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客人且慢!”那老頭子果然跑得風一般,三兩步衝來,一把挽住了天棄的馬韁,天棄冷哼一聲,正要抖開,景橫波一攔。

她怕天棄出手不分輕重,傷了人,那就真的麻煩了。

再說老頭說話口氣,不像是要為難。

“老丈啊,”她笑眯眯地拉開人家的手,“那個,我們沒打算打擾,那個,那七個混賬我們不認識,你有什麼事就找他們啊,我們走了,再見不送麼麼噠。”

“客人!”那老頭不放手,反一把抓住她的手,“客人,別走!這大年節的,你們要往哪裡去?最近的城池離這裡還要一天半的路程,你們是打算在路上過年嗎?”

景橫波傻眼——這是怎麼了?這麼熱情?傳說中民風彪悍,性情急躁的黃金部呢?這不會是君子國吧?

“這個……那個……”她有點不敢置信,遇見的外人多了,人家一和善,她各種不安不習慣,“我們習慣了路上過年,不好意思啊,砸壞了你們的窗子,我們賠,我們賠……”

“那窗子算什麼?本來就該修了!砸得好,砸得好!”老頭子手一揮,殷切地道,“客人,咱們大王村最是好客,萬萬沒有讓遠路而來的客人過村不入的道理。再說這都快過年了,你們錯過這處宿頭,過年就得風餐露宿了,那多淒涼?你們肯,我老頭子也看不下去。來來,既然來了就別走了,來,二傻,三混,過來幫客人們下行李!”

窗子裡還探著一堆人頭,傻呆呆地看著他們,神情並不如老頭子熱情自然,大多眼神裡還有警惕,但老頭子似乎很有威望,他回頭一瞪眼,立即有幾個年輕小夥子上前來,幫忙搬行李。

“怎麼回事。”景橫波悄悄問耶律祁,“不對勁啊!”

耶律祁看了看四周,也悄聲道:“一個都不會武功。”

“喂,真有這麼好的人?”

“既來之則安之。”耶律祁道,“人家說的對,錯過這裡就錯過宿頭,你有傷,不能太過奔波。先住下。你要不放心,”他輕笑,“和我住一間如何?”

“那我就更不放心了!”景橫波哈哈一笑,將他推開,對那老者道,“那就謝了,謝了啊!”

“應該的,應該的。”老者連連呼喝村人幫忙,村人此刻似乎也終於反應過來,很多人臉上掠過喜色,上前幫忙十分殷勤。

景橫波注意這些人神情,覺得他們的熱情裡隱藏著不自然,神態與其說是歡喜,還不如說輕鬆,好像松了一口氣那種感覺。

住宿被安排在那位扔鞋大嬸家,就是那位哭喊的寡婦,她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淚痕未乾,從山舞手中奪了鞋便走,被那老頭拉住到一邊悄悄說了幾句,頓時轉悲為喜,主動說自己屋子大,要求招待景橫波一行,忙前忙後,十分熱情。

景橫波覺得,她看自己等人的目光裡,明明白白寫著“救星!”兩個字。

不僅是寡婦眼裡寫這兩個字,所有散去的村人,奇異的目光,背後的指指點點,和時不時如釋重負籲出的長氣,以及整個村子人詭異的態度,都告訴她,這場留宿,很可能不會這麼簡單。

寡婦家裡確實比較有錢,院子三進,在鄉村算是大的了,據說這家工匠世家,靠手藝掙得了房產,留下了豐厚的積蓄,可惜有錢無命,現在只剩了寡婦和她的傻兒子。

寡婦的傻兒子十七八歲,和他娘一樣滿臉淚痕,景橫波注意到他被寡婦牽回來的時候,衣裳上有一道一道的印子。

晚飯很豐盛,寡婦和村子裡的婦人一起動手,菜飯滿滿一大桌,珍藏準備過年的牛羊肉都拿了出來,雖說鄉人淳樸熱情,似乎也太熱情了些。

而且還有酒。

寡婦人家有酒。

景橫波目光在那送上來的酒壇子上打個轉,挑眉。

天棄雙手抱胸,似笑非笑。耶律祁轉著喝酒的黑陶碗,長眉微揚。紫蕊低聲道:“主子,這酒可不能喝。”擁雪看著廚房裡嫋嫋熱氣,無聲將自己的酒碗反蓋在桌上。

七殺在凳子上猜拳,搶誰先喝這酒,誰贏了誰喝,因為都在出老千,又打起來了。

等他們終於打出勝負,準備嚐嚐蒙汗藥酒到底什麼滋味,一轉頭卻看見霏霏已經開了酒罈的封,小腦袋伸進了酒罈中。

一群賤人目光灼灼地瞧著,沒一個提醒。

半晌,霏霏抬頭,大眼睛慢速眨了眨,拍拍喝得滾圓的小肚子,搖搖晃晃走了。

眾人發出失望的噓聲。

“連霏霏都毒不倒!”景橫波罵一句,“真叫我不好意思做戲。”

“來,喝!”七殺早已開了封,一人一碗幹起,風捲殘雲,酒令猜得亂七八糟,沒喝幾碗,伊柒已經拉著武杉跳起了脫衣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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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們不住探頭,眼巴巴地望著那酒。眼看酒壇子一罈壇喝空,一罈壇摔碎,一開始滿眼希冀,漸漸變成失望,再變成疑惑,最後變成恐懼。

有個婦人悄悄地溜了出去,景橫波等人當沒看見。

過了一會,戚逸說:“撒泡尿去。”搖搖擺擺出去了。

半晌,眾人聽見外牆上一聲悶響,接著啪地一響,似乎什麼東西栽了下來。

再過一會兒,戚逸回來了,迎著眾人目光,打個呵欠,“茅房上有人,想用繩子勒我脖子。”

“然後呢?人呢?”

戚逸坐下來,一邊選了一團黃米裹肉啃著,一邊口齒不清地道:“哦,在糞裡。”

又過一會,伊柒出去散風,過了一會,牆西角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塌了。

伊柒笑嘻嘻地回來了。

“咋樣?”

“哦,樹上有人拿著砍刀,”他聳聳肩道,“我順手把樹踹斷了,樹倒下來,又把牆砸塌了。”

又過一會,司思說要醒酒,扭扭擺擺出去了,隨即轟然一聲,聽那動靜,估計連屋子都拆了。

司思一臉無辜地回來。

“咋樣。”

“有人趴在屋頂上想對我射箭。”司思眨眨眼睛,“我把屋頂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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