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栩被女人算計後極為惱怒, 一個婢女收了就收了,可是他被人下藥這一點卻不能輕易揭過。慕容栩雖然流連花叢,在女色上來者不拒,但是他並不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的人。那日在虞府宴會上,慕容栩只是回後面休息更衣,外面還等著眾多賓客, 慕容栩無論於情於理, 都不會在這個時候亂來。

可是他進入更衣室, 看到前來伺候他的婢女後, 竟然莫名躁動, 以至於理智都控制不住。那個婢女並不是什麼絕色, 放在平日就是一個他看都不會看一眼的普通姿色, 他那日也並沒有服用特殊食物,顯而易見,他被那個婢女, 或者說虞家算計了。

尤其是這件事後來鬧開了, 這就更加印證了慕容栩的猜測。虞文竣親自前來道歉, 那日的女子、相關人手也全權由慕容栩處置, 可以說誠意十足。慕容栩當時什麼也沒說,回鄴城後卻立刻讓人刨根究底地查。至於虞家那個婢女,誰在意她的死活?

慕容栩惱怒歸惱怒,一開始也沒有把它當回事。他只以為這是普通的□□物,可是沒想到手下人接到他從虞家帶回來的香料餘燼後,比對了鄴城所有秦樓楚館的藥物, 都沒有找到相似之物,更了不得的是,其他人聞到這種香料並不會有異樣,唯獨慕容家的男子,會經受不住刺激當場發作。

慕容栩開始感到事情有趣了,他悄悄用堂兄弟做了試驗,發現各人症狀有輕有重,可是無一例外神志會受到影響。這竟然是一味專門為慕容氏量身定做的香料。

事情查到這裡,慕容栩立刻派人回兗州,隱在暗地裡打探訊息。後來探子傳回來訊息,虞家那日前廳也鬧得極大,虞家老君都沒有搞清楚事情真相,就在眾人面前指責虞家六娘,偏心之情展露無餘。後面虞家趕緊將事態壓下,但是虞家四小姐的風評在眾世家夫人口中一落千丈,連虞老君也沒落著好。

探子在年關前將將趕回鄴城,他們稟報,虞家宴會之後,過了一段時間,虞家悄悄地、十分低調地,將虞家四娘子送到郊外庵堂去了。後來虞老君突然病倒,直到年前四五天,虞家四小姐才被接回來。

其他人只看到虞老君偏心,虞清雅對同父異母的妹妹不懷好心,可是慕容栩卻陷入沉默。

慕容栩知道的,要更多些。

他想到最開始見到虞清雅時,她那一絲不苟,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的走路姿勢,王府設宴時虞清雅完美復原的琴聲音律,還有現在,這不同尋常的香料。

慕容栩意識到,他似乎一直都小瞧了虞家的這位四小姐。慕容栩最開始以為這是一個有心算計可惜腦子不足的內宅小姐,然而等得知了香料的事情,再往回倒推,他猛然發現虞清雅身上有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某些關鍵時候,她的前後行為根本不像出自一人之手。非要說的話,彷彿背後有一個高人給她無限提供幫助,還為她安排了全套計劃,但是每次在執行的時候,虞清雅表現出來的能力完全不符合她手裡的東西。就比如這一次,如果慕容栩有這種神秘香料,就絕不會把事情辦成這個鬼樣子。

慕容栩陷入沉思,跟隨他許多年的太監見勢,悄悄揮手將所有人都趕出去。等閒人都退去後,太監低聲問:“郡王,您還在想廣平王的事?”

皇帝的成年兒子都已封王,大皇子慕容枕便是廣平王。

慕容栩回過神,說:“也不是。他畢竟是皇后的親生兒子,佔了嫡又佔了長,我無生母外家幫襯,爭不過他是在所難免。不過我倒也佩服他,尹軼琨時常逗留中宮,前朝後宮關於皇后和尹軼琨的閒話都傳遍了,他竟然還能忍得住,照樣和尹軼琨親親熱熱。他都不在意給自己找個小爹,我介意什麼?”

慕容栩說道這裡露出曖昧又譏諷的笑,搖頭道:“他在尹軼琨面前比烏龜還能忍,對自己的女人倒是心狠手辣。我那大嫂身體病弱成那個模樣,走兩步都咳嗽,竟然被他硬逼著去仙都苑。也不知道他和大嫂許諾了什麼,大嫂竟願意做到這種程度。”

慕容皇族美貌過人,身體素質極好,但是私生活也是出了名的不檢點。慕容栩嘲諷皇后和廣平王可以,但是太監卻不敢接。貼身太監頓了頓,巧妙地繞過這件事,接著說道:“郡王不必妄自菲薄,您可不比廣平王差什麼。宮中雖然沒有人幫襯郡王,可是您尚未娶妻,若娶一門得力的王妃,您以後有強力的妻族協助,完全不比廣平王差。而且,廣平王妃現在都沒有嫡子呢。”

慕容栩聽到這裡快意地笑了,慕容枕現在再得勢又如何,在外得對親孃的情郎低頭哈腰,在內王妃病病殃殃,成婚這麼多年連個孩子也生不下來。慕容栩不無惡意地想,是不是他那大兄自己有什麼問題啊?

慕容栩笑歸笑,笑完之後,當真思索起太監提出來的建議。他以前嫌棄家室累贅,不想給自己安置一門王妃,妨礙他流連花叢,不過現在形勢漸漸緊張起來,他不能再不務正業了。

太監見慕容栩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裡便知道潁川王已經將話聽進去了。貼身太監十分意外,試探地問:“鄴都滿城閨秀,百花爭豔,不知郡王可有中意的?”

這是跟了慕容栩許多年的親近內侍,慕容栩也不遮遮掩掩,直接說道:“我倒確實有意娶妃,只不過人選並未圈定。”

太監簡直大喜過望,連忙問:“那郡王方才在想哪家娘子?若是門第差太多,帶回來暫且當側妃也是無妨的。”

慕容栩一聽就知道太監誤會了,他這些年玩的太開,至今膝下一兒半女而沒有,身邊人簡直為他的子嗣操碎了心。慕容栩說:“我對她並非是男女之情,只不過覺得這個人很奇怪,甚至說威脅極大。若她是個男子,直接殺了就是,可惜偏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太監心裡嘖了一聲,慕容一家簡直是祖傳,瞧瞧這毫不掩飾的雙重標準,是個男人就殺了,但若是女人,就開始憐香惜玉。太監追問虞清雅的事情,慕容栩三言兩語,將虞清雅身上似乎有專門剋制慕容氏藥物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他們一族的男子有遺傳缺陷的事情在內部並不是秘密,太監在深宮中混的久了,他也知道慕容氏天生偏激,尤其要命的是,越是情感缺陷嚴重的人,智力、武力反而越高。太監不敢妄加評論皇族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人利用這一點,找到專門刺激慕容氏男子的藥,那能操作的空間就大了。

太監終於明白慕容栩方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停頓了一會,低聲說:“郡王,堵不如疏,將人殺了誠然一了百了,可是現在正值關鍵時期,您何不妨將這個女子掌握著手心,利用她操控其他人?”

太監說著,悄悄用食指指了指天。慕容栩瞭然,如果虞清雅真的能拿出這種藥,那用藥控制皇帝,可比慕容枕靠皇后和王妃快多了。而天底下徹底掌握一個女子的手段,無疑只有一種。

慕容栩猶豫,他理智已經做出決定,可是總覺得不甘心。虞清雅長相不好看,性格也不夠活潑動人,風情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娶這麼一個女子當王妃,慕容栩真的不太願意。尤其是有虞清嘉在旁對比著,慕容栩其實更喜歡虞美人。

許是看出了慕容栩的猶豫,太監勸道:“為了大計,郡王不妨暫時娶了此女。日後等郡王成就大業,盡可另娶中意的人。”

女人在宏圖霸業面前實在不足一提,慕容栩短暫的猶豫很快就被壓過,他點頭,道:“有理。”

慕容栩低頭肅目,慢慢走進園子。園林中奇花薈萃,百花爭豔,路邊隨便找一株放在宮外都是無價之寶,然而在皇宮花園裡,不過是路邊再尋常不過的一束點綴罷了。

慕容栩早看慣了這些奢侈排場,他淡然地收回眼睛,給身前之人行禮:“兒臣參見聖上。”

皇帝一身絳紅色常服,頭戴金冠,腰束玉帶,雖然容貌已經不再年輕,可是眉眼中風采依舊,上挑的眼尾中滿滿都是驕矜暴虐,不經意中狠光流轉,依然能看出年輕時那個心狠手辣的常山王的影子。

他已經登基數年,自從登上皇位後縱情聲色,為所欲為,即便現在當著兒子的面,皇帝也不改肆意作風。他眼睛盯著籠子,漫不經心地問:“你有何事?”

這時候背後的籠子中傳來一陣鐵鏈晃動的聲音,隨即一聲響亮的關門聲傳來。野獸喉嚨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光聽聲音就讓人汗毛直立,慕容栩頂著這樣的背景,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繼續說道:“兒臣想和聖上求個恩典。”

“哦?”

“兒臣去年在兗州偶遇一名女子,此女聰慧敦厚,堪為良配,兒臣想求聖上為臣賜婚。”

皇帝的注意力終於從花園中心的籠子分出來些許,饒有興味地投注在慕容栩身上:“你想娶妻?對方是何人,父親是誰?”

“她乃是兗州虞家第四女,名喚雅,父親乃是兗州司馬虞文竣。”

“虞文竣……”皇帝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眯了眯,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慕容栩,毫不掩飾眼中的打量之意。慕容栩後背漸漸滲出冷汗,他依然強撐著拱手的姿勢,等待皇帝的最終抉擇。

這時候籠子裡的老虎終於耐心耗盡,呼地一聲撲上前,將巨大鐵籠撞得咣噹直響。籠子裡的人發出尖銳的喊聲,聞者戰慄,偏偏皇帝卻十分有興味般,看著這一幕哈哈大笑。

皇帝的注意力被籠中變故吸引走,慕容栩也悄悄松了口氣。皇帝最開始滿面笑意地看著,後來發現籠中人根本躲不開,沒兩步就被老虎咬住吃掉,他又大感失望。眼看籠子裡的人已經失去了呼吸,皇帝從左右看了看,隨手指了一個侍衛,說:“你進去。如果不能撐過一炷香的時間,朕就將你全家都斬首。”

被指到的侍衛嚇得頓時面無人色,而周圍人卻全都露出一副“幸虧是他”的神色,得寵的宦官們更是見怪不怪,熟練地趕著侍衛往籠子裡走。

慕容栩雖然揹著身,但是後面的動靜一字不落地傳入他耳中。慕容栩並沒有露出不忍、憤怒等神色,這樣的行為放在別的王朝駭人聽聞,可是對於齊朝皇室來說,實在是屢見不鮮,甚至平平無奇。他的祖父明武帝身為前朝大司馬,先是權傾朝野,自己立了一個小皇帝,最後乾脆自立為帝。齊朝剛成立時不少藩鎮不服,明武帝南征北戰,將所有不服的聲音一直打到不能發出聲音,北邊稱霸草原的羌族更是被刨了根挖了祖墳。然而這樣一位鐵腕強悍的開國君王,也熱衷於酒色血腥,更甚至親自下場給臣子們示範,如何砍死猛獸,乃至如何砍死人。

常山王當年弄死父親和兄長,雖然手段為主流所不齒,但也能看出來他陰狠毒辣。然而等他登基後,曾經奪位時的聰明陰險全部清空,輕信奸臣,沉迷女色,濫殺無辜,白日宣淫,所有能想到的昏君行為,他都幹過。

所以今日放活人進籠子和老虎搏鬥,慕容栩早就已經看慣了。皇族中倒是有人看不慣,比如前面那位太子,可惜現在死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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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未必死絕,說不定慕容栩那位堂弟還活著。

殺全家的威脅實在太大,侍衛抵死反抗,險險躲過了一炷香。皇帝看得津津有味,等侍衛像個死狗一樣被人抬出來後,皇帝彷彿才想起來慕容栩的存在一樣,對他說:“既然你想娶,那就娶了吧。去和你母親說一聲,之後讓禮部擬旨即可。”

慕容栩松了口氣,這時候才感到自己身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整個後背都浸透了。他行禮告退,退出時慕容栩朝花園裡面掃了一眼,看到滿地鮮血,裡面還有某些看不出來源的斷肢殘渣。

慕容栩內心毫無波動,見怪不怪地收回眼。

兗州高平郡,死氣沉沉的虞家祖宅迎來一隊一群不速之客,彷彿水點落入沸油中,頓時驚起千層浪。

虞老君掙扎著被人扶起來,嘴裡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什麼,皇后娘娘從宮裡派人過來,專程來相看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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