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沐子殤等人發動,談樂妃的四肢開始微微的抽動,表情也開始變化。可惜的是,只看這個,雲微沒法弄明白,談樂妃到底處於什麼狀況。

而且,雖然受到了樂聲的誘導,精神力的自我保護還是讓一邊的腦波測試儀測不出比“意識是否恢復”更複雜的東西來。

於是,即不擅長觀顏察色也不擅長體會細微情感的雲微很快就覺得沒什麼趣味了。

恰好這時通道中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雲微立刻轉頭望去,只見東方慕、艾德琳還有一個她沒想到的人——奧斯勒一起走了過來。

奧斯勒身上的外傷大部分比雲微輕。在突破了基礎法決第一層的情況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有手上因為那刺客的最後一擊傷了骨頭,還帶著看似繃帶的護骨帶。

“已經開始了?”東方慕問道,語氣倒是自然純熟得很。

雲微覺得這有些彆扭。在物件是人的時候,東方慕的性格和熱情扯不上關係。所以兩人是情侶時他說話的語氣也差不多。只是那時舉止要親密許多而已。如今……

雲微點了點頭,沒有回答。

東方慕走到她身邊,往裡面看了一眼,挑眉,“情況不好嘛。”

是嗎?雲微可看不出來。

奧斯勒站在她側後方,從她和東方慕的中間看過去,解釋,“談樂妃看來在掙扎,沒有人會願意自己的意識被/操控的。尤其是對能/操控別人的人來講更是如此。”

這個態度有點微妙。

在都是盟友的時候,奧斯勒不會特意站在下屬的位置上。如果站在下屬的位置上就會保持下屬的姿態,若非必要不開口。如今他的表現哪樣也不符合。

但這麼一來,雲微確實好過許多。

那樣的分手方式,她本來是覺得一輩子都別再見東方慕才好的。現在她還在懷疑東方慕的動機呢。

所以她也完全沒有阻止奧斯勒的意思——這態度恰好能緩解她的彆扭!

東方慕則似乎是完全沒覺得異常。但他也很快把注意力從談樂妃身上移開了,“聽說你融合了非尼克斯族最高層級的識晶?”

雲微驀然警覺,打斷了他,“無需研究。”

東方慕看著她,有一會兒露出了孩子一般的困惑表情。但他轉眼就明白過來,抱起手臂笑道,“我有這麼可怕嗎?”

雲微沉默。她甚至還沒想明白要不要和東方慕說清楚。所以真沒法回答這個問題。

而且,雲微注意到,奈米室外幾乎所有人都看過來了…

在這個時候,能幫人轉移注意力的只能是一個人。不知該說運氣好還是不好,就在雲微三思之後、找到了應對方法的時候,談樂妃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她身體狀況極差,再大聲也不會有什麼殺傷力。但這尖叫聲實在是淒厲至極,和她平日那溫柔婉約的氣質天差地遠,感情上就讓人毛骨悚然。

“怎麼回事?”伊爾迪克最直接的表示了自己的驚詫。

沒人回答他。

樂師們仍然在全神貫注的彈奏。功力最深的沐子殤簫曲最複雜,此刻額頭竟已經開始流汗。

而在外面的,又哪裡能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們只能看著,看到談樂妃尖叫過後,改發出嗚嗚的聲響,就好像要掙脫什麼一般擺動著四肢。看來十分詭異。

驀然,談樂妃原本無力的身體竟好像裝了彈簧一般,猛地彈了起來,咳出了一大口鮮血。她看著是要傾盡全力的大吼,結果吐出來的聲音卻細若蚊蠅。

“別試啦。我是自願的。為了,為了讓我們的後代,讓我們自己,獲得自由……”

可沐子殤垂著眼簾,表情莫測,對這番話視若罔聞。

談樂妃這話等同於承認背叛,幾乎已經夠了。但沐子殤不知是要防止她自殺還是怎的,並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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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樂妃很快就無力的扶著床沿喘息起來。長髮掩住了她的表情,但她身體的顫抖卻被所有人盡收眼底。

某個元神在半空中發出嗡嗡的聲響,模糊的言語要全力聽才能聽明白。

“既然你是自願,為何不肯回憶?我們即讀不出那人的臉,也看不見那些細節。談樂妃,你為何不肯回憶?”

談樂妃的身體更是顫抖不止。

在外面,艾倫挑眉,“果然是被操縱了?”

那聲音應該是沐子殤的。堂皇正大,直指人心。至少雲微有這樣的感觸。

也所以,她覺得沐子殤的話應該不假。於是她對艾倫的話點了點頭。

但就在他們等待下文的時候,一聲長嘆忽然憑空響起,“停手吧,接下來交給我。”

包括雲微在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帶著墨鏡的青年整理著身上的休閒襯衫從拐角處走了出來。

“凌長老。”雲微幾乎不曾把驚詫表現到臉上。

凌墨確實早說要來,但雲微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這位長老自然不是暗衛出身。但他之前非但不為人知的潛進了別莊,還明顯靠在一邊聽了許久…

雲微雖然早知道神獸基因高層級的強悍,想到這些卻依然有一種全身發涼、頭上重擔千鈞的感覺。

要真有類似的強者對她起了歹心,真是自殺的機會都不知道有沒有啊!

其他人自然也被驚到了。但要麼原本就認識,要麼在雲微喊出來以後也就了悟了。

年齡和基因等級的差距,讓他們立刻就將這事放下了——沒發現凌家長老,這可沒什麼丟人的!

但是,奧斯勒額外的看了雲微一眼。

——為什麼會是平時最少話的雲微開口叫人呢?

哪怕語氣中沒有透露任何情感,奧斯勒還是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談樂妃和凌墨身上的時候,感覺到了這份不同尋常。

“病房”內,沐子殤停止了演奏。這一次,倒是宋芝之的錚聲最後落下了。

談樂妃勉力抬起頭來,表情倔強的看著在雲微東方慕讓路的情況下走到了奈米牆邊的凌墨。

凌墨沒有摘下那蓋了半張臉的墨鏡,讓人看不見他的眼神,但也表明了沒有以氣勢壓人的意思。

“我本來想埋伏一陣子看看會不會有後繼動作的。都是以前必須偷偷摸摸躲起來找材料的時候練出來的小把戲。”

出乎眾人預料的,凌墨全無長老的架子,非但先解釋了自己潛伏的動機,竟然還一點都不介意親自出手的模樣。

隨即他又對沐子殤點頭說,“你倒是好心。但人的思維若是落進了迷宮鑽起牛角尖來,可不容易開導。”

沐子殤長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朝凌墨一禮。

談樂妃喘了兩聲,“我清醒得很。”

凌墨這才看向談樂妃,“你雖然不是我提拔的,但我倒也知道你一些事。你是被當作樂師培養的,外交只是額外的天賦。不管怎麼講,你都和死士不同。既有豐富的感情,也有辯論的本能。如今你就算粉身碎骨也完不成你接下的任務了。既然如此,你也想闡述一下自己的理念吧?你說你是自願的,我便給你這個機會。”

談樂妃有一種被戳穿內心的狼狽。

自己抓緊機會宣揚和被別人賜予機會那可是兩碼事。

但凌墨已經把雙手插在褲兜裡,擺出了側耳傾聽的架勢。

大約是不說的話會更不甘心吧,談樂妃咬了咬唇,到底開口說話了。

“我遇到了一個人。”談樂妃慢慢的說,同時她坐直了,“我希望能和他在一起,可是不行。我必須要遵從家族的規定留下孩子。我已經有了一定自主權,可人選卻有範圍。我無論如何也沒法在心裡有他的情況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談樂妃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羞澀的神情,又隨之露出厭惡之色。兩種表情的指向性都異常明顯。

“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制度有多麼糟糕。神獸家族裡和我有類似遭遇的人不知有多少!”

雲微對此稍有同感。但她也注意到她的同類們多半都是不以為然的樣子。

只有奧斯勒是異族,他看來很謹慎。

凌墨在最前面,雲微看不的到他的臉。只能從後面看見他點了點頭,聽見他語氣如常,“所以你這是為了神獸家族這顆大樹上,那些枝枝葉葉的幸福?”

“沒錯。”談樂妃虛弱但凜然的說。

這下,雲微發現伊爾迪克用一種看瘋子的眼神看著談樂妃。至於其他人……

這次連奧斯勒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表情。

好吧,其實雲微也覺得很不靠譜。她覺得,就看這一句話,她就可以相信,談樂妃是出問題了。

“進步和階級是孿生子。所以沒有完美的社會制度,也不存在絕對的公平。”凌墨柔聲說道,“我還以為這是你們十歲以前就學過的東西。”

“那又如何?階級導致不公,不公導致反抗。反抗時常能帶來進步。”談樂妃的語速依然緩慢,但她外交官的風采卻恢復了許多。

凌墨點頭道,“這到是不錯。但你要讓神獸家族旁系支系都自由婚嫁,要解決的可是最基本的矛盾,有想過可行的方案嗎?”

基本矛盾?現在社會的基本矛盾是什麼?

雲微還真不記得學過類似的東西。

談樂妃顯然也有些茫然。

看來,她原來是覺得推翻神獸家族現行的那些強制性的規定就可以了吧。

如今的社會居然還會有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犯下七八千年前的人們不停在犯的錯誤,雲微真不知該對此發表怎樣的言論。雖然她也沒想過什麼基本矛盾的問題,但她願望渺小,只想自保,可沒想過推翻現行制度呢。

趁著談樂妃還沒想明白的功夫——一個優秀的外交官是不會說沒任何把握的話的。凌墨繼續開口了。這次他長篇大論,沒給人任何開口的機會。

“縱觀歷史,人類所有社會制度的變革都來自於技術的革新。因為人性從來沒有變化,只是受教育的程度不同。也因此,華夏聯邦的前身,我們的祖先曾數千年沒有打破一個迷障。當今的人銀河聯盟,若是停下腳步,足以讓所有人衣食無憂,受到良好的教育。為何要宣揚進取精神?沒有慾望的種族只能混吃等死而已。到那時,神獸強者不再被需要,很快就會被社會摒棄。姑且不論神獸強者的反應吧,沒有足夠武力的人類該如何面對外面的威脅?期待那些ss級或者弱一點的變異生物永遠安居一隅?還是期待那些能夠干涉地球生物進化的神話時代強者,把整個銀河都留給了不過處於獵戶旋臂偏僻角落的我們?抑或,期待他們在其他智慧生命的基因裡鐫刻下愛好和平,悠閒安逸的種子?在囚徒悖論中,沉默才是正確答案嗎?但既然人類的天性讓這個問題成為了悖論,保持武力、發展武力就是唯一的選擇了吧。於是…要麼就讓科技超越,要麼就為人類找到另一條更好的進化之路。否則,如何保證足夠的神獸血脈的數量以獲取足夠的神獸強者,就是每個當權者都要考慮的問題。”

凌墨的語氣雖然平淡,但依然擁有足夠的力量。談樂妃的身份註定了她有足夠的思辯能力,所以在這簡單但有力的話語面前,她的表情逐漸從茫然變成了痛苦。

而雲微站在一邊聽著,卻覺得說這種話的凌墨再次違背了她原本對這位長老的認知。

儘管這些話聽來很有道理。

再看看奧斯勒,她更是有一種模模糊糊的預感……

雲微不知道的是,凌墨這番話和她的這種預感,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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