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市集近靈山,街道寬闊平整青石路兩旁植的是月令花樹,這裡一草一木,一房一舍,都是胡不歸設計,雖然只是初具規模,但已經很熱鬧繁華。

滿樹滿冠千頭萬簇的銀白色花朵細碎晶瑩,似一盞盞雪團燈籠發出皎潔美好的光芒,照得整個長街夜明如晝。

月令花落英不時飄墜下來,帶著若有若無的好聞馨香,偶爾沾在衣襟上。

軒轅小沉玩心大起,摘下數枚閃爍著淡淡微光,落在胡不歸肩上的瑩妍花瓣。

託在掌心輕輕吹飛,向他問道:“月令花不是花開不見月嗎?今夜有月亮,它怎麼開的這樣茂盛?”

胡不歸換了身街上遊人常見的淡藍圓領襴衫,看著滿城飛花中如夢似幻的少女,微笑道:“這是陸吾上神改良的異種月令花,每晚都會開。”

青丘市集早已不是當初冷冷清清的樣子。

買賣晝夜不絕,夜交三四鼓,遊人漸多。貨品琳琅,衣帽扇帳,盆景花卉,魚鮮豬羊,糕點蜜餞,時令果品,應有盡有。

這裡的房舍都是他找墨者們訂購的,原本想做現代的商業步行街,後來覺得很有違和感,就仿照宋代夜市打造而成。

除主街店鋪之外,每隔一段路還藏有幽深小巷裡面設著清淨精緻的老店。

若是沒有熟店挨家隨意閒逛的話,競夜也逛不完十分之一二。

軒轅小沉先在仙寵店逗弄赤身白首可以御火的竊脂鳥,被它把手上才買的雲朵糖烤化了一半,索性把那糖全塞給竊脂鳥吃了。

又在書齋淘了一堆據說記載了凡世悲歡離合的話本子,十枚青蚨一本,她足足買了上千本。

店裡的小夥計遇見大主顧,歡喜的贈了她許多上好紙筆,看得胡不歸在旁扶額,心道這不知哪本裡有不能讓她看的名場面,他得空還要細篩一遍。

路邊種類繁多的小食攤更是讓她目不暇接,每樣都想嘗上一嘗,在吃了山海兜,灌藕,杏仁豆腐之後,因是有些撐了,她站在烤鱬魚和烤肉丸前面不知道選哪個才好。

胡不歸見她糾結,搖頭笑著代選了烤肉丸。

烤串攤位生意紅火,周遭桌子都滿座,只一個黑牛精旁邊空了兩個位置,那黑牛精食量豪邁,桌上已經是一摞酒碗,吃過肉串剩下的竹籤密密匝匝不計其數。

軒轅小沉絲毫不嫌其粗鄙,打過招呼,就拼了一桌坐下,方才問胡不歸:“為什麼不點魚?”

胡不歸道:“那鱬魚味道一般,而且頭似人臉,剛才攤主烤架上擺的是反面,估計翻過來看時你心裡會害怕不敢吃。”

他語聲不大,同桌的黑牛精耳朵卻尖,聲如洪鐘的贊了一句:“小妹子,你這情郎這般體貼,可不要放他走了。”

一時四座都側目竊笑,軒轅小沉不覺紅了臉。

黑牛精覺著自己造次了,撓撓頭上牛角,忙又放低了聲音說:“我是個粗妖,小妹子你莫怪,咱們青丘國得了胡仙君相助,近來好事連連,我高興多吃了幾碗酒,你原諒則個。”

軒轅小沉不以為意的笑道:“黑牛兄直人快語,沒什麼好道歉的。”

這時烤肉攤的狐妖攤主送了胡不歸點的大盤烤肉丸子來,也笑著順口替那黑牛精小小解了一下圍,說道:“說起這位胡仙君,我這攤上的肉丸子可是他最愛吃的。”

胡不歸撓撓頭,心想我就吃過一回,狐狸大叔你記得倒清楚。

說起來,這家丸子的確不錯,以木棒捶打過的牛羊肉再摻上絞碎的帶骨漿的魚肉,先炸後烤,撒上一把乳酪碎,最後包上一層清香果樹葉。

舌尖上每樣味道微妙的搭配起來,好吃到讓人根本停不下口。

最後胡不歸在黑牛精大哥沒完沒了對他的稱頌聲中,敗下陣來,攔住了打算再要第三盤的軒轅小沉,結了帳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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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實在吃不動了,還依依不捨的記牢那烤肉攤的位置,對胡不歸讚道:“怎麼可以那麼好吃,單就這個丸子而言,我覺得手藝堪比彭祖那樣的大師。”

胡不歸幫她擦掉下巴的一丁點油跡,溫言道:“青丘這些看著不起眼的小吃攤子,都是細微之處見真章,大多都有成百上千年的傳承。”

“以前哥哥也總買了零食蜜餞給我吃,不過我一個人吃,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胡不歸默然片刻,在果攤買了玉露蓮霧給她,這種果實桃子大小,只有薄薄一層水粉色果皮,插個蘆管進去可以吸食裡面清涼甘甜的汁液,是青丘早春即熟的特產,一直結果到深秋,可以消食健胃,解渴生津。

軒轅小沉喝完後就覺得尚有餘力再吃上一兩樣,鍥而不捨追問還有什麼沒吃到的不容錯過的美食。

胡不歸無奈在心底感慨,這個能吃程度和陳小沉也是一樣的。

想著這孩子被幽禁了許多年,還是陪著她盡情一逛,只是季雍有些奇怪,照理說不應該這麼久都不見蹤影。

忽然小姑娘捂住嘴,指著一處深巷,輕輕的哎了一聲。

胡不歸順著她指的那個黑巷子看了一眼,見最深處隱約能看見,洞開的兩扇朱漆大門,懸著斗大的燈籠,燈上面寫著個牛字。

他瞧著那盞樸素無華的燈籠,說道:“這間店只賣一味涼拌牛肉,店主行蹤成迷,開店時間晨昏不定,每碟牛肉只要三十枚青蚨,每次只賣一百碟,賣完就下次請早,與其說是買到不如說是撞到好運才能吃到。”

軒轅小沉明淨雙眸望著那盞燈籠,想了一想才說:“小時候皇爺爺好像帶我來過這裡,每次還高興的捻著鬍子,說只有盛世明君在,這位白先生才會大隱於市。”

胡不歸知她說的皇爺爺,必是人皇黃帝,只是不知這白先生是什麼人,姓白,燈籠上寫個牛?也真是個人才。

軒轅小沉細細的語聲,恰好落在了前來關門的白衫溫雅男子耳中,他深施一禮道:

“在下白澤,大隱於市並不敢當,今日百碟拌牛肉已經賣完,但眼前來者絕不可辭,還請入內小坐,容澤重新備菜,聊表寸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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