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敬宗提供的另一座氈房裡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石敬宗又熱情邀請三人共進早餐。雖然旅途中物資不多,但石敬宗一家準備的還是相當豐富,以此來答謝高漢的幫助。

“你們還要繼續去邏些城?”聽到石敬宗的決定後,高漢吃驚地問。

“是啊。”石敬宗說道:“一來這批大唐的絲綢需要販賣到吐蕃,二來我想到邏些城再碰碰運氣。”

高漢明白這“運氣”指的還是石雅的醫治。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哪怕億萬分之一的希望,父母對兒女也從來不會主動放棄。

高漢嘆了口氣說:“祝你們好運。”

“祝我們都走好運。”石敬宗一臉興奮和希翼,沒有一點疲憊或者不確定,彷彿只要到了吐蕃研就會好起來。

高漢知道,他這種表情恐怕從石雅一出生就保持到了現在,這是個有擔當的真男人。

“再見了大叔。”高漢對著石敬宗抱拳深施了一禮。

石敬宗雙手交叉在胸前,彎腰祝福:“再見了孩子們,天神會保佑你們的。”

石雅怯生生地把高漢拉到了一邊,遞給他一個小包,低聲對他說道:“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吃食,我會記住你們的。雖然我知道此去吐蕃沒有希望甚至會有磨難,但為了父母我不好多說什麼,只能依從。一切都是命,也許吐蕃之行後我們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因為你是第一個沒用怪異的眼光來看我的人。”

聲音很溫柔,很好聽,象是在訣別還帶有一種濃厚的宿命感,關鍵是她用的竟是漢語,還是大唐的官話——雅語。

儘管不是高漢前世聽慣了的東北普通話,但乍一聽到漢語,高漢還是聽傻了,沒分析她話中的意思,只呆呆地看著石雅淡粉色的眼睛,思緒不知飛去了哪裡。

止雅發覺不對,過來輕輕拉了一下高漢:“公子。”

高漢驀然回過神來,沉默地接過小包轉身大步離去。

止雅對這個跟她同名的小妹妹很有好感,對石雅輕笑道:“你跟我們公子說的是什麼話啊?他都被你迷住了呢。”

“不,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回憶、留戀還有迷惘,不過不是為我。”石雅輕輕地用羌語回道,讓止雅不解地一愣。

戎戈拉過好奇的止雅,向石雅一家點頭辭別,然後追尋高漢而去。

高漢在前面走著,後面石雅說的話卻聽到了耳裡,在驚訝她敏銳的洞察力之餘心裡卻多了一些惆悵。

雪域迷情使人愁,前塵往事思不休。望不開東北天,回不去故家樓。只恨多謬誤,試問能重否?

這一刻,高漢思親思鄉之情至深至切,倒是體會到了馮遠一脈在雪域堅守六百年家訓所需要承擔的個中苦澀。

往北的一路之上,高漢一直沉浸在這種回憶和自責之中。

戎戈看出了不對,沒敢讓止雅打擾到高漢。這是心病,外人不知因由也沒法插手。高漢越走越快,最後竟狂奔起來,這下可讓後面的兩人吃盡了苦頭,兩人呼嗤帶喘地追了半天就再也搭不著他的影了。

高漢鬱結的心情也反應出了他在修行一道上欠缺實多。

所謂內外兼修,修行人在強健體魄之外更注重內心的修養。高漢只不過佔了後世文化上的些許便宜,但其自身的人生積累還是太少了,有如平地起樓宇雖然看的高遠,但基礎不牢總有土崩瓦解之危,白古經讓高漢和晶兒及早入世不能不說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遠遠地望見銀裝素裹的唐古拉山口時高漢才停下狂奔的腳步。

“我這是怎麼了?”

不眠不休地不知跑了多久,高漢覺得此時身心俱疲。回頭看看,戎戈和止雅蹤影皆無,只有小金在天上一直不離不棄地跟著他。

精神稍一鬆懈高漢立刻就感到了一陣頭昏眼花,跌到地上昏迷之前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好象有個人影逐漸向自己走來。

小金在急的上下翻飛著,企圖阻止任何生物靠近高漢,但收效堪微。來人看到高漢昏倒更是加快了前行速度,只呼吸間便從幾十米外飛掠到高漢身邊,卻是個身著青色棉袍、身背碩大行囊的壯漢。

“咻”小金利箭一般從天上直射下來,利爪正奔來人的面部。

“好猛禽!”

壯漢大喝一聲,纏繞在身上的一根繩索突如靈蛇電閃而出,把一心護主的小金瞬間捆了個老實。

壯漢攝過小金,手撫小金的頭勁:“你且休息吧。”

說來也怪,一向警覺的小金許是跟高漢狂奔太過疲憊了,在壯漢的輕聲細語中逐漸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兩眼一閉真的沉沉入睡了。

壯漢放下小金,來到高漢面前,看到他昏迷中依然緊鎖的眉頭不禁搖頭輕嘆:“痴兒,痴兒。”

壯漢缷下背囊,從中拿出一個物件,擺弄了幾下竟在高漢和小金上方支起了一頂簡易帳蓬。壯漢還陸續從裡面掏出了小巧的支架和銅缽,在附近的河裡汲了些清水,撿了幾塊幹牛糞,就地燒起了熱水。

背囊真是一個百寶箱,水開了一會兒後壯漢又拿出一些青稞炒麵投到缽裡,甚至還加了一點紅糖。

待麵糊稍涼,壯漢進帳在高漢的天靈和印堂點了兩下,高漢便悠悠轉醒。

“來喝下。”壯漢輕聲說到,然後扶起高漢,小心地把銅缽送到他的嘴下。

惺鬆中,高漢聞到了麵糊的清香,餓急了哪還管那麼多張口便吞。頃刻間,半缽麵糊下肚,不待高漢反應,壯漢又是一點高漢的後頸,高漢立時又睡去。

照顧完高漢壯漢又給小金喂了些肉糜,同樣也讓它繼續睡覺,然後便在外面盤坐了一天一夜。

壯漢體形高大粗壯,坐在那裡卻似靜還虛與天地一體。尺長的披髮只用一根麻繩隨意系在頭頂,寸許的鬍鬚略染風霜,古銅色的臉龐,濃眉大眼之間卻有抺不去的滄桑,年歲是青壯還是垂暮也讓人不好判斷。

期間落了些雨雪,但對他好似並無影響,雨雪只在他身遭寸許便紛紛滑落開來,彷彿有個無形的氣罩使得他衣著不溼。

翩翩兩騎由遠及近,正是戎戈和止雅騎馬追尋而來。兩人途中重金向牧民買了兩匹馬,這才在一天之後追到這裡,可搖搖欲墜的身形也昭示著兩人已近強弩之末。

聽得馬聲壯漢抬眼望去,不禁又是一嘆:“何苦來哉。”

“是為小子魯莽所至。”身後忽然有人介面,正是高漢轉醒出得帳外。

把異常憔悴的戎戈和止雅安頓好,高漢向壯漢深施一禮:“大恩不言謝,敢問先生名諱?”

壯漢擺手笑道:“本為孤旅之人就叫我旅者吧。小友一時心悵,如今可明了?”

面對旅者的反問高漢苦澀難表:“明了不了,有些東西是放不下的,所以暫時無解。”

“放下、得解,世上又有幾人能真正放下……”旅者一語未結不知想起了什麼,也如高漢般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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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兩人竟在平原之上守著帳蓬相對無言。

“嘭嘭。”小金醒了,不安地在帳蓬裡扭動著身體撞擊地面。

旅者隨意反手一招,捆綁小金的繩索便攥到了手裡,隨後向外一抖,小金便脫得繩縛一飛沖天。

“啾”一聲嘹亮的雕啼響徹長空,重獲自由的小金興奮地在天上忽上忽下地折騰起來。

旅者看見自由翱翔的小金大笑:“哈哈,只管眼下無魔障,哪想明日煩憂多。你我二人竟不如這單純的小家夥,真是痴人痴傻!小友可把我也帶進溝裡了。”

“嘿嘿。”高漢尚不能自拔但也被旅者的言語給逗得一樂,精神好了許多,躍上旁邊吃草的駑馬,追著小金揚鞭馳遠。

好幾天才吃了半缽糊糊高漢早就餓了。馬上有戎戈的短弓,高漢嫌軟用的十分彆扭,費了半天勁才獵了一隻老弱的黃羊。恰好一隻棕熊串到草原作亂,捕到一只好大的野犛牛。高漢大喜,跳下馬空手與此熊較力,直到把棕熊和自己累得趴在地上了才罷手。

“滾蛋吧,看在你陪小爺開心的份上我就不為難你了,這頭牛算是你的贖身錢。”高漢出了一身透汗十分爽快地對棕熊開了恩。

棕熊屁也沒敢再放一個,麻利兒地從地上趴起來便跑,竄的比豹子還快。

就地把犛牛分解、清洗好,牛肉讓駑馬揹著,高漢抗著黃羊樂顛兒地往回走。

旅者早就發現了棕熊,本想過來幫忙,但見高漢主動挑起人熊大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高漢能應付的來就沒去管他,折身去砍了灌木枝條準備一會兒烤肉吃。等高漢回到營地,一大堆篝火已經燃了起來。

兩人早就從對方的氣息上看出都是修行之人,有些話不用明說,只相視一笑,便分別切割骨肉準備架上火堆開烤。

黃羊自然歸了小金,小金也不嫌羊老,利爪劃開羊腹甩掉內臟就開吃。現在的小金一頓的肉食就得這麼多,端地跟高漢一樣是個吃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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