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並不曾在他的身上。

他理了理銀狐風氅的領口,輕輕笑著,“九兒沒聽見?”

墨九嚴肅臉道:“聽見了啊?這不奇怪。”

他道:“我是說,你可以一直這麼叫。”

墨九潤了潤嘴巴,壓著嗓子道:“不曉得你的身份也就罷了,曉得了,似乎不太好。”

他眸子垂下,道:“我允的。”

墨九嘿嘿一聲,“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她,有一些專橫的霸道,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習慣,說罷他似是察覺語氣生硬,又笑了笑,“你我食友之誼,不會改變。我認識你,在蕭府湖畔,那時是食友,便只是食友。”

這句話的意思是解釋他認識她的時候,不知她是誰嗎?

墨九心裡舒坦了一些,輕“嗯”一聲,靜靜而立。

宋熹的手指依舊撥弄著領口,依乎是領口太緊不舒服,又似乎是披風的帶子沒有繫好,讓他不太自在,他自己仰著脖子撥弄了幾下,突地瞥了過來,“九兒來,幫我弄一下。”

私心裡墨九不太願意與東寂有肢體接觸,當然不是她排斥他,她對東寂這樣俊朗溫和的暖男,並沒有太多抗拒的心思,只是醉紅顏太討厭而已。但這樣的場合,東寂是太子,她是侍女,他的要求她若不答應,就太過分了,讓東寂難堪,也容易讓她成為異類。

她低頭道一聲“喏”,便走上前去,低頭替東寂將風氅的帶子解開,又把他裡頭直裰的領口重新整理,動作小心,卻不熟練。

穿越過來,她一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尤其他是個男人,她對男人的衣服更不熟悉,便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弄好幾下都理不好,東寂懶洋洋仰脖子靠在椅上,盡力的配合著她,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近在咫尺的臉。

她伏低著頭,他仰著頭。

這樣的姿勢太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墨九到沒覺得有什麼,只專心做事,可東寂的眸色卻越來越複雜。

這時,廣場上突地一陣騷動,有人高唱,“樞密院蕭使君到!”

蕭乾沒有太子殿下的位高尊崇,可他在南榮本身便是一個傳奇人物,相比於深宮之中不為外人熟知的宋熹,他的生平事跡家喻戶曉,童叟皆知,不足二十歲就領兵數十萬為國征戰,力挫兵力強盛的珒人,還將越人趕到西部,成了西越人,醫滿天下、名滿天下……也俊美滿天下。

這位蕭使君被人稱為“判官六”,聽上去名頭有些駭人,卻有南榮第一美男的聲譽。有一些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聽到“樞密使”三個字,都擦亮了眼睛,翹首以盼,想要一飽眼福。

廣場上交頭接耳的聲音沒了,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數萬人的目光都往同一個方向望去。

人群之中,蕭乾帶了幾個侍衛,信步而來,姿態從容淡定,樣子尊貴端華……那卓絕風姿,當真讓眾人都驚豔了一把!可當他越來越近,眾人看著他的臉色,卻暗自生疑。

“參見蕭使君!”

“蕭使君好!”

“蕭使君這邊請!”

此起彼伏的聲音裡,眾人的目光裡除了恭敬,還有一種詭異的猜測。

高臺之上的墨九,輕撫著東寂的領口也怔愣著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今兒的天氣很晴朗,這樣的位置,她可以把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樣的頎長挺拔,一樣的風華絕代,可他的臉卻蒼白得沒有血色,紙片一般的雪白,像剛從陰曹地府里拉回魂來,眼角還有淡淡的烏青,一襲黑色錦袍,外系一件被風吹得輕蕩的黑色風氅,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低壓、沉鬱,就一張臉白得驚人。這樣的他不該叫“判官六”,該叫“黑無常六”了。

怎麼搞成了這樣?

墨九心裡腹誹,目光收回來,繼續為東寂系披風帶子。

蕭乾的腳步卻僵在了高臺的最後一階。

隔了一丈的距離,他看著溫和帶笑的宋熹,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為他系披風的侍女身上,一雙無底般深邃的黑眸,彷彿有某種陰鬱的光芒在迅速堆積,卻又被他很快掩藏,慢吞吞抬步,踏上了最後一階。

這一步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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