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實卻不是如此。”
符錦枝望向青州的方向。
“夫君，若有一天金家真正登上那至高之位，衛芷肚中的孩子，就是皇家子嗣。不論坐上那位置的，是父親，是金耀，抑或是夫君你。”
說到最後，符錦枝的眸光落在自家男人身上。
“而在那之前，我們與父親的爭相。只要我們無事，不管是看在衛將軍還是金城面上，都會善待這個孩子。若有一天，我們敗於父親，孩子自有金城這個親父在。而在這之前，就是為了日後的可能，衛將軍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他都會好好疼愛這個孩子。”
聞言，金猛抿唇，“若金家敗了？”
“若我們和父親都敗了。敵人不會去注意個不起眼的私生子。即使注意了，也有限。”符錦枝也微微抿唇，“到時，雖是外孫，但到底衛家也多留下一分血脈。”
如今天下大勢已亂，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是最終的勝利者。
就是如符錦枝，她也不敢保證。
又是一嘆，“身為我們的孩子卻沒有那麼幸運。不管我們是敗於父親，還是敗於他人，註定都得不到善終。”
不的善終四個字，讓金猛神色遽變。
然他明白，自家夫人說的再真實不過。
若西北重新父親之手，就算父親願意看在孩子的血脈上，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但金耀能嗎？嫡母能嗎？
不能的！
他們都不會放過他與夫人的孩子。
若是敗於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們金家在西北的根基太深了。
別說身為他這個現任大將軍的孩子，就是金家金家其他子嗣，敵人都不會放過。
畢竟先皇的教訓就在眼前。
大虎不死，反讓虎露出獠牙。
或許到時，只有隱在衛家的金家孩子，才能留下性命。
金猛終於明白，夫人為什麼說，羨慕衛芷的孩子了。
因為這個孩子，或許沒有登上至高之位的那天，但他的選擇也很多。
進，可成為皇家子嗣，金錢地位權勢在手。
退，可安穩一生。
但身為他與夫人的孩子，卻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身為父母的他們，取得最終的勝利。
不然，即使能僥倖活著，怕是也要隱姓埋名的苟且偷生。
重重的嘆一聲，金猛讚道：“幸好有夫人，否則我都沒想過，背後有這麼多門道。而衛將軍他，也竟是這樣的精明。”
“夫君，其實我還有更陰暗的一個想法。”符錦枝說到這裡，她看向身後跟著的水兒他們。
被眼神示意的水兒等人，下意識拉開了距離。
符錦枝這才回過頭，小聲道：“夫君，如今外界都在傳，我被母親下藥壞了身子……”
“難道衛將軍想將這個孩子過繼給我們？”金猛大驚的接道。
符錦枝眸底閃過暗光，“夫君，這個孩子就養在我們不遠處，若他從小乖巧懂事，聰明伶俐。日後我們真的沒有孩子，你能保證自己不動這個心思嗎？”
金猛捫心自問，他真的不能。
因著比起其他人，自然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更讓他放心。
想到這，金猛感覺了深深的寒意。
“夫人，日後若我們真的沒有孩子，我也不會過繼這個孩子。”
符錦枝聞言，眼含深意的道：“夫君，你今日既然決定了，日後就不要親近這個孩子，我亦然也如此。”
頓一下，符錦枝帶著涼意道：“人的野心都是被滋養大的，若是我們對這個孩子親近，別說我們沒有孩子，這個孩子會生出想法，就是我們有了孩子，我怕他也會生出想法。偏偏他母親姓衛，只要他有想法，就真的有可能實現。”
再頓一下，符錦枝一字一頓道：“我相信，比起我們的孩子，衛將軍會更希望功成的時候，坐上至高之位的人，有著衛家的血脈。夫君，對於你我之子，危險，不止來自於外部。”
“他敢！”金猛霎時暴怒，“若衛將軍生出了這樣的心思，我定不會輕饒於他。”
符錦枝嗤笑，“夫君，盛京椅子上最終坐著的人，只有一位。而在其下，歷來都是鮮血鋪路。別說衛將軍，就是親兄弟，親父子，尚且是你死我活。就算現在的衛將軍沒有這個心思，你敢保證他日後也沒有嗎？你敢保證衛家下一代，沒有這個想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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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冷光劃過，符錦枝平靜道：“夫君，我從不忌諱，以最大的惡意猜疑他人，因我知曉人心的變化，沒有底線。而權勢，恰最是迷失心竅。”
若說剛才，金猛只是感受到了深深寒意。此時，金猛則是寒意入骨。
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但在自家夫人的話中，他已經想象出來了，未來鮮血淋漓的畫面。
偏偏，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他苦笑一聲，“夫人，聽了你這一席話，我日後都不敢信衛將軍了。”
“夫君能這麼想，那就證明我今日的話成功了。”符錦枝撩起眼皮，眸中映出男人的臉，“身為上位者，只有時刻保持警惕，才能走的長，走的遠。一時的成功，可不算真正的成功。”
不過……
符錦枝語氣一轉又道：“夫君，在我們距離大位遙遠之時，衛將軍都是可用的。而在這期間，不親近衛芷的孩子，就是在為日後減少事端。我們要從源頭，減少這個孩子的價值。”
微微笑一下，符錦枝莞爾道：“其實，這對衛將軍和衛芷腹中的孩子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沒有希望，就沒有野心。
不論未來怎麼樣，自金老將軍離開後衛將軍的功勞，歷歷在目。
她也是希望，能與衛將軍一直，上下相宜。
“猛此生有幸，才能娶到夫人。”金猛心中震撼，他真誠的道。
他曾聽過，聰明人，走一步，看三步。
而自家夫人，她是一步未走，卻已經看了百步之遠。
符錦枝看著這樣的夫君，卻是挑眉一笑，“當然，我剛才說的許多，都是在衛芷生下男孩的情況下。”
之前衛芷問，是不是世人都重男輕女？
而事實上，這個世道，男孩就是比女孩，有著天然的優勢。
唉！
符錦枝惆悵的嘆息一聲。
其實何止現在這個世道，就是日後的科技時候，甚至那秩序混亂，重新洗牌的末日，也是如此。
除非有一天，女人不再懷孕，不再餵乳，不再力量小於男性。
因為就是在末世，符錦枝也看過女性強者，因為生孩子不能出去狩獵，她因此晉級緩慢，她因此不能與男性一樣，無所顧忌。
至於力量，倒是有女性因為身體的異變，力量強於男性了。
但那只是杯水車薪的很小很小一部分。
男性天然的力量強大，讓他們自然而然佔據了上風。
末世時，普通的女性，不但有著異能的男性可以隨意欺辱，就是普通的男性也會拖住隨意糟蹋。
而這點，在這個大環境沒有異能的世道，更能體現。
不過一個小小的官吏，就可以隨意欺壓普通百姓家中的女子。
若是女性天然比男性力量大，想必就會是另一番場景。
就好像她曾經在後世，看過的女尊文一樣。
一個男女顛倒的世界。
所以，這不是誰對誰錯，只是肉弱強食而已。
很不幸的，女尊只在她曾經看過的紙上。
但真實世界，就是一個男尊女卑世道。
這世道的女性，就是天然弱勢。
即使如她，單較力量，也遠遜於男性。
符錦枝的想法，一時間散發的遠了，待她回過神來，撞上了男人擔心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