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簷眼中含笑, 好整以暇地看著虞清嘉,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越是這樣虞清嘉越不肯服輸,她踮起腳尖,努力去夠他頭頂的花瓣。她平衡能力本來就不好,踮起腳尖更是搖搖晃晃的。

直到此時,虞清嘉才直觀地意識到慕容簷竟然長高這麼多, 她踮起腳尖也才剛到他的下巴。慕容簷只是硬邦邦地站著, 沒有一點配合的意思, 虞清嘉只能盡力伸長手, 在不求助慕容簷的情況下拿到他身上的落花。虞清嘉正在嘗試, 腳下忽然一晃, 整個人失去平衡。她嚇了一跳, 下意識叫出聲來,慕容簷笑著抬起手臂,輕輕鬆鬆將人抱了滿懷。

這樣一來, 像是虞清嘉主動撲到慕容簷懷中一樣。虞清嘉臉紅, 立刻掙扎著想站好, 卻被慕容簷緊緊圈住後背。虞清嘉雙腳只沾了一點地面, 這樣一來站不穩,只能搖搖晃晃抓住慕容簷身前的衣服。虞清嘉鼻尖全是慕容簷的味道,他手指的溫度總是涼涼的,連身上的香味也帶著一股清冷,雖然淡,但是很好聞。

虞清嘉臉紅了, 她站又站不穩,掙扎又掙扎不出來,只能握拳錘慕容簷的胸膛,小聲說:“站好。”

“我站好了啊。”

虞清嘉臉頰紅雲蔓延,耳尖透露出粉粉嫩嫩的熱:“那你放開我,我這樣站不穩。”

慕容簷失笑:“凡事求人不如求己,想站穩,自己想辦法。”

虞清嘉氣得直錘他:“歪理邪說,你放手我就能站穩,我才不用求你呢。”

“那我們做個交易吧。你方才說要幫我拿東西,那你把落花拿下來,我就放手。”

這個要求虞清嘉可以接受。她依偎在慕容簷懷裡,腳不著地,沒法使力,她只好將重心完全倚靠在慕容簷身上,伸手去夠他頭髮間的碎花瓣。虞清嘉仰頭,看到慕容簷低頭看她,脖子卻不肯屈尊下降一點點。虞清嘉生氣,用力瞪他,慕容簷含笑問:“你想說什麼?”

虞清嘉示意他低頭,慕容簷還是裝看不懂,一雙眼睛噙著星星點點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著懷裡的人。虞清嘉氣的咬牙,她突然起了壞心,踮起腳尖伸手環住慕容簷脖頸。溫暖馨香的呼吸驟然逼近,慕容簷沒有預料,動作頓了頓,虞清嘉趁著這個機會取到花瓣,她終於將東西握在掌心,得意地衝慕容簷揚了揚拳頭:“我拿到了!”

慕容簷短暫地停滯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立刻環緊胳膊,緊緊箍住她的腰。虞清嘉感到腰上傳來一股大力,她猝不及防,整個人都撞入他懷中。虞清嘉被迫著朝他靠近,雙腳幾乎離地,她雙臂下意識抱緊慕容簷的肩膀,幾乎整個人都掛在慕容簷的身上。

虞清嘉她嚇了一跳,連忙敲慕容簷的肩膀:“有人呢,你快放開。”

虞清嘉早在很久之前就見識過慕容簷的力氣,他看著清瘦,可是力氣天生極大。慕容簷單手將她抱起,環著她的腰轉了半圈,將她壓在一旁的花樹上。虞清嘉驟然失重,本能地驚呼。她的裙襬層層疊疊,在空中如漣漪般劃過一圈弧線,等再有意識,就已經被壓在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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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猛地承擔兩個人的重量,枝葉譁啦啦搖動,落花簌簌而下,彷彿下了一場粉白色的雨。慕容簷的手還緊緊握著虞清嘉的腰,低頭近距離看著她。虞清嘉下意識屏住呼吸,兩人眼睛裡只能看得見彼此縮小的倒影。慕容簷眸光深得可怕,慢慢逼近,鼻樑幾乎都觸碰到她的鼻子。虞清嘉背靠在乾燥的樹上,眼睛瞪大,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她清楚地看到慕容簷喉結滑動了一下,這時,忽然花雨外傳來一聲呼喚:“六小姐,你在嗎?”

虞清嘉猛地回過神,她意識到兩人的處境,立刻伸手推開慕容簷。慕容簷眼中閃過冷光,目光相當不善地朝後望去。

銀珠急匆匆走進花園,一邊呼喚一邊尋找虞清嘉。她隱約聽到另一邊有動靜,銀珠飛快跑過去一看,果然是六小姐和景桓。他們兩人站在樹下,發上衣褶都沾滿落花,銀珠本來喜滋滋走近,才走了兩步,腳步越來越慢。

慕容簷的目光冷的幾乎化為實質,銀珠在這樣的目光中越走越慢,心裡生出許多慌張。莫非她現在衣著不妥,或者是剛才她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為什麼景桓要用這樣的眼神看她?

虞清嘉咳了一聲,眼睛都不敢往旁邊看:“銀珠,怎麼了?”

六小姐問話,天生缺一根筋的銀珠立刻將方才的疑惑放下,一板一眼回道:“小姐,郎主找您。”

“父親找我?”虞清嘉驚訝,連忙追問,“他可有說是因為什麼事?”

銀珠搖頭:“奴婢也不知。不過郎主進門時剛從老君院裡回來,臉色不太好。”

虞清嘉皺眉,再也顧不得其他,拎起裙襬快速朝家裡跑去。

銀珠自然是跟著虞清嘉一起走,不過銀珠直到走出很遠還在暗自嘀咕,今日穿太少了嗎?為什麼總覺得脊背很冷。

虞文竣聽到婢女稟報,說虞老君喚他有事。虞文竣現在還對前些日子更衣那一出窩火不已,他勉強忍著脾氣,跟著婢女去見虞老君。

虞文竣坐下後,侍女正在他面前放茶,被虞文竣揮手攔下。虞文竣本著臉色,說:“祖母,你有什麼事情,直說就是。”

虞文竣直接捅破了窗戶紙,那虞老君也不再藏著,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柳流蘇的事……確實是我考慮欠妥。這個女子心機深沉,品性不良,但畢竟鍾情與你,你留在身邊未嘗不可。若以後能給你生下兒子,也算她功勞一件。不過此女卻不堪為妻,只能做妾。”

虞文竣一聽到柳流蘇的名字就覺得大倒胃口,可是後面他越聽越驚訝,最後聽到虞老君說“納妾”,虞文竣簡直匪夷所思:“納妾?什麼納妾,誰說要納妾?”

“給你納啊。”虞老君理所當然地回話道,“李氏已經同意了,正好她和柳氏是姐妹,納妾一應禮節都不會虧了柳氏。以後她們姐妹倆相互扶持,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等柳氏一生下兒子,就抱到李氏身邊養,柳氏和李氏是表親姐妹,這個孩子以後當做嫡子教養也無不可。”

虞文竣總算聽懂虞老君在說什麼了,然正因為他明白了虞老君的意思,才更覺得可笑,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虞文竣收起衣袖,臉上連笑模樣也不願意擺了:“老君,我上次應當和你說清楚了,我不願意娶妻,更不會納妾。柳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兒,留在大房做妾是委屈了人家,還是準備一副嫁妝,放柳娘子自行婚嫁吧。”

虞老君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願續娶,竟然是當真的?”

“自然。”虞文竣正色道,“我已經成家立業,還能連自己說出來的話都沒法履行嗎?我這樣說,當然是仔細思量過的。我已下定決心,不再續娶。我已經對不起俞氏,不能再對不起另一個女子。”

虞老君聽到俞氏的名字,臉色徹底陰了下來。她說道:“這麼多年了,你竟然還被這個女人迷得三迷五道,連自己的後事也顧不得了。那我問你,你如果不再續娶,二房沒有嫡子,日後要如何是好?”

虞文竣同樣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該如何就如何,我身邊不缺婢女奴僕,老了以後自有奴婢照顧,何必指望兒子兒媳。再說,我還有嘉嘉啊。”

虞老君忍著怒氣,喝道:“荒謬!我本以為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大處上還拎得清,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連大是大非也拿不住。你若是當真聽了那個女子的話,不續娶不納妾,這是要絕了我虞家的後啊!”

虞文竣聽到這些話也惱了,他肅著臉,說:“我已有嘉嘉,怎麼能叫絕後?”

“可是六娘她是女子!”

“女兒怎麼了?”虞文竣也怒衝衝反問,“女兒便不是我的血脈了?嘉嘉聰慧良善,心思純孝,是難得的好孩子,為什麼一定要拘泥於男女呢?”

“你,你……”虞老君氣得手抖,她一生執著於香火傳承,一輩子最大的信念就是開枝散葉,多子多孫。虞老君當初不顧虞文竣反對,強行將他過繼給大房,還逼著他娶了李氏,就是怕大房斷了香火。可是世事就是這樣諷刺,虞老君最開始怕大房後繼無人,於是硬生生拆散虞文竣和俞氏,造出兩對悲劇。現在,不光大房沒有子嗣,連二房,也不會有嫡子了。

虞老君嗬嗬喘粗氣,猛地生出一種荒謬感。她人生第一次反省起自己,當初是不是她做錯了?如果沒有讓虞文竣兼祧兩房,虞文竣和俞氏感情正好,必然生兒育女夫妻和美。哪會像現在,原本想延續大房的香火,現在可好,大房二房的傳承一起斷。

虞老君心裡後悔,然而她拿腔作勢了一輩子,絲毫不肯流露出心裡的悔意,依然強撐著說:“那你現在,是執意不肯娶妻納妾了?”

“自然。”虞文竣指著窗外的石頭,說,“我心便如此物,不可轉矣。”

虞老君頹唐地閉了閉眼,她現在生出無盡的悔意,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然而現在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俞氏已經去世多年,李氏也被生活磨去所有光彩,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怨婦。這場悲劇,就是由虞老君一手締造的。

然而錯誤已經造成,人死不能復生,虞老君即使知道自己錯了,也依然強硬地繼續推行自己的想法,妄圖將現在的場面修補回來:“虞家香火不能斷,要不然我日後有什麼顏面去見列祖列宗。柳流蘇你一定要納,早日生出兒子來填給大房,至於你的繼妻人選,我這幾天讓人留意,等找到合適的人選,我會安排你們見上一面。”

虞老君還是這樣自說自話,完全按照自己的喜歡決定別人的人生。虞文竣冷笑,他當初妥協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錯誤,他錯了第一次,萬萬不會再錯第二次。孝之一字壓死人,虞文竣沒辦法左右虞老君的想法,但是他可以決定自己的行為。

虞文竣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站起身走了。虞老君感覺不太對,在後面喚了他兩聲,都毫無反應。沒有因由的,虞老君突然覺得有一點慌,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然超出她的掌控。

虞文竣快步回到二房,他一進院子就問:“六娘子呢?”

銀珠正在院子裡擦洗東西,她看到虞文竣大步流星從外面走來,臉色嚴肅,不苟言笑。銀珠不敢造次,老老實實回答道:“六小姐剛剛出去了。”

“立刻叫她回來。”

銀珠不敢多問,應下後立刻朝外跑去。她果然在花園裡找到了虞清嘉和慕容簷,她沒有察覺到不對,忠實地轉告了虞文竣的話,將虞清嘉帶了回來。

虞清嘉一路快步趕回來。她進門後,氣息都有一點紊亂:“阿父,你找我?”

“對。”虞文竣看著虞清嘉,臉上神情嚴肅,可是眼睛深處卻有一絲釋然,彷彿糾纏多年的死局,終於在今日做了了結。虞文竣問:“嘉嘉,父親要搬到外面住一段時間。你是否願意離開祖宅,隨我去外面單獨住?”

虞清嘉眼睛瞪大,足足愣了好幾瞬息,才笑著點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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