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知道,這不怪墨妄。從一開始,墨妄的師妹就是方姬然,墨妄保護她的原因,也是因為方姬然。她那一聲聲的“師兄”,現在想來,其實都是“山寨貨”,墨妄對她那內疚的眼神兒……可能是因為這個吧。山寨貨得下架了。
還有她那個名義上的夫婿蕭大郎,他最愛的女人也是方姬然。如今方姬然沒有死,他又當如何?是不是也該來一封體書,讓她下堂?
還有……
還有好多好多……
好像一夜之間,原本以為屬於她墨九的東西,全部都變成了方姬然的。
就連蕭乾,也已認識方姬然三年。
那麼蕭乾認識方姬然的時候,她是怎樣的容色?可真的與她墨九長得一模一樣?
那樣一張臉,有著比她發育姣好的身段,能引得蕭長嗣欲生欲死,可有打動過清心寡慾的蕭六郎?若是沒有,難道他這三年來,留下方姬然還為她醫治,真是“為了悟,不為醫?”
她心裡有無疑的疑問。
可黑壓壓的天空不會回答她任何問題。
薄薄的一層夜霧中,不時有笑聲傳入耳朵,但似乎所有人都把她遺忘了,他們都圍著這個叫方姬然的女人……她的姐姐在轉。
“上輦!”
一道輕聲打斷了她的思維。
她回過頭,看見了蕭乾的臉。
明明滅滅的燈火中,這張臉依舊風華絕代,卻一樣清涼疏離。墨九站在燈籠的光暈中看著他,說不出應當感激他還記得她傷了腳,還是應該怨懟他把原本屬於她的一切都剝奪了——而且,奪得無聲無息,不給她半點心理準備和喘息的機會。
她沒有上肩輦,望著他問:“這都是真的嗎?”
到了這會兒,她其實還有存疑。
方姬然試過神農山的祭天臺手印,可她並沒有試過……她們兩個都是四柱純陰之命,若她的手印也可以開啟祭天臺,又怎麼說?為什麼沒有人覺得她也可以試一試?
她這種小小的委屈在蕭六郎面前,幾乎沒有掩飾就流露了出來。潛意識裡,蕭六郎身上有雲雨蠱,與她是生命共同體,是值得她信任的人,也是她可以信任的人。
但蕭乾卻說:“是真的。”
墨九有些失望……
她以為蕭六郎應該與旁人不一樣的。可他終究還是忽略了她的感受,他並沒有看出來她的失落,即便有雲雨蠱,他也看不出來。
墨九昂著下巴,衝他伸手,“扶我一把。”
這時,墨妄過來,她的身側是方姬然。
靈兒依舊不曉事的笑著跟在方姬然的身側,墨九突然覺得這一幕特別刺眼,她硬著頭皮,躲開了想扶她的蕭乾,不讓任何人看出她受了傷又拖過腳鏈的腳背痛得鑽石,徑直走向肩輦,坐了上去。
一行人出了皇城。
城門口各自上馬,墨妄與靈兒依舊在方姬然的身邊,三個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墨九看過去好幾次,也沒有人過來。
她心裡正悶悶的,蕭乾把馬騎到了肩輦的邊上,不溫不火的道:“他們會帶你去一個叫怡園居的地方,你娘在那裡等你。”
稍頓一下,看墨九不語,他又補充,“嫂嫂在那裡多住幾天吧,與娘家人好好敘敘舊。”
墨九側過眸子,在微弱的火光中看他。
原來他把她娘從盱眙接來了。
聽他的意思,已經安置好了。
雖然這省了她的事,可莫名的,她有一種被人玩耍於股掌之中的惱怒。還有他說多住幾天是什麼鬼?是讓她從此不要回蕭家了嗎?
墨九斜斜躺在肩輦上,“蕭六郎。”
蕭乾目光淡然望她,“嗯?”
墨九唇角一彎,“昨兒在皇城司獄裡,我說請你幫我問候你祖宗十八代。如今見你對我這麼好,我收回這句話。”
蕭乾:“……”
墨九揚了揚眉,發出一聲短促的笑,“你對我做的事,問候九代足矣!”
馬蹄聲遠去了。
在安靜的夜裡,尤其刺耳尖銳。
墨九看著蕭乾策馬而去的背影,坐在肩輦上一動不動,直到他與幾個侍衛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她才淡淡望向兩個抬肩輦的侍衛。
“停!放我下來。”
兩名侍衛嚇了一跳,“大少夫人!你要去哪裡?蕭使君吩咐,必須把您送到怡然居去……”
墨九不耐煩了,“再囉嗦一句試試?”
這貨的脾氣出了名的古怪,兩名侍衛沒有法子,只得先把肩輦放到地上。可他們卻沒有想到墨九會利索地走到牽馬的墨妄身邊,什麼話也不說,直接奪了他的馬韁繩,就翻身上馬,“駕”一聲拍向馬背,揚長而去。
“墨九!”墨妄在後面喊。
墨九頭也不回,向著與蕭乾的反方向飛奔,等走了老遠,才有一句話從夜風中飄過來。
“借馬一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