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東寂臂彎一空,看她對他避如蛇蠍的樣子,眉頭微微輕蹙,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告了一聲路上小心,又補充道:“九兒,你若有要事,儘管拿著扳指來找我。只要你找,我就在。”
上一次,他說,只要你來,我就在。
這一次,他說,只要你找,他就在。
也就是說,他不會隨時在這裡等著她,但只要她有急事並且出示玉扳指,這裡的人就可以馬上找到他……這麼說,他也在臨安,只是不常住在這裡。
“哦。”
墨九聽見自己應了,然後有一點落荒而逃的感覺,怎樣被鴛鴦扶上馬車都沒太有記憶,滿腦子只想著“醉紅顏”,想著此毒不解,一直紅著臉過一輩子……不,不等一輩子結束,她就已經早衰了。
織娘的臉……
還有方姬然的臉……
她們兩個的樣子,不時在她腦海裡晃動。
女人惜顏,她不敢想象真有那樣一天,她當如何面對早衰的容貌。
等她從紛亂的思維回神,人已經出了菊花臺。想到東寂,和那一瞬間的尷尬,她打了簾子,往回望。
東寂仍站在菊花臺外,風氅飄飄,長身玉立,整個人像一座石雕。
墨九朝他揮了揮手,慢慢放下簾子,眼梢微低,淡淡掃視一遍馬車,慢條斯理地問車伕:“你要帶我去哪?”
車伕呵呵一笑,大聲回答道:“公子有吩咐,姑娘要去哪裡,便去哪裡。小的任憑姑娘吩咐。”
墨九點頭:“怡然居。”
既然命運已經為她做出了選擇,她只能迎難而上了。逃離不僅是懦弱,其實什麼問題都解釋不了。
不管為了醉紅顏,雲雨蠱,還是早衰之症……她似乎都逃不出蕭六郎的掌心。而且,在短時間內,她也沒有想過要與蕭六郎劃清界線。
還有,天台山祭天臺、八卦墓、仕女玉雕、千字引、武器圖譜……一個個都像有生命的物體,在召喚著她的靈魂,每念及一次,身體的血液就像在悸動。不管她是不是墨家矩子,這份誘惑力都非她能抵抗。
冥冥中,她有一種感覺。
她墨九是為了它們而來的。
或許只有解開這些迷,她才能變成真正的她。但如今南榮的局勢,以及她自己的情況,蕭乾對她很有用。
畢竟有雲雨蠱,不僅僅只有他可以制衡她,只要她願意,她也可以牽制他。
——
天際像掛著一塊巨大的黑綢,零星有幾顆星光浮在夜空,也慘淡無光。
樞密使府的院落裡,寥寥秋風,颯颯而過,將落葉卷落在屋簷之上,在幾片亮瓦間窺探著屋子裡的情形。
室內很靜,一絲風也沒有。
蕭乾身著一襲玄黑的錦袍,肩膀上搭了件狐裘領的風氅,懶洋洋斜躺在視窗一張紫檀木的美人椅上,修長的指間,端著一個白玉似的杯盞,慢悠悠喝著酒,一雙黑眸涼如深潭,無波、無瀾、亦無情緒。
酒香味兒很濃。
他只淺嘗,並不深飲。
在他的面前,跪了幾個侍衛。他們都低垂著頭,像犯了錯在領罰似的,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多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