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懵逼的阮思澄也當真是問出來了:“那,貝恆當ceo?”

邵君理笑得叫一個高深莫測:“貝恆那個性格不會想當ceo的。”

“……???”

“貝恆性子有點軟弱,不夠堅定。”

阮思澄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惴惴不安,十分想問又不敢問:“所以……”

邵君理道:“你當ceo。”

“!!!”果然!!!

這算什麼?天上掉下個ceo?!

阮思澄並沒有信心:“可我以前最多隻帶幾個下屬。澎湃時的老闆嫌棄我沒有leadership,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情商高人緣好,但ceo顯然不是這點本事就可以的。常常有人覺得“boss”非常好當——帶著幾個下屬做完工作就好,可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別的不提,單單說把上司平級下屬至少幾十號人全哄高興就很難了,畢竟個個涉及利益。

邵君理沒隨口說行,默了幾秒,道:“我不知道。現在並無更好人選,而我期待你的成長。”

阮思澄:“!!!”

她不再是創始團隊最弱的了?!

她不知道,其實邵君理已不像開始那樣看好“思恆醫療”了。當時,決定投資主要因為錢納管理能力很強,與此同時貝恆技術水平很高,一個當ceo一個當cto十分合適、非常美好。沒有想到不到一年,錢納居然出現原則性的問題——膽子太大,以前沒有出事並不說明以後也不會出事,只能換掉,否則可能不止損失兩千萬塊,還要搭點別的。這種事情很難預料,群龍無首,而貝恆、阮思澄都不適合當ceo。

投天使輪風險很大,不成就不成,2000萬沒了就沒了,總歸好過某天出事投資者也受到牽連。要知道,樹大招風,媒體喜歡打出頭鳥——小小一個思恆醫療有何可講,必然要拿它背後的自己和揚清集團做文章的,什麼“你要沒投資也沒這事”,到時可管不了記者手中的筆。醫療領域如此敏感,他不想陪錢納折騰。

現在思恆醫療2500萬還剩一半,邵君理並無意撤資、釜底抽薪。首先,他跟貝恆思澄也有一些交情,他倆畢竟十分無辜,因為自己撤掉錢納全都玩完也挺可憐。其次,他仍喜歡“ai急診”這個創意。只剩1000萬而已了,還不夠一輛車,讓那兩人再試一試也未嘗不可——萬一呢?萬一阮思澄真能成長得迅速呢?

只是,如果阮思澄和思恆醫療一直都是這個狀況,他是不會再投錢的。2500萬燒光了,公司就死了吧,他不可能填無底洞,陪一個25歲的小男生和一個27歲的小女生玩兒創業遊戲。

邵君理就同他自己剛剛說的,對於生意,只有理性沒有感情,或者說,99%的理性和1%的感情。

那邊,阮思澄又低頭想想,說:“可是,這公司是錢納開的。他要創業,他拉隊伍,他跑融資,自己找到王總和您並且拿到啟動資金……這樣踢掉錢納單幹,是不是……”在邵君理說清洗前,阮思澄沒想過這個。

在新聞中,因為經營理念南轅北轍而開除掉創始人的股東總是邪惡一方。

“阮,”邵君理將自身氣勢收斂了些,“思恆醫療,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公司了。是我的公司、王選的公司,也是貝恆的公司、你的公司,還是目前40個員工的公司,更是存在於真實世界的公司。要為股東、員工、患者、社會負責。”

“嗯,我知道。”

阮思澄又何嘗不懂。

只是,她才27歲,畢業三年,便要遭遇這種事情,“狠”到這種程度,鬥得你死我活,從本能上沒有辦法輕易接受。

錢納也是離開澎湃、拋棄一切、整整半年日思夜想殫精竭慮啊。

她想起了自己升6失敗那時錢納說的“全力支持”,想起自己走投無路那天錢納邀請一起創業,想起公司掛牌那刻錢納祝願“地久天長”,想起這半年來錢納吃盒飯、跑合作……

撕破臉嗎?

分道揚鑣。

阮思澄的眼前又起一點水霧。

“別哭,”邵君理見了,說,“否則我就把……”

說到這裡邵君理也微愣了下。

否則他就什麼?

其實,他在看見阮思澄的睫毛、眼睛和雙唇時,第一時間湧上來的念頭竟是“否則我就把你的眼淚全吻掉”。

這想法讓他自己也心下一驚,不明白為何會如此莫名其妙。

“……???”阮思澄問,“否則您就把……???”

邵君理說:“否則我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阮思澄:“………………”

為什麼邵君理能用那種表情說出這樣的話?!

她還以為會有好話!

“行了,回去吧。”邵君理又低頭看著,“我跟錢納還有個會。”

“嗯。”

邵君理在心裡翻了下時間表:“週日中午12點整你把貝恆約到‘長緣’。”

“長緣?”

“一家日料。”

“行。”阮思澄也十分清楚,邵君理要拉攏貝恆。

她又摸摸自己眼角:“這樣回去沒異樣吧?”

兩人對視五六秒鐘,邵君理說:“好像還好。”他看見了自己的影,在一點點輕微水光當中晃動。

阮思澄說:“那週六見。我先回去弄程式碼了。我想試試另外兩種決策樹,看哪個結果更加準確。”

“行,週六見。”

…………

週六中午,“長緣”日料。

阮思澄是跟著邵君理進包間的。她想了想,覺得自己跟邵君理已經處於同一戰壕,一致“對外”,好像應該坐在一排,於是繞到霸總邊上,輕輕坐下,將桌對面留給貝恆。

沒一會兒貝恆到了,隨口問道:“錢納居然還沒到嗎?他一向都不遲到的。”

阮思澄說:“沒請錢納。”

“???”貝恆一臉懵逼。

這是一家高檔京都懷石日料。穿著繁複和服的日本籍女生正坐上餐、倒茶。選單固定,5000塊一份,根據當日食材的新鮮度制定。邵君理還叫了瓶酒,色澤清透,有濃郁的花香果香,沁人心脾餘味悠長。

阮思澄沒吃過這種講究日料,穿的套裙,在榻榻米上沒辦法盤腿坐著,便只有把兩條長腿並在一起上下交疊,擺在一邊。因為姿勢,裙子又被拉上去些。

她一開始把腿放在自己外側,坐一會兒覺得累了,沒太注意,挺自然地將腿放到兩人中間。

邵君理淡淡一掃,看見兩截白花花的女人小腿。很細,修長,形狀漂亮,小骨架子,但是有肉,一個毛孔都看不到。踝骨纖細,五根腳趾白皙圓潤,沒有指甲油,是粉紅色。

“貝恆,”酒過三巡進入正題,阮思澄把筷子放下,“現在……思澄醫療訓練ai時的病歷是從澎湃科技資料庫裡偷出來的,你知道嗎?”

“……啊???”

果不其然,貝恆也是毫不知情。

阮思澄又繼續說道:“錢納其實沒有好的醫院資源,雲京一院、雲京二院、地京人民全都黃了,於是偷偷用了澎湃那些資料。我已經跟錢納談過,並且認為這不合適。他卻覺得我太膽小……反正已經起了衝突。貝恆,你怎麼看?”

“我……”貝恆懵了,“也覺得,不太好……”

“所以——”

“阮思澄,別浪費時間,”邵君理卻突然打斷,單刀直入,“貝恆,聽著,我要清洗思恆醫療的管理層。”

“???!!!”

“換句話說,換掉錢納。”

“邵總!!這……?!”

“為此,需要你的支援。”

“我……”貝恆靜靜心神,舉杯喝了點酒,“我想想。”

邵君理卻繼續逼迫:“我來分析一下形勢。第一條路,你選錢納,我和王總兩人撤資,阮思澄她也會離開,你們重新想法融資,然後繼續按那套幹。第二條路,你選我們,錢納走後股份重分,你們兩個都會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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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恆表示:“這並不是股份的事。”

但第一點十分重要!當初融資有點困難,王總那500萬是錢納找的資源,但邵總那2000萬是王總拉過來的。這兩個人如果撤資,公司還能堅持下去嗎?

然而,與阮思澄又不一樣,錢納一直是他老闆,也是他恩人。在澎湃的那幾年中,錢納教他很多技術,每年帶他升職加薪……因為一個“竊取資料”便把錢納踢出公司……貝恆有些無法接受。

對於道德,有些人無比看重,有些人毫不在意,也有些人,或者說絕大多數比如貝恆處於中間。

他們自己絕不會幹,然而,只要對方這種行為並非直接衝著自己,而是衝著別人,也很難與朋友決裂。

何況,貝恆性格本來就有一點軟弱。

三個人在懷石料理談了許久。

阮思澄腿又有些麻,於是想再換個姿勢。她一頓飯來回倒騰,自己都沒注意得到。

然而,也許因為兩條長腿已經麻了,也許因為在聽投資爸爸說話,她一個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邵君理!

腳在對方屁-股上面踢了一下……

邵君理正說服貝恆,精神比較集中,冷不丁被哐當一碰,還有點疼,沒多想,因為練過空手道便本能般伸手一撈,制住對方——

入手軟軟的,滑滑的,十分細膩。

他手一頓。

垂眸一看,右手握著阮思澄的左腳腳踝。

好細,他想:像一用力都能捏碎。

一秒之後,邵君理阮思澄一個迅速甩開手,一個迅速抽出腳,無比尷尬。

貝恆卻沒看清桌子下的動靜,還在糾結。

阮思澄臉通紅通紅,把腿伸到身體外側,定定神,掩飾似的又找貝恆討論“清洗”,腿往外撇,再也不想收回來了。

邵君理倒神色如常,用餐巾紙擦了擦手。

阮思澄:“……”

這一輩子99%的丟人都是在這男人面前。

對面貝恆又問:“那病歷的事如何解決?”

阮思澄也抿了口酒,裝得氣定神閒:“邵總打算介紹幾個科室主任……但是,談得成談不成還看咱們自己,他會告訴對方不要顧慮到他,這是個人投資,不是揚清的事,不能混為一談。”

“那為什麼……”

“不先談嗎?一樣的,談得成談不成都得撤掉錢納。如果真的沒成……思恆就倒閉吧,至少咱們都沒犯罪,還算清白。”

貝恆沉默不語。

大約聊了兩個小時,最後,貝恆終在“作為cto,自己已經知情,東窗事發也有可能坐牢”的“恐嚇”下屈服。他搜尋半天,確定為真,勉勉強強點頭同意。

搭上命就不太值了。

他沒錢納那麼敢賭。

一得到貝恆的應允,邵君理便立即抽出兩張a4紙,說:“那這回的股東投票,請你委託思澄代為行使權力。”

很明顯,邵君理怕貝恆反悔。不過既然已經決定,貝恆也沒計較這個,簽了。邵君理將那委託書仔細疊了,交給阮思澄,阮思澄便放在隨身帶的提包。

搞定一個。

…………

出飯店後,阮思澄問:“邵總——”

“嗯?”

“不用我也籤個協議?會跟你們站在一起?”

對方不信貝恆,難道就信她嗎?

邵君理聞言頓頓,說:“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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