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禁軍沒有料到,他們投降了,卻得到了活命的機會。
可躺在地上的屍體——包括鄧鵬飛,卻無奈去見了閻王。
生死一線的反轉,讓那些僥倖從鬼門關活過來的禁軍怔愣一瞬之後,如同得到閻王的****令,什麼恨什麼仇都沒有了,對蕭乾也只剩下感激,不由跪在雪地上,對他重重磕頭,感激涕零,稱他大人大量。
墨九看著蕭乾濺了鮮血的肩膀,眉頭蹙了一下,又不得不佩服。
這個蕭六郎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懂得役人之心啦?
那些滿臉感恩的人,已經忘記了他們的頭兒鄧鵬飛,可蕭乾顯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人。
默默地向前走了幾步,他黑色的皂靴踩在融了血水的雪地上,停了下來。
“遲重人呢?在哪裡?”
磕頭的人,安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回答。
天地之間,除了寒風的呼嘯聲,再無其他。
好一會兒,才響起一個禁軍懼怕的聲音,“稟,稟蕭使君,鄧鵬飛哄得遲大將軍給你寫了那封信,爾後才告之遲大將軍臨安密令,不,不是臨安密令,就是鄧鵬飛的圖謀……遲大將軍不願遵從,又不敢抗旨,在蕭使君入城前一刻鍾,在府中嘆了幾句愧對使君栽培……就,就抹脖子自盡了。”
時間仿若被定格,人群靜止不動,所有的聲音,也都消失了。
蕭乾冷峻的面孔,微微蒼白。
他沒有動,一步也沒有動,就那般佇立在染血的雪地上。
可墨九卻分明看見他雙肩微微一晃,扶劍的手緊了又緊。
遲重,一個錚錚男兒,他打得下城池,殺得了敵人,卻抗不過一道旨意,也越不過自己的心。
墨九眼窩一熱,一種無法言說的悲涼浮上他的心。
都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遲重用他的生命詮釋了這句話。
可他所有的無奈與遺憾卻都留在了那一封遺書上,“遲重不愧天地,不愧家國,望陛下善待吾之妻兒,父母。叩謝!”
蕭乾慢慢拔出長劍,鋒芒緩緩滑過他的指尖,帶出了一絲鮮豔的血沫,染在劍身上,可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疼痛,緊緊握住劍柄,手臂微微顫抖著,久久不穩,好一會兒,“錚”一聲響,長劍落地,深深插入了雪地上,他清淡的聲音,似乎不帶半分感情,被嚎叫的寒風送入了長空。
“厚葬遲大將軍!”
時人信奉人死後,還有來生……可墨九卻知道,死亡,就是終點。
一個活人入了土,成了死人,能不能安她不清楚,卻知道,用不了多久,除了他的家人與親友,很快他就會被人忘記。即便遲重這般破了汴京城,致使珒人亡國的大將軍,最多不過史書一筆,供後世學子絞盡腦汁……那些鮮血寫就的軍功,終究抵不過流年,他想要守護的國土,不會記得他,一切都會隨了這長風,化為烏有。
但換了以前,墨九不能理解這樣的愚昧。
可不是身在劇中之人,永遠不能理解劇中人的感受。
就在聽見遲重自刎那一剎那,她感受到的是光華漫天,而非輕賤的人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