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詔起來個大早,坐車去了看守所。看守所所在的位置,距離縣城大概七八華里,周圍沒什麼遮攔,更沒有什麼農田建築。

秦臻是跟有關人員打了招呼,顧詔沒有花費什麼難度就看到了遊黑子。兩三天不見,遊黑子的氣色頹敗了許多,走到顧詔對面坐下的時候,眼睛還是那種不適應的眯著,想來是有點不習慣陽光了。

帶遊黑子進來的看守所人員跟顧詔知會了一聲,便要走出去,顧詔笑著塞到他口袋裡面一盒蝴蝶泉。今天這事雖然是秦臻的招呼,但顧詔也明白什麼叫閻王易見小鬼難纏,人家帶個犯人過來,也算是辛苦一趟。

八十年代的人還是比較正直,那人員臉色一正,想要開口訓斥顧詔,卻被顧詔低聲笑道:“同志,這可不是賄賂。我這朋友最不喜歡看我抽菸,麻煩您給拿一下。”

這麼天真的假話,傻子都能聽得出來,但一盒蝴蝶泉,說出去也就是一塊二,誰能在乎?那人員面色稍霽,囑咐道:“不要說太多,他現在還揹著處分呢。”

顧詔連聲答應,不過那人出去之後,把門給關閉了,給了顧詔和遊黑子獨處的空間。按說這是違反些原則,不過到現在為止,遊黑子的事兒還沒有人出面說,只是關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秦臻打招呼的人是更上層的人物,下面人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

臨時會客室裡面靜靜的,遊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眼珠子轉也不轉。顧詔拿了椅子,咣噹一聲放在遊黑子的對面,隨即大馬金刀的坐下來,又掏出一盒煙,慢條斯理的把封口揭開,輕輕地彈了幾下煙盒的底部,兩根煙便從煙盒中跳了出來。

顧詔嘴角一揚,拿出了最靠上的一根,放在嘴裡,然後又摸出火柴,嗤的划著,風輕雲淡的抽了口。

遊黑子看著顧詔的動作,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

“想老孃不?”顧詔沒有問遊黑子在看守所過得怎麼樣,這不是他關心的問題。憑遊黑子的性格,在裡面二話不說就把牢頭給幹了,那也不是善茬,所以顧詔直接對準遊黑子最關心的問題下刀。

果不其然,遊黑子的喉結抖動了幾下,彷彿是咽了口口水,嘴唇顫抖著問道:“我娘她沒事吧?”聲音嘶啞,竟然能讓人聽出害怕的情緒。

顧詔笑了笑,將煙盒衝著遊黑子擺了擺。遊黑子先是搖了幾下頭,隨即又點點頭,緩緩地伸出手去。

顧詔把煙盒和火柴扔給遊黑子,看著他彷彿機器人一般拿煙點菸後,這才淡淡的說道:“遊宏志,名字倒是挺大氣的,不過做的事可就不怎麼光明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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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黑子大號遊宏志,顧詔是查過了之後才知道,上世直到遊黑子吃花生米,顧詔還只是知道他這個綽號。遊黑子聽顧詔說出了他的大名,那眼睛便多了幾分神采。這個年輕人,在明日酒店的時候只感覺他是個小白臉,但進了看守所之後,他越琢磨也不是那個味道,怎麼事情就這麼巧,他剛跟顧詔發生了口角,就被人不問青白緣由的抓進來了?抓進來也就算了,這兩三天連個問話審訊的都沒有,難不成要把他不審不判的一直關著?道上有不少兄弟走關係託門路想進來跟他見上一面都不得其路,他傳句話竟然還是靠看守所的人給傳出去的,這更有點讓人想不通了!現在,看顧詔那高深莫測的樣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從看守所的禁閉室帶了出來,遊黑子就算腦袋有坑,也知道顧詔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我遊黑子不喜歡拐彎抹角。”遊黑子深深地吸了口煙,往旁邊吐了口唾沫,惡狠狠地說道:“你要是敢對我老孃下手段,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顧詔森冷的一笑,彈了彈菸灰,繼續高深莫測的說道:“你活著我都不怕,難道還怕你死了對我怎麼樣?我只是在想,要是真有那麼一天,白髮人送黑髮人,你這是孝順呢,還是不孝順呢?”

遊黑子目光一滯,冷笑道:“有話直說,別繞圈子。”

顧詔又抽了口煙,眯著眼睛看遊黑子,卻沒有說話。青煙在他的兩指之間幽然而起,讓遊黑子頓生看不清顧詔底細的壓抑感。

兩人就這樣注視著,任憑香菸自燃。

直到手上的香菸快要燃盡,顧詔才微笑著把菸蒂扔在地上,站起身向外走去。

“你,你要我做什麼?”遊黑子不傻,顧詔不會毫無目的的過來看他。兩人沒什麼交情,可以說還有點衝突,顧詔可不會那麼好心,跑到看守所跟他扯淡。

顧詔是什麼人,遊黑子不清楚,但混了這麼多年的道,怎麼能看不出顧詔的意思?說白了,顧詔現在很需要一隻狗,一隻能夠張牙舞爪齜牙咧嘴然後兇猛咬人的狗,遊黑子想來想去,只有這才符合邏輯。

邏輯?遊黑子頭一次產生了這種可笑的念頭,在道上混,什麼時候符合邏輯了?

顧詔的身子頓時停了下來,他慢慢的轉過身,臉色變得鄭重起來,指著遊黑子說道:“遊黑子,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需要一條狗,能到處咬人的狗,所以才來這邊看你,想要收服你?”

這小子,他媽地是老子肚子裡的蛔蟲,這都能猜的出來?遊黑子那冰冷的臉龐上顯現出一絲驚容,隨即聽到顧詔略帶傷感的說道:“子欲養而親不待,遊黑子,你那孝心是道上有名的,可我顧詔倒是想問問你,你這孝心當真有麼?”

這句話說得極重,遊黑子有點承受不起了。老孃年輕守寡含辛茹苦的把他養大,他有什麼吃的穿的只要能拿到手,首先就是送給老孃,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而顧詔這話,分明是對他這孝心不屑一顧,怎能讓他不怒?

“你!”遊黑子額頭上滿是青筋,憤怒的拍著桌子!

拍桌子的聲音剛起,門外就傳來怒喝聲:“遊黑子,你老實點,又想吃電棍了?”

顧詔走到門口,拉開門對外面說了幾句話,隨即又把門關上,帶著幾分嘲諷的笑容,淡淡的說道:“聽見沒,別人管你叫遊黑子,不是遊宏志。我想,你老孃到現在叫的也是你的大號吧?”

遊黑子咬牙切齒的看著顧詔,過了老半天,這才慢慢的放鬆神經,重新點上了一支煙。

顧詔重新坐在椅子上,向遊黑子勾勾手指頭。遊黑子冷哼一聲,把香菸和火柴又扔了回來。

“有個賺錢的買賣,不動刀不動槍,不過就要你遊宏志的面子,不知道你舍不捨得給我?”顧詔一邊點菸,一邊說道。

“不動刀不動槍,還想賺錢,大街上吆喝著賣豆腐麼?”遊黑子冷笑,不過心裡已經有些亂了,顧詔從他拿煙的動作上已經看到了些許的遲疑。

“賣豆腐又怎麼了,用自己的勞動換取金錢,心安理得。”顧詔的聲音趨於平淡:“最起碼,人家敢說自己名字叫張三叫李四叫王二麻子,比你這個頂著綽號過一輩子的人強得多。”

遊黑子又急速的抽了幾口煙。

“靜蓮公社的那邊,目前正在興建一座大市場,聽說要發展新農經濟。”顧詔苦笑,這術語說給遊黑子聽,那還不是對牛彈琴?不過遊黑子到沒有什麼表示,顧詔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靜蓮公社山上的樹木雖然不是那麼茂密,不過要靠這幾座山發財,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這點事讓我出頭太麻煩,需要有個人在其中出面周旋,有沒有興趣?”

遊黑子還是不說話,連續幾口深吸讓他的面貌有些看不清楚。

不說話就說明意動,否則依照他的脾氣,早就該出言怒斥了。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遊黑子不傻,顧詔也沒有什麼要說的,站起身後將煙和火柴扔在桌上,淡淡的說道:“明天中午,我來接你出去。”

這句話才讓遊黑子渾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著顧詔。

“我,需要做什麼?”遊黑子問道。

顧詔淡淡笑道:“出來之後,先找個澡堂子,理理頭髮,把自己收拾規矩了,再買上點肉食,回家看看老孃吧。”說完,顧詔便開門出去了。

走出了看守所,顧詔仰天嘆息一聲,若不是遊黑子還有著那層孝心,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拽遊黑子一把,把他從水里拉到岸邊。曾幾何時,他想要孝敬父母,卻是再也沒機會了。

秦小鷗今天又翹了一天班,躲在陰涼處等顧詔出來。她看到顧詔一臉的鬱鬱寡歡,不由吹了聲口哨,推著腳踏車走到顧詔面前,挪揄道:“喲,大才子今天怎麼了,是不是看到裡面犯人之後,決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秦小鷗就是有這本領,能讓心緒不佳的人瞬間變得開朗。顧詔哈哈一笑,擰了下秦小鷗的鼻子,說道:“你這丫頭,又不去上班,這可是佔用國家資源,是嚴重錯誤!”

“得了吧你。”秦小鷗一巴掌把顧詔的手扇到一邊,愁悶的說道:“我那工廠,都半年沒發出工資來了,誰愛去誰去,白費力氣不給錢的工作,姑奶奶還不伺候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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