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飯店後來在光北縣是出了名的,但現在還沒有太大名氣,主要是改革的口號隱隱約約的傳出,但是誰都沒有看清楚風向,去飯店吃飯,那與艱苦樸素的口號有些相悖,不是特殊的情況,沒人會走進這道門。

故此,大廳內吃飯的人並沒有幾個,況且遊黑子在這縣城裡面赫赫有名,一般人也不會去招惹他。

少婦周茜兮臉色難看,看了看大堂,目光在顧詔的臉上凝滯了稍許,隨後連忙向遊黑子解釋道:“遊大哥,這幾天生意有些忙,我就……你看,我不是還沒有跟梁方結婚麼,我就這麼去看他,會讓人說閒話的。”

遊黑子眼睛一瞪,喝道:“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我梁方兄弟為誰進的號子?你這小娘們,現在開了這飯館,口袋裡票子有了,就想翻臉不認人對不對?我告訴你,你這飯館我讓你開就開,不讓你開你就別想開!”

說完,遊黑子殺氣十足的黑臉開始環視大堂,當他看到顧詔的時候,卻看到顧詔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衝著他揚起一個嘲諷得很明顯的笑容。

遊黑子是什麼人,在縣城裡面咋咋呼呼,別人都是躲著他,哪裡有人敢這麼輕視他?何況顧詔年紀輕輕,剛理的寸頭又帶著幾分張揚,多年的心理歷練讓他的眼中少了幾分鋒銳,卻多了幾許高深莫測,瞅在遊黑子的眼裡,就有點心裡發毛。

尤其是那個笑容,讓遊黑子怎麼看怎麼不舒服。他衝著身邊幾個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看好周茜兮,自己則晃著身子,慢慢悠悠的走到顧詔對面,大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

“啪!”遊黑子的大手使勁拍在桌子上,身體伏低,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句話:“這位小兄弟,有意見?我看你很不服啊。”

顧詔的嘴角再一次揚起讓遊黑子很不舒服的笑容,隨即他便聽到顧詔聲音緩慢但卻低沉的說道:“整天介這麼晃盪,為這個朋友那個朋友強出頭,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家裡面的老孃整天擔驚受怕,想安度個晚年也不得心靜。”

遊黑子這人,在道上是出名的孝子,吃花生米之前還叫著“可憐我的老孃,沒人照顧”的話,那是他唯一的擔心。顧詔這麼一說,遊黑子的臉色就不好看了,咬著牙說道:“小子,你想找事?”

“找不找事吧,不重要。”顧詔很平緩的說著,伸手指了指周茜兮,說道:“你看,人家一個女人家,也知道有份安定的產業,好好的過日子。你一個大老爺們,帶著一群人跑到這裡來逼迫婦道人家,倒是挺有意思的。我聽人家說,光北道上一好漢,當屬城關遊黑子。怎麼今天一見,名不符實啊。”

遊黑子這人有個脾氣,特別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聲,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兄弟強出頭,最終落得花生米從後腦進去,前腦出來。他一聽顧詔這麼說,頓時不樂意了,大拇指往後面一撩,點著周茜兮說道:“這娘們,年前跟我那梁兄弟要好,跟蜜裡調油似的。我梁方兄弟為了她出了事,她倒好,這半年多就沒去看守所去看他。你說說,這一點情分都沒有的娘們,是不是該好好教訓教訓?”

周茜兮和那幾個跟班有些發呆,也不知道這顧詔有什麼魔力,竟然能夠讓遊黑子開口解釋,要不擱在平常,遊黑子早就老大拳頭打了過去。

歷練讓顧詔已經明白,什麼叫攻人之短。他先是用言語刺激遊黑子,讓他顧忌到家中還有老孃,隨後又捧了遊黑子幾句,把他說成仁義之人。從遊黑子的行徑來看,這人也不失為性情漢子,顧詔這連番的心理暗示,當真把他的暴躁脾氣給壓了下來。

顧詔笑了笑,右手的食指中指放在桌面上敲打了幾下,桌子發出清脆而富有韻味的輕響。遊黑子身體慢慢的往後靠去,嘴角也掛上了幾分嘲諷,想要聽聽顧詔怎麼說。

周茜兮的目光凝視著顧詔,顧詔文質彬彬的樣子讓她有些奇怪,就這樣一個人,怎麼敢跟遊黑子面對面的說話,還能不露半點怯意。

顧詔的手指敲打著,慢慢的抬起頭來,當他與遊黑子的目光交匯後,桌面的敲打聲突然停住。

緊接著,大堂上每個人都聽到顧詔利落的聲音:“這種人,就不該去看他!”

聲音堅定,說得異常硬氣。周茜兮心頭莫名其妙的亂跳一番,伸出蔥白小手捂住了小嘴,眼睛中更是流波婉轉,目不轉睛的看著顧詔。

“你說什麼!”遊黑子一聽這話就怒了,嘶吼一聲,伸出手去扯住顧詔的脖領子,把顧詔往前拽了幾分。他另外一隻手握成拳頭高高揚起,怒喝道:“有種你再說一遍。”

顧詔面色不改,依然正視著遊黑子的黑臉,淡淡的說道:“再說一遍,這種人就不該去看!”

“你!”遊黑子可從來沒想到,有人會面對他的威脅,還敢這麼說話。他的拳頭發出啪啦啪啦的響聲,老半天之後,他竟然笑了,使勁將顧詔往椅子上一推,翹起二郎腿說道:“看你樣子倒像個秀才,讓我聽聽,你為啥要這麼說啊。”

秀才,就是縣城中延續老代的說法,指的是有文化的人。現在剛剛解除文化禁制幾年,不再是“學習無用”的年代,一切都開始講科學講文化,書生的地位開始提高起來。

這也是顧詔先前捧遊黑子的作用,要不然遊黑子早就砸下拳頭,把顧詔揍成烏眼青了。

“好,那我就給你遊老大說道說道。”顧詔整理了下脖領子,慢慢的說道:“現在,國家的政策開始變化,摒棄大鍋飯,不再是全體勞動全體生活的日子了。想要吃飽飯,吃好飯,就要多幹活多受累。尤其是咱們男人,哪個不該多受點苦多受點累讓家裡人過得好點?怎麼才能生活好,靠整天遊手好閒,吃了東家吃西家麼?笑話,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你說的那人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進去了,倒黴的是他,揪心的是他家裡人。我在想,那人是不是也有老孃,現在是不是正掉著淚唸叨著他呢。”

遊黑子的臉色慢慢的變了,從剛才的嘲諷,逐漸變成了陰沉。顧詔說得雖然是梁方,但這話裡話外都是衝著遊黑子來得。他自己也知道,這麼混下去不是個辦法,想想要是他真的進了號子,老孃在外面沒人照顧,孤苦伶仃的,他心裡滿不是個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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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詔從遊黑子的臉色上看出了變化,淡淡笑道:“這個女人家……”他又抬手指了指周茜兮,卻看到周茜兮的臉色變得緋紅一片,也沒有在意,繼續說道:“她就很有幹勁,物件進去了,她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撐起這麼大的攤子,可比你們這群人強多了。”顧詔也不管遊黑子和那幾個跟班臉色很不好看,旗幟鮮明的衝周茜兮伸出大拇指:“就憑這個,我也要好好的做點事,才有票子來這邊吃好喝好啊。”

“說得好。”飯店角落裡有人叫好,伴隨著還有鼓掌的聲音。

顧詔順著聲音看過去,幾個身穿白色長袖襯衣,看上去書生氣十足的人團團圍坐。他也沒有去想太多,只是衝著他們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遊黑子發了一會兒楞,冷笑道:“嘴皮子比麻花還會擰,有什麼用?不去看我那兄弟,就是不仁不義,你扯那麼遠,沒用!今天他要是不跟咱們幾個去號子裡面,她這飯店就別想開!你就算是把天吹出花來,那也沒用。”

顧詔擺擺手,說道:“我只是說說自己的看法,去不去是她的事。”說著,顧詔站起身來,也不理睬遊黑子等人跟周茜兮,自顧自的上樓去了。

其中一名跟班看著顧詔的背影,衝著顧詔叫道:“你,你給老子站住!”

顧詔霍然轉過身來,根本沒有理會那個跟班,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周茜兮,沉聲說道:“有時候,逆來順受遠不如昂然相對,走過去了,前面的就是彩虹。”

這句話說的頗有點文言色彩,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琢磨琢磨也能體會其中的含義。那幾個長袖襯衣中,年紀大概有四十來歲的白淨中年人聽後,不由把顧詔的這句話低聲唸叨了一邊,微微頜首。

“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顧詔這句話卻是衝著遊黑子說的,指的是什麼,倒是仁者見仁。說罷,顧詔昂頭上樓,還不知道秦小鷗跟母親說了些什麼,自己要趕緊去盯著,要不然母親把他的糗事跟秦小鷗一唸叨,以後還不被秦小鷗笑死。

遊黑子目光閃爍了一陣,隨即站起身,走到周茜兮的身前,問道:“走,跟我去看梁方兄弟!”

周茜兮臉色緋紅,皎白的脖頸稍稍向上一挺,用非常堅定的語氣說道:“我不去!他打架傷人,是為了另外一個女孩子,憑什麼要我去?”

轉角處,顧詔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下,露出陰謀得逞的笑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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