還笑著,看上去莫名詭異恐怖。

“啊啊啊啊啊!!!“

瞬間,房間裡盡是沈慕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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