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帶著疑問的一兩二字,不是符錦枝所言,而是那打剛才起,就發懵的金馳。

他下意識喊叫出聲的。

正激動的金城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

他一雙眼瞪向金馳,“四弟,你莫要胡言,我的身價,怎麼可能是一兩銀子?”

“三哥,對不起,我一時妄言了。”金馳立刻歉意道。

其實剛才將一兩喊出來,他就後悔了。

父親讓他送了三十萬兩銀錢,二嫂又已言說,三哥的身價比身為下人的金管家高,這一兩自然是沒有可能。

金城聽了金馳道歉的話,這才輕哼一聲,轉離了視線。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了上首的符錦枝,露出了期待。

不光金城想知道,就是金管家也下意識豎起了耳朵。

而金馳,他看眼那丫鬟掌中的一兩銀錢,更是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好奇。

符錦枝一一掃過三人,最後在金馳身上停下。

她對著金馳微微一笑,嬌唇輕吐道:“其實四弟剛才喊出一兩,也算是歪打正著。”

金馳緊張的咽了下口水。

所以那丫鬟掌中的一兩銀錢,到底是這麼回事?

而符錦枝肯定了金馳後,目光回到金城與金管家之間。

她笑著道:“三弟的身價,比金管家高了一兩。”

“啊?”乍然一聽這話,金城控制不住的驚呼出聲,“我比金叔只高一兩銀錢?”

三十萬銀錢對半分,一兩銀錢對上那十五萬兩,是如何的渺小。

金城覺得,他要自閉了。

哪怕他不比下人的身價高十萬兩,最起碼也要一萬兩?一千兩?

就是一百兩也好呀!

可偏偏才是一百兩中一兩。

再看向丫鬟掌中的一兩銀錢。

金城的目光變了。

他的身價比金叔,只高了渺小的一兩銀錢。

可是這一兩銀錢,對於他來說,此時此刻又顯得格外不同。

但,在父親眼中,他與金叔是一樣的。

不!或許在父親眼中,他還沒有金叔重要。

畢竟父親不缺兒子。

想到這裡,金城黯然灰暗。

然後,黯然灰暗的金城,幽怨的看向上首的兩人。

二嫂暫且不說,但二哥一定是假的。

不然,他一個親弟弟,怎麼能落得只比下人的身價,高出一兩銀錢的悲慘地步。

只有不是親哥,才會忍心對他這麼殘忍冷酷。

被一個大男人幽怨眼神盯上的金猛,他打了一個冷顫。

“金城,收回你的視線。”

金猛的粗聲一出,打破了這詭異的靜默空間。

好奇得到滿足的金馳,小聲對金城問道:“三哥,這一兩銀錢,弟弟要收回去,給父親嗎?”

被哥哥兇了的金城,兇向弟弟,“要不要收回去,你用問我嗎?”

金馳:“……那我收了。”

說完,金馳就伸手去拿紅兒掌中的銀錢。

然而,金馳手還沒摸到銀錢。

金城就快奔而來,一把將銀錢抓入手中。

他對錯愕的金馳一瞪,言道:“這是對我重要的一兩銀錢,當然要在我手中。”

“三哥回去給父親,也是一樣。”金馳好脾氣的收回手。

然而,金城哼一聲,不高興道:“我才不要給父親。”

他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但在父親眼中,他的身價卻和下人一樣,這真是一件分外讓他傷心的事實。

手中攥著一兩銀錢,金城覺得硌手的很。

餘光掃到一旁靜默的金管家。

金城更不高興了。

經過這次肅安城一行,金城算是明白了。

他這個庶子,在父親眼中,是與下人一樣,或更不如下人的存在。

“唉!”金城重重嘆了一聲。

這一刻,金城覺得,金管家格外礙眼。

比先前,他知曉金管家想要害二哥被抓,還要礙眼一百倍。

“三哥,不過一兩銀錢,你既不願給父親,弟弟會自掏腰包,拿出一兩銀錢給父親。”金馳認真道:“三哥,為了一兩銀錢,你大可不必哀聲嘆氣。”

金城:“……我是為了一兩銀錢唉聲嘆氣嗎?”

金馳看向金城手中的碎銀。

“我是為了這一兩銀錢背後的深意。”金城羞窘的氣道。

這話出來,金城不願再面對金馳。

他轉過臉,並且向旁邊走了兩大步。

若不是這花廳太小,金城恨不得立時遠離金馳八百米。

簡直太令人生氣了。

而被嫌棄的金馳。他輕籲一聲,不再言語。

上首的符錦枝,看著紅兒走回自己身側。

她清亮的眸子,瞅向另一側的自家夫君金猛。

“夫君,四弟一路舟車勞頓,我們早點讓四弟回去休息吧?”

略頓一下,符錦枝瞥看下首,笑著道:“我見三弟與四弟感情如此好,不如讓他們住在一個院子中?”

“不要!”早在符錦枝說第一句話時,就在豎起耳朵的金城,聽到這下面一句話,立刻大聲拒絕。

符錦枝和金猛的視線,一齊看了過去。

金城瞬間發慫。

但想到院子裡讓他動彈不得的護衛,金城還是道:“我與四弟不和,二嫂千萬不要將我們安排在一起。四弟,你說三哥說的對不對?”

金馳看眼金城,俯首道:“二嫂,弟弟聽從二嫂安排。”

“四弟,你怎麼能說這話?”金城聞言,頓時不滿的叫嚷。

本想一直靜默的金管家,同樣看眼不爭氣的金城。

他無可奈何的開口道:“三少爺,不過是住一晚,您莫要再計較。”

金城一聽這話,登時僵了。

是哦!

四弟已經把“贖”銀帶來,他們該離開了。

腦袋不受控制的轉向花廳大門。

現在天色也不晚,不然他們今日就啟程?

然而,金城這想法剛冒出來。

就聽上首的符錦枝道:“金管家又說錯了。四弟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可以住一晚就走?”

金城大寫的驚恐。

二嫂這是真想將四弟留下?

“二少爺,都是一家子親人骨肉,您莫要太過分。”金管家緊鎖眉頭,指責的看向金猛。

二少夫人不過一個內宅的婦道人家,她說出口的話,定然都是經人授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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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府中,能授意二少夫人的人,根本不用多想。

只有身為大將軍的“二少爺”。

被冤枉的金猛,他皺眉粗聲道:“金管家以下犯上,將人關起來醒醒腦子。”

這話一出,金管家臉色大變,“將軍已經給了‘贖’銀,你怎麼能不信守承諾?”

“金管家,我可曾親口對你言過,收到銀錢,就放你離開?”金猛反問道。

金管家……看向了金安。

金安此時,已經帶著人上前抓金管家了。

金管家重重的冷哼一聲。

對方當然沒有說過,實際上,自他被關後,見到的人,只有金安。

不過是各位其主。

金安對上金管家絲毫不怵。

他神色不變道:“金管家,得罪了。”

“不必抓我,我自己會走。”金管家甩袖怒道。

不是金管家不想反抗,而是子上次被抓後,金管家就知曉,如今這府中,他硬逃,是逃不走的。

想著,金管家神色幽暗的,看眼上首的靖安侯府庶出二小姐。

府中現在的護衛,都是靖安侯府的二少爺留下的。

那麼這肅安城的變化,是否又與那靖安侯府的二少爺有關?

金管家眼中閃過深色,緊接著,他垂首,掩蓋有異的神色。

符錦枝看著低首的金管家,笑了。

很快,金安就帶著金管家走了。

符錦枝看向幾次欲言又止的金馳。

“四弟可是想為金管家求情?”

聞言,金馳一怔,然後,他開口道:“二嫂,我知金叔剛才不對,但金叔畢竟是父親的……”

“金管家只是父親身邊的下人,而我們都是主子。”金猛突然打斷金馳的話,粗聲道。

突兀的話,讓金馳、金城,以及符錦枝都看了過去。

不同於金馳和金城的吃驚,符錦枝揚起唇角,贊同道:“夫君所言極是。身為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樣子。難道我們一幫金府的主子,都要看一個奴才的臉色。”

都曾看過奴才臉色的,金猛、金城、金馳三人,頓時眼神閃爍。

符錦枝似沒發現三人有異。

她看向金城和金馳道:“你們二人不要與金管家一樣,自己內心醜陋,就認為他人也是如此。我是真心想留四弟住幾天,而不是為了留住四弟,再向父親要銀錢。”

這話讓金城莫名覺得臉疼。

不過,二嫂怎麼能如此正義凌然的說這話?

他之前會想歪,還不是因為對方之前的行事。

呀!不對,之前要拿他和金管家要“贖”銀的,是自家二哥。

而二嫂還心善的給金管家求情,才讓金管家活了一命。

這麼一想,金城就覺得金管家特別的“英勇”。

都靠著他人,僥倖活下來一命了,居然還敢大無畏的指責二哥。

是的,經過那夜偷聽,金城早不覺得二哥是假的了。

被父親留下來送死的二哥,性子大變情有可原。

何況,他還知曉,二哥如今心中也很是不好受。

想著二哥給自己設的賭,金城莫名覺得悲傷。

就如同這些日子以來,他每日的對牆悲傷一樣。

輕輕嘆一口氣。

身在庶出為草賤的金家,他與二哥何異?

他現在雖表面還如往常一樣,但金城自己清楚,經過這些日子,他心中早已變了。

在金城徑自悲傷的時候,符錦枝笑著道:“我知三弟和四弟思家心切,尤其是三弟。但四弟剛來就走,也太倉促了。你們二哥雖不說,但我知曉,他是想要你們多留幾天的。”

“不敢瞞二嫂,此次前來,父親早已交代,要在府中多住幾日。”金馳言道:“即使二嫂不說,弟弟明日也不會告辭。”

符錦枝眼中閃過一道光。

她勾起唇角,“可見父親一早知曉你們兄弟情深。”

彷彿只是不經心的一句話後。

符錦枝繼續道:“四弟來的恰是時候,再過幾天,正是你二哥手下將士的婚禮,到時候,讓你們二哥,帶你去吃喜酒。”

話落,符錦枝又看向金城,“到時三弟也一起去,我可不許你們二哥厚此薄彼。”

帶著玩笑的話說完,符錦枝正經道:“我想了想,三弟和四弟都大了,你們還是莫要住在一個院子中。我等下就派人去收拾四弟的院子。只是四弟的院子久不住人,如今天色又不早了,今晚只能委屈四弟和三弟一起住了。”

金馳早已說過任二嫂符錦枝安排,他自是應下。

而剛還臉疼的金城,此時自也不會拒絕。

他想明白了。

之前他會讓二哥那樣對待,是因受了金管家連累。

讓二哥誤會,他也是來害二哥的。

四弟金馳只是來送“贖”銀的,二哥不會對其動殺意。

這麼一想,金城覺得他好慘。

而造成他慘的原因,是金管家,以及金管家身後的父親。

懷著傷心難過,金城帶著金馳離開花廳,往他的院子去。

花廳中,符錦枝端起茶杯輕飲。

剛才說了那麼多話,她需要補充水分。

就在她快將一杯茶飲入肚的時候,金猛開口道:“我沒想到父親會派四弟來。”

符錦枝看著茶杯底的水波,掀唇問:“夫君,四弟的武藝如何?”

“如今四弟的身手,只遜於我與大哥。”金城聽到自家夫人的發問,雖略感訝異,但還是認真回道:“五弟等人年歲還小,還需錘鍊幾年。”

符錦枝:“五弟年歲幾何?”

“五弟比四弟小半年,如今十五了。”金城回道。

聞言,符錦枝挑起眉頭,“看來父親是把四弟當成下一個夫君培養了。畢竟統領全軍的大將軍身邊,怎麼能少一能戰善戰的猛將。”

金猛聽了這話,面色大震。

隨後,他就苦笑一聲,“父親果然算無遺漏。”

“夫君,你錯了。”符錦枝放下茶盞,杯底與桌面相觸,發出一聲輕鳴。

符錦枝笑意盈盈,言道:“我坐在這裡,父親就當不上這四個字。”

說著,符錦枝勾起唇角,接著道:“夫君,你覺得父親為什麼會派四弟來?想想三弟和金管家剛才的反應,父親會想不到嗎?還是說,父親覺得三十萬兩銀錢太少,想給我們繼續送錢?”

停頓一下,“又或者,是為了掩蓋比四弟更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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