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想哭,就哭,不要忍著。”

“……”

“哭吧,乖!哭!使勁兒哭!”

墨九咬著下唇,喉嚨口有嗚咽,可她硬生生壓抑著,愣是沒有哭出聲音來……一雙倔強的眼睛裡,閃著一種複雜的光芒。

“我不哭,蕭六郎說,不喜歡我哭。”

漫天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覆蓋了整個天地。

不遠處的街角,停著一頂黑色的小轎。

小轎很普通,但能乘轎子的人,想來也是不一般的。一個沒長胡子的白麵男人,像個太監似的,躹著身子,偷瞄一眼墨九的方向,低聲對轎子裡的人,小聲道:“娘娘,人都散了!”

轎子裡久久沒有回應。

安靜得,與行刑臺般,死一樣的冷寂。

好一會兒,才傳來一個不帶感情的輕聲軟語。

“爹、大哥,你們可以瞑目了!”

轎外的小太監打個哆嗦,恭敬地垂手道:“娘娘,可要起轎回宮?”

“嗯。”轎子裡的人,輕輕笑了一聲,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慢慢撩開簾子,朝擁擠的人群看了一眼,也不知目光焦點是誰,聲音低低的,仿若喃喃,“他一心要保你的命,你說,你都瘋成這樣了,痛苦成這樣了,本宮該不該依了他呢?”

這嬌聲、軟言,黃鸝兒出谷似的,原是極為動聽的,可小太監的肩膀卻無意識瑟縮一下,飛快地抬頭望那轎子。

可不待他看清娘娘那張臉,簾子已落下。

“回宮!”

“喏。”

小轎慢悠悠離去,就像沒有人看見它出現一樣,也沒有人注意到它消失在雨中的街口……

墨九趴在地上,眉頭、髮梢,全是雨水,臉上也有汙漬……

可她渾然不知,就那樣趴著,在雨中安靜的趴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就連天地都伴著雨水悲鳴起來,她卻慢慢吐出一口氣,情緒平穩地輕聲喊墨妄。

“師兄……”

“嗯。”墨妄還護在她身邊。

“他們殺了他。”她聲音很淺,像自言自語。

“小九……”墨妄囁嚅一下嘴唇,不知能對她說什麼。

任何的安慰,在這樣的時候都太過蒼白。他想要保護她不受傷害,可眼睜睜看她被傷害,卻什麼也做不了,那種無力讓他雙拳緊緊攥緊,一拳頭砸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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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師兄沒本事。”

本事?

再大的本事又如何?

她墨九沒本事嗎?蕭六郎沒本事嗎?

都有本事。

可現實是殘忍的,誰的本事能大得過皇帝?

大抵這便是古時候的人常說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這可能也就是蕭六郎不想弱於人的宏圖大志由來。

可壯志未酬,他又怎能離去?

墨九怪異地笑著,慢慢從他懷裡掙脫而起,再慢慢爬起身,捋了捋頭髮,一步一步,踉蹌地拖著腳,走過密密麻麻的人群,走向街頭……

她著笑,伸手入懷,掏出一個東西。

一柄木梳子,很簡陋的木梳,是她為蕭六郎綰過發的。

還有一縷黑亮的長髮,是木梳齒上梳帶的,蕭六郎的頭髮,她把他裹在一起,又硬生生扯落一些自己的頭髮,纏在一塊兒,挽了個醜醜的小髻子,反覆瞧著,塞入荷包,唇角露出一絲笑來。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蕭六郎,我始終是相信你的。”

墨妄不知她在說什麼,微微皺起眉心,提醒她目前最為緊要的事情。

“小九,我在禁軍裡託了人護好蕭使君的遺體,一會兒等人散了,咱們就出城去尋……”

“不用了!”不等他說完,墨九就冷冷地打斷,“冷冰冰的屍體有什麼好看的?他喜歡拿性命與蕭家人共生死,那就讓他與他們葬在一起好了。”

墨妄以為自己聽錯了。

詫異地轉過頭,看著墨九。

“小九?”

墨九沒有回答,有一絲風拂過來,捲起她的頭髮,讓她尖細的小臉兒顯得更為冷漠,更為蒼白,彷彿沒有半點溫度。

“師兄,我們馬上離開臨安。”

離開臨安?墨妄更是不懂了。

“我們不為使君殮屍,不回臨雲山莊了?”

“不回,來不及了。”墨九轉頭看他,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冷漠無情的樣子,讓墨妄嚴重懷疑剛才在街上赤足狂奔,大喊大叫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同一個墨九。

“那我們要去哪裡?”

“想法子出城,去金州——興隆山。”

審視著她冷靜的樣子,墨妄還是一頭霧水。

那日湖上的“擒龍行動”之前,臨安城裡該疏散的墨家弟子都已經疏散了,如今留在臨雲山莊裡的一批人都是骨幹精英,只要一聲令下,就能隨時生死相隨的兄弟,就算他們不回去,那些弟子也知道該怎麼做,所以,這些都不是問題。

可問題是,墨九到底為什麼?

連殮屍的大事都不去,為何這麼急?

思忖一瞬,他不得不多問一句。

“小九,我們這是要做什麼?”

墨九望天,一字一頓,“要拼命地……活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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