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錦枝吩咐完巧兒,回過頭後,就見金猛一雙炯目,正複雜的看著她。

輕輕哼一聲,符錦枝越過金猛,往前走去。

金猛瞅著已經往前的夫人,再看眼應命離開的巧兒。

頓一下,他還是跟上了自己的夫人。

正廳裡,金城低頭看著地面,二嫂剛才說的話,一直環繞在他的耳邊。

父親那一輩六個庶出兄弟,最後只有兩個活了下來。

而唯一活下來的兩位庶出叔叔,其中五叔還雙腿在戰場上受傷過重,不良於行。

目光默默看向不遠處的三叔。

“金城,你莫要聽你二嫂的話,我們金家的兒郎死在戰場上是榮耀。”金三叔目光對上侄兒,殷懇的說道。

金城目光一動,“三叔的話,金城知曉。”

這話說出,金城突然覺得有一股說不清的憋悶。

他再張口道:“三叔,侄兒還要去探望姨娘,請恕侄兒先告退。”

方姨娘雖然是只是一個姨娘,但卻是侄兒生母,金三叔還能阻止對方去探望生母嗎?

況且,金三叔一向不善言語,留下侄兒,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重重嘆一口氣,金三叔揮手,“你去吧!”

金城默默看了一眼,主位上金母一側裝著燕窩的瓷蠱,離開了。

金城一走,其他人也紛紛告退。

最後只剩下金三叔一家人,還待在正廳中。

“經過金猛夫妻這一鬧,金城等庶子恐心中有結。”金三叔說著,清瘦的面容上,滿是愁緒。

他長嘆一聲,看向身邊的妻子,“我去尋大哥,大嫂昏倒,身邊必然忙亂,你去探望一下,看看能不能幫把手?”

金三叔母一聽應下,然後她又道:“大嫂那有金耀,又身邊下人在,就算昏倒也不會多忙亂。”

說著這話,金三叔母看向自己手邊的燕窩粥,“仍了怪可惜的。”

於是她看向自己身後的大丫鬟,“你就別跟著我去了,留下來把廳中的燕窩粥都送回咱們家去。”

大丫鬟忙應下。

“對了,大嫂那一瓷蠱,你記著千萬不要拿。”金三叔母猛然想起來,緊張的叮囑道。

一旁的金三叔母的親生女兒聽了這話,忍不住出聲小聲道:“娘,這燕窩,您還不別要了,萬一裡面有髒東西怎麼辦?”

她還是一個未婚小姑娘呢,可不想吃下絕育藥。

金三叔母看一眼女兒譏諷道:“瞎說什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要擔心的也不該是我們,而是那爛心肝的狠毒人。那金猛媳婦和我們無冤無仇,怎麼會拿這樣的事騙我們。”

“娘,那您拿回去,我也不吃,我害怕。”金三叔母的女兒說完這話,有點心有餘悸道:“娘,大伯娘平日看著和善,怎麼會那麼狠毒呀?女兒平日沒惹過大伯娘吧?我這心裡怕怕的。”

經過今天她都有陰影了,覺得以後都不能再正視大伯娘了。

金三叔聽著夫人和女兒的話,越來越不像樣,拉下一張臉,“秀兒,你一個晚輩,怎麼能談論長輩的不是。回去給我關禁閉一個月。”

“關什麼關?”金三叔母聽見夫君說女兒,頓時不樂意了,她抬高聲音嚷道:“我閨女談論長輩怎麼了,她說的都是實話不?就大嫂做出給兒媳婦下絕育藥這樣的事,我們秀兒一個小姑娘家害怕才是正常的。”

金三叔母一拍桌子,怒道:“金三,我和你說,別說秀兒害怕,就是我也害怕。以後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好了,大嫂就一把毒藥餵給我?”

“你胡言論語什麼!”金三叔氣道。

金三叔母挺胸,氣勢洶洶道:“是我胡說,還是你那個大嫂狠毒?也是,你巴不得我被毒死,你好再娶個年輕貌美的小嬌妻。”

“不可理喻!”金三叔本就是不擅言語之人,此時見自己夫人越說越過分,索性一甩袖,憤而走了。

兩人的女兒秀兒一見父親走了,心中惴惴不安的叫道:“娘?”

金三叔母摟過女兒,“秀兒別怕,你爹就是榆木疙瘩。娘和你說,今日娘算看出來了,你大伯母不是表面那麼和善,你以後躲著點你大伯母。”

金三叔母自從是個愛說愛鬧的,與“和善溫柔”的大嫂一向說不到一塊去。

是以,她也不怕自己的話被別人知道。

雖說兩家來往的近,但分了家,怎麼也是兩府了。

她不信那個大嫂真能害到她身邊去。

不過,嘴上她卻不饒人。

是以,此時她撫摸女兒的秀髮,“我女兒漂亮又可愛,以後定能尋一個如意夫君,可不能被害了。”

“娘,您說什麼呢!”提到未來夫君,秀兒臉上羞澀,“女兒才不嫁人,要一直陪著娘。”

金三叔母聽了大樂,“喲!我們秀兒這是害羞了。”

“娘?”秀兒臉色發燙,不想母親在說下去。

金三叔母又大笑幾聲,才言道:“秀兒,你大伯娘雖然今日做的事過分,但娘身為弟媳,還是要過去探望……”

說著,看見女兒害怕的眼神,她嘆一聲道:“你和你哥哥一起回去吧!娘自己去。”

金三叔母看向一旁一直沒出聲的兒子,“你和你妹妹一起回去,帶回去的燕窩粥,你尋個大夫看看,沒有問題,再和你妹妹,一人用一碗。”

“娘,您不是說二堂嫂不會撒謊嗎?”秀兒不解的問道。

金三叔母順著女兒的秀髮,“你二堂嫂確實不會說謊,但娘想,萬一底下的下人弄錯了呢!”

“娘,您想的真周到。”秀兒崇拜的看著母親。

金三叔母心酸道:“若不是你父親死腦筋,非要將府中錢財給你大伯,娘何苦連幾碗燕窩粥也在乎?”

秀兒不太懂這裡面的事情,她只依賴的叫道:“娘,您別傷心。”

“娘不傷心。”金三叔母嘴中說著,心中卻是愁苦不已。

府中兒子女兒都大了,府中金錢卻不多,這以後聘禮嫁妝可怎生辦好。

一旁的金三叔母兒子金博,眼見母親和妹妹說完了。

他才開口道:“娘,兒子想隨您一起去看大堂兄。讓妹妹隨您的大丫鬟一起回府吧?”

一聽這話,金三叔母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同意。

然而身為一府主母,自家夫君和嫡親兄長的一些想法,她還是有所知道的。

不然那些個錢財,她也不能拿出去。

於是她轉念一想,不管今天二侄子夫妻鬧的多厲害。

這金家以後,到底還是大侄子的。

兒子與其交好,也是好事。

長長嘆一聲,金三叔母同意了兒子的話。

先不提金三叔母與兒子一起去了金母的院子。

只說此時,金猛與符錦枝已經回到了他們的院子。

走進房間,符錦枝坐在了待客廳靠牆的軟塌上。

金猛看一眼,也跟著坐了下來。

水兒等人忙著上茶上點心。

瞅一眼,符錦枝就看出來了,桌上的點心是廖嬤嬤做的。

她滿意的捻起一塊,“廖嬤嬤有心了。”

“稟少夫人,廖嬤嬤帶著人去廚房做早飯了。”水兒見狀忙說道。

符錦枝聞言,越加滿意,“還是廖嬤嬤知我心。”

早上一碗燕窩粥,這一趟折騰下來,早就都消化了。

就著茶水用了一塊點心。

符錦枝這才把擦了擦手,把目光看向了一旁挺直坐著的金猛。

“夫君可是不高興了?”符錦枝慢悠悠的道:“我們夫妻之間,以後的日子還長,夫君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不必憋在心中。否則心中憋的事情多了,容易早衰。”

目光慢慢落在那濃密的鬍鬚上。

符錦枝皺了皺眉,有這鬍鬚在,不早衰,也顯得早衰了。

金猛聽聞這話,心中一動,隨後察覺自家夫人,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鬍鬚上,他下意識覺得緊張。

昨夜自家夫人一直在抱怨鬍鬚扎人,不會是想要自己剪掉吧?

這念頭在心中一劃,金猛就不安的動了下。

鬍鬚是他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可不能剪。

不過,比起鬍鬚,金猛有更重要的話想說。

他清咳一聲,開口道:“夫人,我知母親下藥狠毒,但這畢竟是家事,你為何要讓人傳出去?”

自家夫人剛才在正廳中,說的話再不好聽。

金猛雖有些心情複雜,但也沒想過阻止。

因為他知道自家夫人,作為受害者心中有怨氣。

他一個活不了太長時間的人,死後的事情不可預料。

但他活著的時候,只望自家夫人能順氣些。

是以,他願意讓自家夫人,將這口怨氣撒出去。

即使會惹父親和大哥不快。

當然,也是因為,他自己心中對於下藥的事情,也是憤然的。

可將事情傳出去,這讓從小被教育家族為重的金猛,有些接受不了了。

在他的想象中,在家中怎麼鬧,怎麼吵,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應該關起門來解決。

絕不應該傳出去,損害家族的聲望。

可現在,自己的夫人,卻將下藥的醜事傳了出去。

金猛能忍著沒阻止,就是想著婚前的話。

可他真的很難受。

“夫君認為我又該怎麼做呢?”符錦枝早猜到對方的想法,她挑起眉頭,“還要再去找父親討公道嗎?”

不等金猛回答,符錦枝再次說道:“夫君,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費那麼多燕窩嗎?”

“因為母親不會承認下藥的事情。”金猛髯須抖動一下,悶聲回答。

符錦枝聞言微笑,“夫君說的很對。母親不會承認下藥的事情。”

眸中閃過一道冷光,“不過不但是母親不會承認,就是父親也不會承認。”

“父親答應了會主持公道。”金猛心中一梗,粗聲回道。

符錦枝淡淡笑,“夫君不如去問問金安,他昨日找到的那些證據,還存在嗎?”

聞言,金猛瞳孔兀的變大,“父親不會那麼做的!”

“會不會?夫君一問便知。”符錦枝幽幽道:“夫君,我認為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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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符錦枝這話還沒說完,金猛就大步走出了房間。

符錦枝見狀,眸子轉了轉,輕輕捻起一塊點心,慢慢放入口中。

一旁的水兒,她見姑爺生氣的離開,而自家小姐卻淡定的吃.asxs.心。

默默低下頭,總感覺姑爺有點慘。

不過作為自家小姐的丫鬟,水兒心中是高興的。

時間一點點過去。

在符錦枝慢悠悠吃了兩塊點心後,金猛臉色難看的回來了。

符錦枝見了,輕輕擦了擦指尖殘留的糕點屑。

不是符錦枝見金猛回來不吃了,而是她要留著肚子吃一會兒的早飯。

不緊不慢的用了一杯茶,去了去口中的甜膩。

符錦枝才看向還站著的金猛。

“去了幾條人命,夫君可是難受了?”

不是為了死去的人難受,而是為了有一個偏心的父親而難受。

金猛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家夫人,言道:“夫人,你早就猜到了。”

他低落的語氣,說出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

符錦枝一聽,喟嘆一聲,“是的,我早猜到了。母親不但是府中主母,更是嫡長子的親生母親,就是為了嫡長子的未來,父親也絕不會允許,他看重的嫡長子有那麼一個狠毒的母親。”

頓一下,符錦枝掀起唇角,繼續道:“不然夫君你認為,我昨日為什麼要你等一夜,今日又浪費的煮那麼多燕窩。因為我知曉府中不會真的給我們公道,所以我不要了。我退而求其次,只要讓府中的眾人都知曉,就是母親給我這個新嫁入門的庶子兒媳下絕育藥。不論證據,只要眾人都心知肚明。”

最後一句話,符錦枝說的格外重。

金猛聞言,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自家夫人剛嫁進府中,就想明白的事情,可他卻看不透。

知道自家新婚夫人吃食中被下了絕育藥,他想的都是想要父親主持公道的。

而剛才父親答應主持公道時,他是真的以為對方會給他們夫妻一個公道。

然而……就在剛剛,相關的人都意外的死去了。

知道自己被留下,不久會死時,金猛沒難受,甚至他是抱著欣然的心,準備赴死的。

知道靖安侯府來的小姐,從嫡長大小姐變成庶出二小姐,而他要代替大哥娶妻時,他沒有難過,他只是覺得自己一個將死之人娶妻,對那位願意嫁給他的靖安侯府庶出二小姐心存愧疚。

可此刻,金猛是真的難受了。

在父親眼中,他金猛到底算什麼!

突然,金猛感覺自己的大手被觸碰。

他下意識看過去。

然後看見一雙關心的眼睛。

募得,金猛覺得眼角一酸。

“夫人,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這一刻,符錦枝只覺眼前高大的男人,就好像一個懵懂的小男孩一般脆弱。

輕嘆一聲,示意房間中的其他人都出去。

等房間的門被水兒關上,房間中只剩下了新婚的夫妻兩人。

符錦枝伸出的手,包裹住她觸碰到的大手。

“夫君,我們昨日成親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一句問出,符錦枝見金猛面色動了一下,她繃起麵皮,嚴肅的繼續道:“這意味著,我們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一個只屬於你我的小家。”

眸光變的柔和,“在這個家中,我們會同吃同睡,分享生活的瑣事,共渡外面的困難,所以……”

柔和的眸光變的堅定,“以後我們彼此,才是最最親的人。我們將休慼與共,榮辱一體。”

金猛聞言心中一震。

這句話比剛才不願意讓自己死去,更加的讓他心醉。

他默默將這話在心中重複了一遍,一雙炯目中出現亮光。

符錦枝見狀,眸中也出現笑意,“父母、好友,乃至子女,終有一天會離開,但夫妻不會,生同寢死同棺。我們才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夫君,不要再難過,因為不值得,也因為,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一個需要依賴父親的小男孩,而是變成了支撐一個家的柱樑。”

嘴角慢慢往上挑,符錦枝滿含期待道:“夫君,你的夫人需要你。”

有時候被需要,就是對一個人最大的肯定。

此時金猛就從心底心生一股信念,他看著自家夫人,重重點頭,“夫人,我會一直一直護著你。”

即使死後,他化作魂魄,也會一直一直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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