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木帶著家裡的一些小工具到了辦公室。

他到辦公室的時候時間還早,並沒有到上班時間,不論是大黑還是那位只聞其名的老烏龜都沒在。

林木拿出鑰匙開啟了門,稍微打掃了一下辦公室,拿著捲尺拉了條凳子到壞了的窗戶前邊,踩著凳子量起了窗戶的尺寸。

辦公室的窗戶並不是現在使用廣泛的推拉窗,而是稍微有些舊的平開窗,是向外推並帶手動鎖夾搭扣的那種。

林木不知道怎麼更換玻璃,所以他是準備直接把整扇窗戶換掉的——不過在換之前得先等到辦公室的另外兩位過來商量一下才行。

林木在紙上記好了窗戶的尺寸,又出了門,瞅了瞅這破爛房子的外觀,琢磨著應該買點什麼植物來稍作遮擋比較好。

不管怎麼說這好歹也是個辦公場所,以後要經常出入的,怎麼也要看著舒服。

只要大黑和另外一位不介意,林木覺得問題就不大。

他過了條馬路,站在馬路對面看著這個外表破爛的辦公室,又繞了個圈子到另一條道上瞅了一眼辦公室的另一面。

辦公室另一面也相當的破舊,但正對著的是一個正在建的創業園區,估計城市規劃很快就要規劃到這邊來了。

林木瞅了半晌,心裡多多少少有了點譜,正在他收回目光準備走人的時候,餘光裡只有一層的破舊建築上邊隱隱約約的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林木一愣,猛地轉過頭去,卻又什麼都沒發覺。

“……”

林木覺得打從他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開始,這短短一天裡,生活和眼中所見的世界就極其迅速的變得奇怪起來。

林木納悶的回了辦公室。

回來的時候大黑已經到了,這次他身上沒穿顯乖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而是乾脆利落的套著一身肥大的運動t恤加沙灘褲。

聽到開門的聲音,大黑轉過頭,似乎沒想到林木今天也會過來:“你怎麼來了?不是還沒到正式入職的時間嗎?”

“反正也是閒著,我看這裡窗戶壞了,想著給修一修。”

林木說完,心裡還是很在意剛剛看到的黑影。

換了以前,他多半就當成是眼花或者是錯覺了,但跟這個街道辦扯上關係,林木就沒那麼容易忽視掉。

他思來想去,還是開口問了大黑:“我剛剛溜達的時候,看到咱們樓上有好大一片黑影,仔細看又沒了。”

“啊?你說的咱們二樓嗎?”大黑隨手指了指辦公室裡南邊角落裡的一扇門,“二樓是紙質資料室,從那兒上去。”

林木愣了好一會兒:“咱們有二樓?”

“有啊。”大黑點了點頭,解釋道,“普通人看不到的。”

林木小聲逼逼:“我也看不見。”

“因為你才意識到自己不是純粹的人類啊。”大黑說著,坐在椅子上轉了小半個圈,面對著林木說道,“就跟我以前沒意識到自己開了靈智一樣,沒有自己是特殊的這個認知,很多東西你就看不到。”

“唯心主義。”林木說道。

大黑十分嚴肅的點了點頭:“對,就那什麼……我思故我在?就是你認識到你自己原來是個半妖了,你就會看到以前把自己當成個人類的時候看不到的一些東西,你現在知道咱們有二樓了,過幾天你就能完全看清咱們二樓的樣子了。”

而既然能夠看得到了,那就必然會發生一些接觸,接著就會慢慢的完全進入另一個世界。

“哦,好。”林木點了點頭,指了指窗戶,“這窗戶還需要換一換嗎?”

“我跟老烏龜對這地方沒什麼要求,你要是看著難受就換吧。”大黑話音剛落,在室內的兩人就聽到了敲門聲。

林木起身去開啟了門,門外站著一對年輕男女和一個小女孩。

看著像是一家三口。

林木愣了愣:“你們好?”

“你好。”那個年輕男人點了點頭,“我們來辦理入戶的。”

林木聞言,點了點頭,讓開了門。

大黑在那邊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手腳麻利的開啟了電腦,喊他們過去。

林木想了想,還是沒先出去買窗戶,而是帶上門回了辦公室,準備瞅瞅這邊的辦公流程。

這個街道辦所針對的服務物件有且僅有妖怪。

主要就是針對那些想要在人類世界生活的妖怪,給他們辦理戶籍,進行錄入管理,防止他們在人類世界裡為非作歹。

而成精之後沒有過來錄入的,統統都算黑戶,遇到了就要去提醒一下並帶回來錄入,反抗的就打一頓逮回來錄入,而已經犯了事兒的,直接就地正法。

林木坐在大黑旁邊的辦公桌,看著他開啟了電腦裡的錄入軟體,對那一家三口問道:“從哪兒來的?”

“大荒西,厭火國。”男人說著遞出了一個小本本,林木看到那個小本本上寫著戶籍兩個字。

大黑聞言,翻了翻那個小冊子,動作一頓:“崑崙虛的赤水邊上?赤水邊上的居民怎麼會跑到中原來?”

男人嘆了口氣:“最近大荒不太平,大家都往幾個大城裡擠,我們一家實力弱,被強些的妖怪霸佔了房子,也不敢去偏些的地方,所以乾脆就來中原了。”

大黑眉頭皺了皺:“大荒也不太平?”

男人眉宇間都是愁苦:“對,好像是有隱世的大妖出世,四處作亂,已經殺退好幾個國度的領頭妖怪,又是廝殺又是屠城的,兇悍得很。”

“……”大黑沒說話了,拿著戶籍本子核對了一下,然後噼裡啪啦的敲起了鍵盤,半晌,在本子上蓋了個戳,把本子還給了那一家三口,“行了,你們在青要山範圍裡找個地方住下,記得拿著戶口去找土地神打個招呼,儘量不要外出,最近中原也不太平。”

一家三口拿了本子,松了一大口氣,連連點頭,千恩萬謝的走了。

林木琢磨了一會兒聽到的幾個陌生的詞,大約也能聽得明白。

中原就是這裡,他們生活的地方。而大荒應該是另一個地方甚至另一個世界,聽起來在大荒裡生活的好像全都是妖怪。

而厭火國、崑崙虛和赤水,林木對後兩者還是很耳熟的,不少神話題材的作品裡看到過,而三個詞語聽起來都是大荒裡的地名。

他抬眼瞅著眉頭皺起來的大黑:“怎麼了?”

“我就說,最近怎麼一堆一堆的小妖怪過來入戶呢。”大黑一咂舌,“以前看他們地址都是大荒裡一些偏僻小角落就沒問,這次天帝下都的居民——哦,你可能不知道,就是崑崙虛,那是天帝在大荒的都城,赤水的發源地,天帝庇佑的地方,那裡的居民都跑出來了才問的,原來大荒裡也出事了。”

“嗯?”林木愣了愣,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你昨天好像也說最近出了點事,所以有點忙。”

“是啊。”大黑嘆氣,聲音壓低了,“就……前段時間看到了一份檔案,說是這幾個月死了不少人,往深了一查,發現這些人往上溯源,全都是幾百上千年前的修真家族的後代,人類高層給我們發了質問,結果後來各地的妖怪管理處陸陸續續往上報了每季度的妖怪死亡數量,一報就發現最近妖怪的死亡數量也超標了。”

“死人的事情聽起來有點像報復。”林木說道。

“肯定是,因為死狀都很慘的,所以人類高層才質問我們。”大黑說完頓了頓,“可是妖怪也被大規模無差別襲擊了,還死了好幾個土地神,聽著跟大荒裡到處殺戮屠城的是同一個畫風。”

林木在這種事上完全沒有發言權:“這種事情一般是怎麼處理的?”

大黑指了指西邊:“咱們這邊的青要山,山裡有個巨大的通道,通往大荒的,因為很大很穩定,所以這是唯一一個兩邊官方都承認的門,也有些小通道偶爾會突然冒出來,但很隨機,危險性也很高。”

“大荒裡出了這種事,上面肯定會派大妖怪過來跟我們對接的,要是大荒裡那個作亂的大妖透過這個穩定安全的門跑到中原來了,大家全都得玩完。”

林木想了想,覺得不對。

“一般來說,不應該是禍水東引,把那個大妖怪扔到咱們這邊來嗎?”

“……”大黑震驚的看向林木,“林小木,看不出你溫溫柔柔的,心這麼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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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摸摸鼻子,覺得自己的邏輯很完美,並沒有哪裡出了錯。

大黑緩緩的收回了視線,說道:“也是,你不清楚這中間的利害。”

“中原,人間,是地基,知道吧?”大黑指了指天際一片濃密的捲雲,“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林木想了想,誠實的答道:“雲。”

“錯了,那是天庭的一部分幻象。”

大黑說完,踩了踩腳底下的地板:“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木答:“地板。”

“錯了,這是地府黑漆漆的蒼穹。”

大黑言罷,指了一圈周圍:“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林木不說話了。

“天空,土地,花草,水流,中原的一切全都是大荒存在的依憑,沒了中原,大荒瞬間就會消失得一乾二淨。”大黑解釋道,“所以大荒裡的妖怪,就是被屠城了,死光了,拋棄大荒全都到中原裡來避難來了,也不能把那個妖怪放過來。”

林木受教的點了點頭:“所以出了這事,會有大佬過來幫忙頂著。”

“對。”大黑拍了拍林木的肩,“跟咱們這種小妖怪沒什麼關係,幹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於是林木乖巧的去家具城挑了合適尺寸的木窗回來了。

大概是事情的確挺嚴重的,光是今天上午,從大荒裡跑過來入戶的小妖怪就有八個,大黑接待一個就要罵一句曠工的老烏龜。

林木聽他罵了一上午,把窗框弄好,跟大黑坐在一起吃外賣。

“對了。”林木想起了家裡的狗子,“我昨天撿了只狗。”

大黑夾菜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向林木:“是我不夠好嗎?你怎麼還去撿別的狗!”

“……它自己跑來我家的。”林木說道。

“噢,流浪狗吧,也不容易。”大黑夾了塊肉,“你照顧一下唄。”

林木點了點頭:“嗯,我是準備養它的。”

晏玄景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剛準備抬手敲門,就聽到了稍顯熟悉的聲音。

他輕嗅了一下風中的氣息,那股清冽純和的草木香若隱若現。

裡邊林木還在跟大黑說話:“我看它可聰明了,就是……能跟我交流的感覺,昨天它就表示說不想去醫院。”

大黑眉頭一皺:“醫院?”

“對,因為它受傷了,我看著它身上那些傷可嚇人,好像是我院子外邊的柵欄弄的……”

門外的晏玄景:“……”

區區鐵釘這麼可能傷到他。

也就是感覺被尖銳的東西戳了一下的不適而已。

那些傷都是在大荒裡傷到的,好歹也是九尾狐,要是能被普普通通的鐵釘傷到那也太丟臉了。

“我覺得我得負責,而且本來也想養只狗陪我的。”林木嘀咕,“而且它那麼聰明。”

“那就養唄。”大黑扒飯,無所謂的說道,“你觀察兩天,要是受傷了不去醫院也能癒合得很快很好,身體倍兒棒特別聰明還通人性,那可能就是開了靈智了,開靈智的動物其實很多的,只是很難察覺到自己的特殊,你好好養,指不定就養成精了。”

林木一愣,神情頓時一肅:“這樣的嗎?”

那看來是不能帶去醫院絕育了。

“可是我也不確定它會不會留下來。”林木咬著筷子,“我連名字都給它想好了,等它傷好了還願意留下來,就把名字給它。”

“叫什麼啊?公的母的?”大黑問。

“公的,我想叫它奶糖。”林木想起他媽媽帶他去盤過的那只薩摩耶,又想到家裡的狗子,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它超好看的。”

大黑覺得這名字好嗲,但瞅瞅林木高興的樣子,又默默閉了嘴。

兩個人悶頭扒了幾口飯,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我去開。”林木放下碗筷,轉頭噠噠噠的跑去開門。

他拉開門,一邊打著招呼一邊抬頭看去,而後腦子一懵。

這是一張初見就令人異常驚豔的臉,鼻樑高挺,生著一對完美的丹鳳眼與稍顯凌厲的斜眉,一頭青絲如瀑,是肉眼可見的像極了綢緞的色澤,再看得仔細些,用膚若凝脂這種對美人的形容來誇讚這個男人也絲毫不過分。

他穿著一身玄色金繡紋的古服,一隻手從廣袖裡探出來,做敲門狀,手指白皙修長,手背上隱約可以看到幾絲青紫色的脈絡。他僅僅只是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透著一股肅穆的帝王氣,不怒自威,身姿挺拔,就像是將矜貴與優雅披在了身上。

林木與他黑色的眼眸對視著,只覺得一切都離他遠去,只餘下了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時間彷彿過去了很久,林木才在男人的注視中緩緩的回過神來,有些怔愣的讓開了門,看著這個比他高出了一個腦袋的男人邁開步子走進了這間稍顯簡陋的辦公室。

林木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還跳得飛快的心口。

糟了。

是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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