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道:“死刑就死刑吧,死了就很久不能吃了,趕緊吃飽先。”說完動手裝飯,在盆子裡挑挑揀揀,找自己喜歡吃的。
對面黑衣人睜開眼,看著面前起勁地挑揀飯菜的女子,目光溫潤。
強大的適應力,也是強者亂世生存的基石之一。
景橫波挑了半天,給自己挑了滿滿一碗喜歡吃的菜,忽然覺得被目光盯住,一抬頭就看見對面那家夥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她後知後覺地“啊”一聲,這才想起這不請自來的舍友,這個,按照道理說,好像該分給人家吃一點?
“喂,”她含著筷子笑吟吟問,“饞了?”
“啊?”那家夥傻傻答。
“想吃就自己來。”她點點飯菜,“我不會和人客氣,你要裝客氣我可就不客氣一起吃完了。”
那家夥猶豫一下,坐了過來。
只有一雙筷子,景橫波想了想,把筷子遞給他,“一折兩半,分著用吧,我沒力氣。”
他接過來,輕輕折斷了筷子,拿著其中一半筷子,很自然地要從懷中抽什麼東西來擦。
“喂,”景橫波急忙道,“那一半是我用過的。”
他手一頓,將那半邊筷子遞過來,景橫波接過,斜著眼睛看他,“你剛才想幹嘛?”
“我以為是沒用過的。”他淡淡答。
景橫波哼了一聲,拿著筷子正要繼續吃,忽然一頓。
她覺得剛才那個動作有點熟悉。
以前在宮中,用筷子之前,都會有人拿出雪白的帕子,將筷子再擦一遍。是她覺得這個習慣其實不好,帕子再雪白,從懷裡拿出來都滿是細菌,還不如拿熱水直接衝。這習慣才取消。
這人也是從宮中出來的?
不過,這種習慣大荒很多貴族門第都有,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細菌這玩意的。
菜盤都給她挑揀過,翻得很難看,他卻似乎不嫌棄,隨便夾菜吃著,景橫波注視著他吃東西的姿態——這是最能體現人的教養的行為之一。
出身良好的人,吃飯姿態永遠收斂,你讓他裝粗魯也裝不來。
他確實不像個江湖草莽,吃飯姿態很優雅,咀嚼無聲。哪怕感覺到她的注視,依舊從容不迫。
景橫波目光一閃。
她開始殷勤地給他夾菜。
夾一筷子青菜,“青菜最營養。”
夾一塊蘿蔔,“蘿蔔可通氣。”
再把羊肉都撥給他,“羊肉能壯陽。”
他來者不拒,除了聽見壯陽兩字,似乎有不以為然之意外,神色間看不出一絲為難,也看不出喜歡,似乎就是吃飯而已。
景橫波心底籲了一口長氣。
青菜蘿卜羊肉,都是宮胤絕對不吃的,尤其羊肉,他三裡外聞見羊肉味道都會皺眉想吐命令立即拿走。
不過話說回來,宮胤不吃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到最後她根本不知道他愛吃什麼。
她有些恍惚——太瞭解,有時候是不是反而成了不瞭解?
接著她注意到,她先前夾過的,她喜歡的菜,他都不碰。
是不愛吃?是嫌棄她口水?還是禮貌讓著她吃?
這動作讓她宛然想起從前,似乎也曾有人這般待她,只是一瞬間,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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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嚼著一塊牛肉,忽然就失去了胃口。
他抬頭看了看她,忽道:“你吃過的最難忘的一頓飯,是哪次?”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她話,她正在神遊,隨口道:“楓樹底下三個人喝龍山冰釀……”話一出口驚覺失言,急忙住口。
“龍山冰釀?”果然他狐疑地道,“你在吹噓吧?這是宮廷御用的名酒,尋常人可喝不到。”
“哇靠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智商真高呵呵呵。”她揮舞筷子,立即轉開話題,“那你吃過的最難忘的一頓飯,是哪次?”
他垂下眼,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就這次。”
“敷衍!”景橫波嗤之以鼻。
“因為你請我吃飯。”他道。
“難道從沒有人請過你吃飯?”她奇道。
“我這樣的人,”他慢慢地道,“誰會請?”
“你這樣的人咋了?”景橫波眨眨眼,“除了髒點,臭點,脾氣古怪點,睡相差了點,嘴比較饞點……別的我覺得都還好啊。”
他筷子停了停,繼續悶頭扒飯。
“真的。”她深有感觸地道,“我覺得吧,這世上的人,千萬不要看表面,千萬不要以貌取人。很多人光鮮亮麗,一塵不染,其實骨子裡男盜女娼,壞事做絕……喂喂喂,你吃這麼快乾嘛,喂喂喂那是我喜歡的牛肉……啊啊啊飯都沒了!我還沒吃呢!”
景橫波對著空空的飯盆欲哭無淚,對面那家夥擦擦嘴,道:“我飽了。”
“我沒飽!”
“所以,”他指了指她的嘴巴,從容地道,“以後吃飯,記得不要說那麼多話。”
景橫波:“……”
一頓飯的教訓之後,她痛定思痛,決定趕走這個舍友。
“你要不要住到隔壁去?”她先苦口婆心地勸說,“兩個人擠一個鋪太擠了,何必呢。這邊空那麼多屋子,你隨便選一間,想睡就睡,想打滾就打滾多好?”
“不要,我怕黑。”他道。
她想尼瑪你怕黑那你地道是在陽光下打的?
“你要是怕黑,就選我隔壁行不行?你看隔壁就有五星級套房,還帶衛生間的。”她覺得自己脾氣越發的好了,此時笑得依舊甜美,“看,那邊的馬桶比這邊的乾淨喲。”
“你會打呼,我可以隨時拍醒你,睡到隔壁還得時時起身拍你,麻煩。”
拍你妹!你全家都打呼!
勸說無效,她開始唱歌,唱“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怎麼也飛不高。”聲震屋瓦,毫無人性。
他說好聽。再來一首。
唱完歌她開始敲盆,魔音貫耳,她自己吵得頭昏腦漲,一回頭,他睡著了。
佔據了她草鋪最中心的位置。
景橫波怒氣衝衝靠著牆壁,死活不肯睡覺,過了一會她瞧瞧那家夥,還在沒心沒肺地睡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