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詔知道顧浩然有事要跟自己說,但是沒有想到,還沒有喝酒,顧浩然就遞給他幾頁檔案。

“看看,發表發表意見。”顧浩然自己倒好酒,喝了一杯。

顧詔有些納悶,但還是依言翻看起檔案來。這不看還好,越看顧詔越是驚訝。這檔案上面寫了幾個鄉鎮發展的思路,很有見地,也很有想法。顧詔越翻越慢,眉頭也逐漸皺了起來。

顧浩然一直觀察著顧詔的表情,見此情形不禁問道:“如何,你覺得有沒有搞頭?”

顧詔點點頭,也不說話,繼續翻看,等到看完之後,這才慢慢的放下檔案,看了眼顧浩然,聲音低沉的說道:“計劃都是好計劃,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縣裡準備著手的專案?”

顧浩然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把班子會上王石突然發難和北鄉幾個鄉鎮的計劃說了一遍,隨後指著那檔案說道:“政府班子會上,大家討論過,這幾個專案都非常有看點,值得嘗試。只不過,縣財政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做到一一扶持。”

顧詔看得出來,這幾個專案很好很實際,但是對於光北縣來說,並不是能夠承擔的。但這時候就開始走入怪圈,每個鄉鎮都想讓自己負責的那塊出成績,面對如此好的專案,他們如果沒有想法那才怪了,這就形成了一個怪圈。靜蓮和清涼店有了縣裡的傾斜,甚至靜蓮還有個副縣長專門負責,那是因為人家找對了門路,放在以前這些鄉鎮也只能紅著眼睛羨慕著。可現在不同了,他們遞交的專案非常有前景,縣裡再怎麼不待見這些鄉鎮,也不能把他們當成後孃養的不聞不問吧!

顧詔又翻看了一遍檔案,低聲說道:“爸,你發現沒有,這些專案好像彼此之間都有聯絡,少了一樣都成不了規模。”

顧浩然抽了口眼,好像吸的力氣大了,惹得煙霧亂飛,頓時咳嗽幾聲,揮舞著眼前的煙霧。顧詔看了顧浩然一眼,輕聲說道:“這個王副書記,有點來者不善啊。”

顧浩然嘆了口氣,說道:“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不過,一個新到的副書記,不跟書記緊緊團結在一起,卻突然來了這麼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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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詔介面道:“恐怕是奉命而來吧。”

父子倆同時陷入了沉默。看王石的這種手法,非常明顯,而且沒有什麼格調,可是偏偏就是這種手法,會讓劉靜安和嶽海歌感到非常的難受。原因無他,靜蓮試驗田的陣勢鬧得太大,又經歷了反反覆覆的幾次起伏,實在經不住太大的折騰了。眼瞅著冬季就要來臨,靜蓮試驗田的階段性工程馬上竣工,可以投入試運營,這時候抽調資金給其他鄉鎮,那可就難為死光北的錢袋子了。

若是利用書記和縣長的威嚴,將專案壓下來,那王石那邊肯定不樂意。王石下鄉之後,幾個鄉鎮同時上專案,瞎子都能看出這是王石從中做的手腳。可這手腳又做得光明正大,人家關心鄉鎮建設農民致富,出了好點子難道就有錯誤了?若是一味的打壓,從市裡空降的王石肯定有一定的關係,到時候往上面一捅,真正做癟的還是劉靜安和嶽海歌。

王石給班子出了個不小的難題,可是這事還偏偏不能放著。現在全國的基調都是大幹快乾,你光北縣委守著這麼好的專案不去動,有什麼破壞改革開放的想法是不是?市裡如果雷霆一怒,劉靜安跟嶽海歌這兩個“代”,到了明年四月份人代會能不能轉正,那可就很難說了。

這也是困惑劉靜安和嶽海歌的問題,同時也困擾著顧浩然。一旦縣裡決定對這五個鄉鎮採取幫扶的政策,那靜蓮試驗田的工程肯定就會放一放。靜蓮市場第一個目標,就是在冬季的時候有新鮮蔬菜出售,然後憑藉這種特色來帶活北鄉的經濟,將靜蓮變為整個北鄉的批發市場。如果把靜蓮的建設放緩,那就不是幾個月的事了,至少要一年工夫才能達到最初的設想。這與顧詔的計劃相悖,縣委也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但是,形勢擺在這裡,光北縣不能對其他鄉鎮的訴求不管不顧,可又不能放緩靜蓮的進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靜蓮的財政:窮!

王石這一手,把縣委弄得異常糾結。顧詔父子又說了一會兒,認為在市裡恐怕也會有動靜發生,否則的話,王石不會這麼明目張膽。

他是看準了光北沒有那個能力把這些專案全部吃下,故此擺出個絕殺陣。既然王石能做出開頭,後續肯定也有想法,到時候他王石憑藉這一次的政績,恐怕就可以佔據光北縣常委的半壁江山,與書記縣長分庭抗拒。同時偌大的政績拍在他的頭上,誰能肯定在四月份人代會之前不能對劉靜安或嶽海歌取而代之?

心很大,也很有章法。這是顧詔給王石的評價。

說到底,還是光北的底子太薄,如果手上有錢,什麼樣的專案都是來者不拒。

爺兒倆喝了幾杯酒,顧詔明白老爹這是讓他幫忙出主意。這倒不是為了嶽海歌等人解困,而是因為這幾個專案切身關係著靜蓮的發展。顧浩然這些日子對靜蓮已經有了感情,說這麼放緩進度是他心裡不能接受的。

顧詔低頭想了會,等到付桂萍去做麵條湯的時候,壓低聲音問道:“爸,這件事其實也不是不能解決,只是不知道,縣裡面敢不敢冒險。”

“冒險?”顧浩然疑惑的問道。

顧詔點點頭,將聲音壓得最低,還不時的回頭看向廚房。等到他說完計劃之後,顧浩然倒吸一口涼氣,喃喃的說道:“這,這太冒險了。”

顧詔搖搖頭,說道:“現在大家都是摸石頭過河,什麼事情沒有風險?說實話,如果沒有大棚菜的支援,這個靜蓮市場啊,可就是個大笑話了。”

顧浩然嗯了一聲,隨即罵道:“好你個臭小子,我怎麼覺得,我們這些當官的,都陷入你的算計了?”

顧詔非常無辜的攤攤手說道:“爸,你可就別笑話我了,算計你們,我哪裡有那麼大的膽子啊?”

顧浩然哼了一聲,摸著下巴思索一會兒,慢慢的說道:“只是,這麼做,一旦劉書記和嶽縣長離開光北,那遺留下來的問題,會不會……”

顧詔刺溜一聲幹了杯小酒,嘴角似笑非笑的說道:“所以說,老爸,你呀也別整天蹲在靜蓮不挪窩,等到大棚菜出來,你怎麼也要帶上點去市裡走動走動。平書記那麼支援你,你就不過去感謝感謝?”

顧浩然聞音而知雅意,經過幾次動盪之後,他的思想已經變得不是那麼僵硬,知道這是顧詔提醒他,該走的關係還是要走的。嶽海歌的表現已經說明了顧浩然的地位並不是那麼重要,這時候顧浩然如果還不趕緊找個靠山,遲早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

“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花花腸子了?”

顧詔嘿嘿直笑,說道:“要是有了平書記的看重,就算是劉靜安和嶽海歌走了,為了將這一策略貫徹下去,恐怕就需要找個能穩住的人來安定光北了。”他這句話裡的意思不言而喻,顧浩然很有可能獲得大踏步前進的機會。

顧詔的策略,對於光北來說是一場賭博,對於顧浩然又何嘗不是?可是這場賭博,操作好了怎麼看怎麼能成,顧浩然當然心動。

第二天上午,顧浩然根據自己所想的,擬定了一份計劃,斟酌再斟酌,思索再思索,終於落稿,送到了嶽海歌的桌子上。

嶽海歌的表現與顧浩然大同小異,也是被如此大膽的想法驚住了,跟顧浩然談論了整整一下午,兩人又對細節方面做出了些許的調整,隨後又遞到了劉靜安的桌子上。

由縣長提議的計劃,本來要放在班子會上討論的,提前遞交給劉靜安,這是必然要走的程式。但是劉靜安看過計劃之後,直接做出了批示,此事可以進行,根本就沒有上班子會討論。

這是一個反擊的機會,劉靜安絕對不會那麼傻,早早的把訊息透露給王石知道。讓王石繼續做著美夢,這邊已經把事情做好,劉靜安絕對不希望有人這時候站出來動搖他還沒有穩定的地位。

時間又如同流水一般迅速過去,僅僅十天時間,光北縣政府已經跟縣農業銀行簽署了協議,用靜蓮市場未來五年的收益換取了對口的農業貸款,一時之間光北縣財政已經腰包鼓鼓。

得到這個訊息的劉靜安,馬上召開全縣鄉鎮幹部大會,對明年的工作重點做出了重要講話。按照一般習慣,這個會議應該在元旦過後才會召開,可劉靜安太需要一份讓上面看得上的計劃了,所以迫不及待的打出了這張牌。

而王石根本沒有想到,劉靜安和嶽海歌竟然會有如此大的魄力,用還沒有產出的產能以縣政府的名義向銀行貸款,他甚至做出了計劃,在會議中把北五鄉的計劃專門拿出來曬一曬,在這樣的大會上迫使劉靜安嶽海歌表態。

至於前途,他的根基根本就在這裡,這次來光北,也只是上面針對平國新的一次狙擊,實在因為平國新最近一段時間手腳放得太寬,讓上面有些忌諱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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