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荒野驚魂2
醒來後再也睡不著了，我看了看手機，才五點不到。我覺得身旁的寒玫欣應該還在熟睡，我也不想吵醒她。我緩緩地起身，盡量避免碰到寒玫欣或者發出聲音。外面的天還是黑的，山裡的空氣也很涼，我決定生堆火。等我好不容易在昨晚生火的地方生起一團火時，天空已經開始變得矇矇亮了。我坐在火堆旁邊，雙手抱著腿，頭支在膝蓋上，瞬間覺得發睏了。
——
【我好像坐在一條長凳上，兩隻手是放在身體兩邊的木條上的感覺。是在夢裡，我已經感覺到了。山裡的空氣依舊微涼，透過外套的棉質面料滲入皮膚。山霧白濛濛的，籠罩在視線上。
我想站起來，發現雙腳是懸空的！
“媽呀。”我這才發現自己是坐在一個樹的樹杈上，瞬間我用雙手抱住樹幹。嚇死我了。由於在樹上，我的視線範圍一下擴大了，我向下看到了我們的營地，五頂帳篷分佈在不同的位置，我很快找到了我和寒玫欣的那頂。
有人。
我看到一個人影在移動，是個人而不是黑影。他好像拿著一個包，看不清。那個人定在一頂帳篷前，將什麼放了進去。是什麼呢？剎那間我明白了，這是昨天那個將蛇放到小T她們帳篷的人。是誰呢？我看著人影走開了，走向一旁的樹林裡不見了。
我很想下去追他，可是樹太高了，對於不會爬樹的我來說根本下不去。
昨天傍晚有誰最有可能趁大家不注意將蛇放入小T帳篷？我又陷入思索了，直到有什麼在碰我的頭頂。我不耐煩地抬頭一看，一條綠幽幽的蛇正衝我張開它的血盆大口……】
——
我身體猛然一驚，醒過來了。抬頭就看到大隊猴子狀的臉，這下又把我嚇了一跳。
“做惡夢了？我看你身體抽了一下就醒了，是被嚇醒的吧？”大隊一邊攪騰著鍋子裡的泡麵，一邊問我。
“嗯。夢到蛇了，嚇了我一大跳呢。”我揉了揉發脹的眼睛回答道。
寒玫欣他們都收拾好帳篷了，看來吃過早飯又要上路了，我可憐的腿啊……
“蛇這東西真是恐怖的很啊……昨天晚上我也夢到蛇了，不過夢裡的蛇還挺可愛的。”大隊自顧自說著。我也自顧自地用眼神鎖定寒玫欣，但聽到他說夢裡的蛇挺可愛的時不由寒顫了一下……什麼人啊，居然會夢到可愛的蛇？
——
“你還好吧？”寒玫欣人性地關心我一下，“你臉色怎麼比吃屎還難看。”
我的胃裡還攪騰這剛剛分享的泡麵，寒玫欣居然跟我講吃屎……我想現在我的臉色應該是像吃了屎一樣難看……
“你沒事吧？”寒玫欣見我沒有回應又問了一遍。
“還好。我覺得我對蛇有陰影了……昨天晚上還夢到了呢……”
“你還算好的了。我和貓妖那真是無比悲哀吶……”走在我們後面的小T聞聲接過我的話。也是，她們可是結結實實被蛇直接恐嚇到了。
“昨晚那是根本沒法睡，誰知道是不是只有一條蛇呢……”小T的黑眼圈赫然掛在臉上，身邊的貓妖也相差無幾。
我們各自都還沉溺在昨晚的驚魂一刻，出發後一路上都沒什麼聲音。我想著是誰放出了蛇，而那個人混在我們之中，不知還會不會有下一次行動。走在我一邊的寒玫欣默默地走著，時而用手撥開阻礙的樹枝丫，沒有什麼情緒。也對，誰會在昨晚受到驚嚇後，今天還是一臉驚恐的表情……我回頭看了看後面的小T和貓妖，這兩個第一時間的受害者臉上也很平靜。
沉默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大家不聊天可以讓我專心看腳下的路，免得被什麼什麼絆倒。但是這樣一直太安靜，讓我覺得這個隊伍裡的某些壓抑著的不安的情緒，這到底是怎麼了呢？連我也不知不覺情緒低落了。
“嗷~ 到了到了！”突然一陣誇張的聲音打破了一整片山嶺的寂靜，“哦~ 我看見了那輪清澈的湖水，她就像我的夢中情人一樣迷人而神秘~”
“他沒事吧？”我徹底被震撼到了，大隊在隱約可以看到湖水的那一刻，一把衝到前面一根斷木上，開始了巨深情的對白。
“他就是個瘋子，忽略忽略……”寒玫欣鄙視地擺了擺手，繼續前進。
“OMG……”Sam閉上了眼睛，表示這樣的畫面實在是不怡人，“上帝啊，請賜我一雙可以自動關閉的耳朵吧！”
“雖說那猴子經常這樣突然發作，但是我還是每次都會受到驚嚇……”小T無比無奈的搖了搖頭。
阿笨憋著笑，提醒大隊：“喂，我說大隊啊，你是不是量詞用錯了啊。哪有一輪湖水的啊？一輪那是滿月吧……”
“……那用什麼？”大隊從斷木上跳下來，走到我們中間。
“拜託，小學重新去唸一下好了……當然是‘一泓’或者是‘一汪’啦！”小T不耐煩地狠狠地回答道。
“這就是靈長類動物與人之間的差距。”貓妖抽了抽嘴角，淡定地說。
“……”
聽他們拌嘴的對話是一件讓人放鬆神經的事，我不自覺傻笑著，直到有人喊了一句：“看！好大的湖啊。”
“真的耶！”
大家腳步似乎都輕快了不少，紛紛奔向那一面泛著淺淺光芒湖。
——
今天我們就要在湖邊過夜了，小興奮一下，暫時關於夢關於蛇的思索告一段落。可是這只是一小會兒，當我看到Sam的背影消失在不遠處樹林的陰影中時，今天清晨的夢一下子浮現在眼前，那時那個背陰也是從樹林的陰影中隱去的。我見大家各忙各的便悄悄跑向樹林，跟在sam後二十米開外的地方。
陽光從樹木枝丫的空隙間侵入這一整片樹林，光斑點點照在身上，沒有電影裡跟蹤人時那種陰暗的感覺還要配上具有緊張感的背景音樂。我現在這種狀況，應該來點輕柔緩和的音樂，在這片空氣清新的山林裡，讓心靈來個徹底的舒展。可惜，我的任務是看看Sam到底要做什麼，所以對不起這麼好的空氣，這麼美好的陽光還有這樣的氛圍。
“你怎麼搞的啊！”
是Sam憤怒的聲音，還好是在樹林裡面，離湖邊有一大段距離，不然，這聲響估計湖裡的魚都要震癱了。
我迅速找了一個比較粗壯的樹，隱蔽在後面，透過一批樹幹樹枝樹葉，我基本已經看不見Sam了，但是聲音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什麼怎麼搞的？”一個很無辜的聲音，那是大隊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Sam依舊很氣憤的聲音。
“到底怎樣啊！”大隊有些被Sam惹急了，“你叫我到這連個鬼影都沒有的地方到底要說什麼啊？”
“你怎麼可以讓那個女的跟我們一起來呢！”
那個女的？哪個女的？我麼？
“啊！”
“啊！蛇！”
“蛇蛇蛇！快點拿根木棒來！”
“小T！”
一瞬間，尖叫、大叫聲一股腦地湧過來，覆蓋了整片樹林。
“怎麼了！”是Sam的聲音。
然後是腳步聲，地上的幹樹枝幹樹葉被踏得噼裡啪啦響。
我恐慌的不知如何，愣了幾秒鐘，才感到事態的嚴重，快速跟在Sam、大隊後面跑向營地。Sam跑很快，看不到了，我看著大隊背影向前跑，很突然我看到他面對著我停住了。
怎麼回事？我又一次愣了幾秒鐘。
“偷聽別人講話是不會的哦。”大隊帶著我一起跑向湖邊的時候對我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辯解道。
“哼哼~”大隊顯然不會相信我這種話。我也沒空和他多解釋什麼，也沒有辦法解釋，何況這是一場沒有意義的對話，什麼實質都沒有。現在我滿腦子都是寒玫欣有沒有事，蛇攻擊她了沒？要是她受傷了，那我豈不是白來了，來了也起不到作用。
湖就在眼前，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我看到了站在靠外邊的寒玫欣。
呼，還好她好端端地站在那裡，不然我真是愧疚死了。原本就應該果斷叫她不要來徒步旅行的，真是追悔莫及啊。
“你去哪裡了？”寒玫欣輕聲問我。
“一會兒再說。”我看著熊姐將繃帶纏在小T的腿關節下方，“小T被蛇咬了？”
“嗯。”寒玫欣皺著眉頭，輕聲回應了我。
貓妖咬著嘴唇，一臉恐懼。
Sam惶恐地抓著頭髮，阿笨死死盯著熊姐的動作，相對來說阿回算是鎮定的了。
“我們得趕快從山裡出去，把小T送到醫院去。”大隊趕緊釋出指令。
當幾個人散開去撿揹包時寒玫欣突然說話了：“我們不用替她先將毒血放出來嗎？這樣可以爭取時間。”
一時間沒有人作出回應。
我驚訝寒玫欣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如此平靜。對啊，這是野外急救的常識，他們應該都要知道的吧。
“我去拿刀。”Sam快速走開。
“呵，特殊情況還是小沄冷靜啊。”熊姐低下頭，用Sam拿來的酒精棉花擦了擦刀尖，然後在小T傷口處劃了一道小口子，用手用力擠壓，血一開始緩緩流了出來，可是一下了就流不出來了。
“只出來這麼點？”貓妖扶著小T，看著她的傷口，“太少了。”
我不知道我應該做什麼，也沒法給他們提供有用的辦法，只能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而站在我一邊的寒玫欣說了句“用嘴吸”。
那些人都抬起頭注視著寒玫欣。
我覺得，這時候大家應該行動起來，有一個人站出來說：“我來！”英雄主義式的畫面，可是現在沒有人吭聲，沒有人行動，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難道他們這些多年的夥伴沒有一個人希望可以為小T再爭取一點時間麼。
“磨磨蹭蹭的……”寒玫欣快步離開我身邊，等我回神注意到時，她已經在小T聲旁蹲下來了。
什麼？她要給她吸血！
“不可以！”我大叫一聲，所有人都被我嚇了一跳，“還是我來吧。”
要是寒玫欣吸血沒吸好，咽下去了怎麼辦？會掛掉嗎？還是我去比較好……
“現在是廢話的時候麼？”寒玫欣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就俯下身去……
——
轉眼間，我好像忽然回神一般，發覺過來時我們一行九個人已經走在了回去的方向上，進入了這整片的青綠之中，再見了，只望了一眼的美麗湖泊。有種精神飄散的感覺，在空中，在這片山嶺之上，好像看著我們渺小的身影穿行在荒涼的山裡面，一棵棵從地底掙扎著攀向天空的樹木之間。樹木、綠色，是多麼有生機的字眼，可是此刻，在我眼中，那種生氣瞬間即逝，小T痛苦地伏在Sam的背上，微弱地喘息著。我緊跟在寒玫欣的身旁，不時觀察著她的神情，大腦裡不由自主地會想到她突然倒下的場面，不斷演練著發生這種狀況的對策，不過她似乎一點不好的反應都沒有，只是眼神有些許焦急，而表情依舊自若。
“天快黑了。”寒玫欣瞟了一眼樹冠外的天空，腳步沒有絲毫放緩，她說得很輕，像是只對身邊的我說的，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她在擔心麼？我放緩了幾步看著天空慢慢被布上了粉金色。風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貌似有颱風會在十一期間過來……”
韓瑾夜的話突然之間浮現在我的腦海，會有颱風，我們這裡多少會受到一點影響的，希望在下山之前不要風雨交加才好。我暗自默默祈禱著。
“你已經落在最後面了。”寒玫欣叫喚著略微出神的我。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走得很慢，他們離我有一段距離了。寒玫欣不放心地停下來等著我趕上去，她的眼神飄忽著掃過我的臉落在肩膀後方的位置，我沒有回頭，那裡應該是在漸暗的光線中越發深邃的樹林，彷彿會有什麼猛獸鬼怪忽然衝出來將我們撕扯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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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加快腳步趕上他們，而我那兩條不真氣的腿居然越發痠疼，我痛苦地期盼著一些可以快點結束。想那時要是沒有來徒步旅行，那此刻的我應該正在享受西藏稀薄的空氣。千萬條細長的蛇扭動著出現在我關於高原、藍天的幻想中，天吶！沒有那個該死的夢該有多好。緊接著Sam和大隊的話也插入了我一團糟的大腦“你怎麼可以讓那個女的跟我們一起來呢！”那個女的，是哪一個？小T、貓妖、寒玫欣、熊姐還是我？蛇從哪裡來？山上真的有那麼多毒蛇這麼巧接連兩天都被我們撞到？或許有人此刻正帶著毒蛇走在我們中間。我又回想起那個夢中的黑影，會是誰？我喘著氣，不斷提起千斤般重的腿走在最後面，看著前面八個人的背影，卻什麼都看不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