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漢輕描淡寫之問卻如炸雷一般令登林夫人和頓毗咖心神巨震,周身毫毛盡豎、面上血色盡去。

高漢所說的這位貴人乃是拔悉密首領阿史那施長子特勤阿史那扶犁,從輩份上論是登林夫人的族侄,三月前奉命來齋桑秘密結聯西支葛邏祿。

因為是秘密出使,謀劃的事情見不得光,所以絕少有人知道阿史扶犁一行的到來,但是現在高漢卻知道了,還在這談判的關鍵時刻當面揭露了出來。

“他怎麼可能知曉此事……”兩人當即就懵了。

這還不算完,高漢又開口了,“阿史那扶犁雖素有聰慧之名,但才十二歲,本不應被委此重任,可阿史那施仍讓其以特勤身份出使足見其對此訪相當重視。讓我來猜猜他身負何種使命如何?”

登林夫人和頓毗咖不好辨別,只能木然地任由高漢自說話自話,內裡心思卻頗為焦慮,也頗為好奇,“愛猜便猜,你還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我想扶犁此來的使命之一當是為聯合葛邏祿與拔悉密、回紇一同東征突厥吧?嘖嘖,三部聯合共徵一國這等軍機大事足若傳出去那可真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哩。”

“老天,他是怎麼猜的!”登林夫人和頓毗咖駭然地對視了一眼。

“其二麼,我想應該是轉達阿史那施的請求,因突騎施敗亂五咄陸各部群龍無首,估計他希望葛邏祿能夠出面掣肘莫賀達幹,阻止他一統五咄陸染指汗位,以便日後由拔悉密全盤接管,至於事後怎麼回報葛邏祿我就猜不到了……”

“你、你……”頓毗咖坐不住了,騰地站起來手指高漢直哆嗦。

“別著急,我還沒猜完哩。”高漢擺手虛按讓他稍安勿躁,“我想阿史那施是打錯主意了,讓你制衡莫賀達幹無疑送肉進虎口,你根本就沒打算聽他,否則你不會於隆冬出征匐延,我說的對嗎?”

何止對,簡直正確無比!

五咄陸乃西突厥舊部地,素有野心的阿史那施對其垂涎已久,一直視之為之阿史那氏的自留地。以前有強大的突騎施橫亙中間不能如願,如今突騎施分裂了正是插手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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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河中戰事稍停、唐軍撤回安西之際已至寒冬,拔悉密的人馬不好南下威服,加上最近拔悉密北面的鄰居都播和結骨(黠戛斯)因受天災而有南侵之意,拔悉密亦不敢在此時分兵他顧。

閱歷不足的阿史那扶犁自然不是奸詐狡猾的頓毗咖的對手,三下兩下便被套出了拔悉密此時國內的虛實底細。

得知拔悉密暫不能南下,同樣野望不小的頓毗咖大喜,當即決定南征匐延。

“拿下匐延,葛邏祿三姓連成一體,屆時退可盤據金山自成一霸,進可南服五咄陸其餘各部,誠為天賜良機也。”

為防阿史那扶犁及其侍從察覺回報阿史那施,登林夫人出面打出了親情牌,以風雪阻路不忍孩子受苦為由力挽扶犁留住齋桑,實際上就是好吃好喝地給軟禁了起來。

有歷史打底、再加上準確的情報,高漢抽絲剝繭地一點一點地把當時的情景完整地剖析了出來。

“我想你們應該也考慮過拔悉密的反應,是不是覺得阿史那施為了東征突厥謀劃了很久,斷不會不顧大局率先跟葛邏祿開戰,到時適當服點軟送些好處,阿史那施也只能先忍下這口氣。待時局向穩,葛邏祿實力飛漲,任他百般不忿又能奈何?”

全中!登林夫人和頓毗咖目瞪口呆地看著高漢腦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念奔騰不息:真是活見鬼了!

高漢玩味地看著他們笑道,“一本戲文裡有句話,叫作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你夫妻之謀算可謂周全,但可曾預料過今日之局?”

被人揭穿了老底,直擊要命處,這還怎麼談?此二人這時感覺在高漢面前再無任何秘密可言,手足無措地完全亂了章法,之前擬定的方針也全忘了。

“高帥打算如何處置我等?”登林夫人一改雍容急切地問到。

高漢笑呵呵地回道:“衰狼不容於群,草原上的這句話想必夫人是聽說過的。而且眼下民怨甚深,怎麼安置你們其實很難辦。”

說是難辦,其實是給了活口,登林夫人當即醒悟高漢這無非是讓他們先把好處奉上,然後酌情處理罷了,這要把夫妻二人吃幹榨淨啊。可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主動能行麼?

“府中財物君可任取。”

這是空人情,那此財物本來就應該充公,所以高漢笑而不語。

“所屬任憑調配,我夫妻二人也願為高帥和神將效犬馬之勞!”

高漢微微點了點頭,仍是笑而不語。

“……”身家性命已經全部奉上了,高漢好象還不太滿意,登林夫人有點心中愈發惶恐起來。

“入城時我們只在阿史德洪處搜到半枚兵符,與頓毗咖身上的合一後得知此為西支葛邏祿所用,其銘文表明此符乃是分遷時所鑄,東西各有一枚,制式相同,用以支配屬下兵馬。

聽說當初因受回紇所迫,夫人才不得已避禍下嫁頓毗咖,其時夫人之父暗中將東支右符交給了夫人,以防為回紇所乘,並期望由你和頓毗咖能夠合併東西兩部……”

佔了西支還不夠,又盯上了東支!登林夫人都快被氣炸了,玉牙暗咬儘量保持平靜地反問道:“此謠言不可信,必是有人從中挑拔,尊駕從何處聽得?”

“呵呵,這等隱秘除了你們兩位還有誰能知曉?”

從老家夥那裡得到的魂術可不是白練的,頓毗咖被驢子廢了那幾天,高漢趁他神智不清之時隨便挖出了這個隱秘,今天正好用上。

高漢笑著看向了頓毗咖,還用手比劃了一下,“銅築蒼狼符,中空、長三寸、寬寸半左右。夫人視符如命從不離身,蓋因凡葛邏祿三姓認執符者為尊,高某說的可對?”

“不可能!”登林夫人順著高漢的目光瞅向頓毗咖,那表情恨不把他吃了。

頓毗咖慌了,兩手亂搖“不是我,兵符之事事關重大我怎麼可能對他說……”

得,這下不承認也不行了,尤那豬隊友端地可恨!

登林夫人頓覺兩眼發黑、天旋地轉,扶著几案調息了片刻抬頭恨聲說到:“所嫁非人,所託非人也。頓毗咖,你我從此義絕,再無相見之日!”

“不能啊夫人——”

竟然被休夫了!頓毗咖萬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搶上前去欲扶登林,卻被登林一腳踹開。

“七尺男兒休呈女人態!從今日起奴家再不問世事安心養胎產子,讓你們這些男人爭搶這天下江山去吧!”

說著,登林夫人便從貼身處取出蒼狼符置於案上,然後轉身便走。

登林夫人如此決然令高漢稍感意外,一轉念便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隨後抄起兵符朗聲輕喝道:“夫人請留步,高某還有話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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