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走後,金老將軍沉默了一下,言道:“叫老三和老四進來?”
床邊伺候的護衛,無聲點了下頭,往外走去。
一會兒後,金馳扶著金城走了進來。
金老將軍目光一凜,落在金城身上,“老三,你怎麼了?”
“稟父親,兒子的腿抽筋了。”金城說著,羞愧的低下頭。
金老將軍聽了,面色一寒,“回去後每日的訓練加倍。”
他金家子弟,從五歲生辰過後,開始訓練,寒暑不輟。
何時變的不過跪一會兒,就腿抽筋的地步?
“老三,你出來這段時間,是不是沒有每天訓練?”
被說中的金城,更羞愧難當。
然而,金城腦筋靈活。
他眼珠一轉,立刻言道:“父親,不是兒子不願鍛鍊,實因兒子一到肅安城,就被二哥派人看守在了院中。”
“強詞奪理!”金老將軍訓道:“去不了演武場,你不會在院中訓練嗎?難道老二連房門都不讓你出?”
金城眼神一亮,“父親,你說對了。有一段時間,二哥就是連房門,都不讓我出。”
想到那些日子,在房中偷聽到的,護衛之間的談話。
再想到剛才正廳中的事情。
一抹暗光在金城的眼中閃過。
他抬頭,盯著父親的臉道:“父親,那時候金叔不知為何,揹著兒子,夜晚出去害二哥。二哥將人抓到後,連兒子都懷疑上了。父親,您可是知道,金叔為什麼要去害二哥?”
“你在懷疑我?”金老將軍怒道。
金城:“兒子不敢。”
說著不敢,金城的的話和臉色,卻不一致。
見狀,金老將軍臉色冷青。
他本來是想藉著三兒子腿抽筋之事,先站在高點。
卻沒想到,最後弄巧成拙,反倒被對方問到了痛處。
無聲的硝煙,瀰漫在空氣中。
須臾後,金老將軍輕嘆一聲,開口道:“老三,你金叔與你一行,確實有其他任務。但我可以告訴你,你金叔的任務只是探查。”
探查?
金城想問,父親為什麼要偷偷摸摸探查你的親生兒子?
可金城畢竟不是金馳。
他嚥下心上湧出的問題,沒有言語。
然金城不問,老實的金馳,卻忍不住問道:“父親,您為什麼不直接問二哥,而是讓金叔暗中行事?”
金老將軍皺眉,看向了越來越不討喜的四兒子。
金馳卻好像看不出父親金老將軍的不高興。
他老實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措,“父親,您為什麼這樣看兒子?是兒子的話,讓您為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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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金老將軍咬牙,只覺又有吐血的想法。
老實的金馳,卻沒有聽出父親的言不由衷。
把沒有聽進耳中,當即就信了。
金老將軍看著這樣的兒子,只能再用力咬牙。
他憋悶道:“我不問你們二哥,是因他現在與我離心了。”
此話一出,父子三人又是一陣沉默。
因為這話出來,就不免要讓人想到,離心的原因。
但金老將軍既然說出口,就是早做好了準備。
只見沉默過後的金老將軍,他言道:“剛才我與安州將軍,及良州將軍的對話,你們在外面,都聽到了吧?”
聞言,金城和金馳沉默的點頭。
“剛才我與兩位將軍說,是為了西北軍。”金老將軍眼中閃出一道厲光,“我現在卻要告訴你們。我不只是為了西北軍,更是為了我們金家。”
目光灼灼的看著兩個兒子,金老將軍冷聲問道:“朝廷為何苛待西北軍?”
“因朝廷昏庸無道。”金城本不想回答,但在父親的目光下,他還是想了下回道。
金老將軍聞言,又看向金馳,“老四,你的回答呢?”
“父親,兒子的回答與三哥一樣。”金馳一愣,老實的回道。
金老將軍:“你們都錯了。”
金城和金馳登時都面露疑惑。
他們錯了?
對兩個兒子沒抱希望的金老將軍,不但沒有因為兩個兒子答錯而生氣,反而是欣慰。
雖然金老將軍現在也不清楚,莽夫的二兒子,是如何好運得到神秘幕僚的幫助,走到今天的。
但他真的不想再有二兒子出現這樣的意外。
面對兩個依舊單“蠢”的兒子。
金老將軍眼底閃過一抹笑,然後他……面色變的沉重。
“朝廷苛待西北軍,是因領西北軍的金家人,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而後快的存在。”
聞言,金城和金馳刷的臉色大變。
金老將軍:“老三,老四,你們可知,若是我們金家不做出謀劃,朝廷遲早會對我金家上下……斬草除根。”
聲音悄然變低,金老將軍森冷道:“屆時,你們身為我的兒子,一個都逃不掉。”
金城和金馳,打了個寒顫。
朝廷真的那麼恨他們金家嗎?
兩人心中剛升起這個疑問,就不由在心中點頭。
是的,他們相信父親金老將軍的話。
金老將軍好像看明白了,兩個兒子的心中所想。
他目光變清冷道:“老二怨我將他留下送死,但一人的死亡,和我金家上下百十口的死亡,孰重孰輕?”
頓一下,金老將軍的聲音中,帶上悲色,“老二真要怨的話,就要怨他當時是最合適的人。”
“父親,將二哥留下送死,對您的謀劃,有什麼用?”說話的,是老實的金馳。
他心中不明,所以就問了出來。
金老將軍瞥一眼四兒子,鏗鏘有力的回道:“老二一死,可為我金家,贏得世人的讚譽,贏得西北軍民的心,贏得一個名正言順,反抗朝廷的大義。”
金馳一聽,霎時大驚。
二哥的作用,居然如此大?
“可二哥是無辜的?”
話,不由的從金馳口中,溜了出來。
金老將軍聽了,卻是神色晦暗道:“無辜?我金家上下,誰人不無辜?”
金馳低喃:“二哥現在沒死。”
“是啊!你二哥現在沒死。”金老將軍輕輕重複。
因為庶出二子沒死,所以他現在只能畏手畏腳的縮在青州,只能百般算計的與永安王結盟。
這一切,都是因為老二沒有按照自己的計劃,死在蠻子手中。
否則,憑著驅趕蠻子,救百姓與水火中的大義,他早就名正義順的拿下西北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老二遇到了一個厲害的幕僚。
眼底閃現洶湧的殺氣。
別讓他知曉,到底是誰壞他的好事!
片刻後,金城和金馳從正房中走了出來。
等兩人距離正房一段距離時,金城看向了一臉灰敗的金馳。
“四弟,你可是還在想父親的話?”金城趁左右無人,小聲問道。
金馳:“嗯。三哥,我確實在想父親的話。”
唉嘆一聲,金馳繼續言道:“二哥雖然無辜,但父親是為了家中著想。我若是處在二哥的位置,我願意為了家人去死。”
“四弟,我覺得你想偏了。”金城拍弟弟的肩膀,問道:“難道二哥沒有聽父親的安排留下送死嗎?不是吧!二哥他也像你一樣,明知道是死,但為了我們這些家人,留了下來。”
說著,金城看了看四周,見仍無人,更加小聲道:“現在的問題是,為了家人,為了父親的謀劃,留下來送死的二哥命不該絕,不但沒死,反而變厲害了。而變厲害的二哥,不想再聽父親的話了。”
說著,金城的眼中,不禁露出羨慕的神色。
金馳聽著這話,卻是變的糊塗,“三哥,你究竟想說什麼?”
金城的情緒,刷一下被破壞了。
他幽怨的看眼四弟,開口回道:“我的意思是,閻王打架,我們這些小鬼,就別跟著瞎操心了。我們現在該操心的,而是保證自己的命。如果是像二哥之前那樣,為了家人不得不死就算了,可要是死在二哥和父親的交鋒中,我們就太冤了。”
父親金老將軍剛才說了半天,都是在解釋,他為什麼將二哥留下送死。
但他在乎嗎?
好吧,還是在乎的。
可就算明白了,父親讓二哥送死,是為了全家性命,是不得已而為之。
金城也只是解開了,二哥被留下送死的結而已。
他和四弟金馳被父親指使來肅安城的事情,卻沒有解開。
當然,或許父親根本就不明白,他和四弟心中介懷的事情?
也或許,知道卻不在意。
金城不想知道是哪種,他現在想的,只是不想做無謂的犧牲。
想著,金城就怨氣深重道:“父親偏疼大哥,就我們這些庶子不值錢,被放在明面上犧牲。”
話到這裡,金馳再不明白,就不是老實,而是傻了。
他恍然的想:他和三哥跑到肅安城來,可不就是父親對二哥出的招數。
父親和二哥都是家人,若他們因此死在二哥手上,真的好冤。
隨著三哥金城的話,金馳也想到了,被父親偏疼,喬裝打扮成龐校尉手下軍士的大哥。
至此,剛剛被父親的話影響,所產生的情緒,徹底消散了。
轉而又變成了原先的不是滋味。
父親疼愛大哥,所以不敢讓他出現在二哥面前。
而他和三哥在父親眼中不值錢,所以成了父親對付二哥的棋子。
越是想清楚,金馳心中就越涼。
深深的衝三哥金城作揖,金馳感激道:“謝三哥提點。若不是三哥,我就想差了。”
金城大氣回道:“不用謝我。是四弟老實,才會一時間,跟著父親的思路走。等四弟回去睡一覺,不用我說,四弟自己也會明白。”
話落,金城擠了擠眼,幾近無聲的再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覺得跟著父親輔佐大哥,還不如跟著二哥痛快!”
金馳深以為然。
父親對他們這些庶子太苛待。
而二哥,先不說他本身就是庶子。
只說先前的顧念舊情,就足以讓他們對二哥充滿好感。
正房中,躺在床上的金老將軍,他不知道剛剛受過他教育的兩個庶子的想法。
否則的話,他恐怕會再噴出一口血來。
而不知道的他……
“阿……嚏!阿嚏!阿嚏!”
一臉三聲,從金老將軍的位置發出來。
伺候的護衛見狀,忙上前關心道:“老將軍,屬下去請大夫?”
“不用。”金老將軍搖頭。
他皺了皺鼻子,目光看向正廳的方向,低聲道:“這是有人在唸叨我。”
護衛:“……”
正廳中,金老將軍沒有說錯。
氣勢洶洶而來的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一進正廳,就言道:“大將軍,老將軍吐血昏迷,你身為人子,為什麼還安坐正廳之中?”
“放肆,你們身為大將軍下屬官員,怎敢和大將軍如此說話?”衛將軍面色一寒,厲聲喝道:“以下犯上的罪責,不用我衛鷹提醒你們吧?”
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聽到以下犯上四個字,面色俱是一變。
這樣的罪名,他們不能擔上。
沒有多想的餘地。
安州將軍跪到了地上。
良州將軍一見,也不甘的跪下了。
安州將軍見狀,松了一口氣。
他剛才真怕良州將軍範倔,不肯跪下。
“大將軍,屬下兩人是見老將軍生病,一時情急,請大將軍恕罪?”安州將軍說完,還擔心的給一旁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良州將軍不甘不願的道:“請大將軍恕罪?”
坐在上首的金猛,板著臉,粗聲道:“我身為人子,看在你們對父親的一片赤誠之心上,此次不允計較。”
聞言,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兩人暗想:大將軍到底年輕。
然而就在他們這想法,剛出現後,就聽金猛冷冷一笑,又道:“但下次絕不姑息。”
最後四個字,金猛說的殺氣騰騰。
直面的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兩人,彷彿能感受到,那殺氣的實質一般。
這時,他們才想起來,眼前的大將軍,他絲毫不遜色老將軍。
不!
他比老將軍更出色。
大敗蠻子,擊殺太陽王阿陽勒,讓蠻子聞風喪膽,是老將軍都辦不到的事情。
安州將軍和良州將軍有感,他們若是再不收斂,或真的性命有憂。
他們兩人的後背,霎時滴出冷汗,言道:“謝大將軍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