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陽坡雖以坡為名,實際上卻是一片連綿千里的大山。

冠以蒼陽二字,是因為這座山中曾經有一名叫蒼陽道觀的宗門。

蒼陽道觀活躍在二百餘年前,以旁門左道出眾,似《九陰秘錄》中的人傀術和入夢之術等,在蒼陽道觀中都可以尋覓的類似的手段。

還有拔魂轉生之術,可以為凡人置換肉身,剖面之術,可以替人換上任何一張想要的面容,燃運之術,可以讓人短時間運勢大增,心想事成,仙壽之術,甚至號稱可以讓凡人擁有謫仙一般的漫長壽命。

諸此種種,不一而足。

這些古怪的旁門秘術,往往只能作用在凡人和低階修士身上,但即便如此,在眾多的凡人和低階修士眼中,蒼陽道觀手段之詭奇,無疑堪比神蹟。

因而在這一地域,那時的蒼陽道觀極負聲譽,深得許多凡間豪族和修真小世家的青睞,甚至有人千里迢迢,慕名而來,只為見見這旁門道術的威力。

世人傳聞,蒼陽道觀的觀主蒼陽子曾受仙人指點,於老邁之年獲天書一卷,天書無字,但只要寫下心中疑惑,天書俱可浮現與之對應的答案。

蒼陽道觀中的種種旁門手段,也都是從天書中得來。

有人說,蒼陽道觀被滅後,是滅了蒼陽道觀的魔教得了那捲天書,也有人說,天書仍然在蒼陽道觀中,只是一直都未被人發現。

到底如何,隨著近百年的歲月流逝,早已無人再去探究。

蒼陽道觀也終究是埋葬在深山當中,與無邊孤寂作伴,被歲月所遺忘。

……

夜風寂寥,帶著深秋的冷澀,從遠方的山谷中呼嘯而來,仿若有巨獸在咆哮。

天空也下起了大雨,雨滴帶著直入骨髓的寒冷,被狂風一卷,如銀色絲線一般不斷滑落,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

大山中忽然升起了霧氣,裹著暴雨,形成雨霧遮蔽蒼穹,也將整片山林置於朦朧當中。

遠方山腳下,有黑衣劍客迎風而上,順著已經廢棄的階梯拾級而上,狂風暴雨之下,勉強能辨認出來人是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男子面容冷酷,下巴生出一茬黑鬚,背上還揹著一把被黑布包裹的長劍,看上去又幾分孤寂和滄桑。

這漫步雨中的黑衣劍客,正是從寧川前往天蠻村的王衝。

“半山腰就是蒼陽道觀的遺址,今晚在此地歇一歇,明日再趕些路,就能進入小彌山地域了。”

王衝拿著地圖,一邊看一邊向山腰走去。

今夜狂風驟雨,又有大霧升起,視野朦朧,甚至連方向都已經無法辨別,這種情況下,已是不適合繼續趕路。

王沖走了沒多久,蒼陽道觀已是出現在他眼中,道觀周圍的院牆已是倒塌,只剩下幾塊凌亂的磚石,勉強能辨認出曾經的院牆模樣。

院牆內部的建築也早已破敗,只剩下一地廢墟,被塵土和黃葉所覆蓋。

整個蒼陽道觀的遺址中,只有最中央的一座大殿,依就矗立在廢墟當中,任憑狂風暴雨,始終巋然不動。

透過雨霧,能看到大殿當中有火光在閃爍,也不知是有人捷足先登還是有精怪在其中作祟。

再近一些,狂暴的大雨聲中,已是隱約能聽到大殿中傳來人類的笑聲。

笑聲中帶著稚氣,似乎大笑之人正處於嗓音變化的年歲。

王衝想了想,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道觀走去。沒過多久,他便來到道觀前,將大殿內部情形看了個一清二楚。

道觀之中,已是有了五個身著紫衣的修士。

其中四個修士很年輕,臉蛋白淨,眼眸純澈,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修為也只有在煉氣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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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為首的修士年歲稍大一些,生了張和善的國字臉,修為也達到了煉氣後期,其身上充滿一股狂暴氣息,看上去頗為不凡。

這群修士圍成一圈,中間擺了口大鍋,鍋內熬著湯,有肉香味從其中傳出,在整個道觀瀰漫。

王衝從雨幕中走出來的瞬間,道觀中人就第一時間轉過頭,一臉戒備的的看向他。

忽然被七八雙眼睛盯著,王衝仿若未覺,自顧自的走進道觀,然後在距離那幫人較遠的角落盤坐了下去。

許是察覺到了王衝不好招惹,又或是覺得王衝不像是找麻煩之人,那群紫衣修士漸漸收回目光,但仍有幾人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王衝,目光中帶著疑惑和好奇,不時竊竊私語,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王衝沒有理會那些朝他望來的目光,皺著眉頭開始打坐修煉。

出發之前,他覺得自己作為築基修士,雖無法橫空虛度,但一葦渡江,攀爬峭壁的本事還是有的。大江大河攔不住他,懸崖峭壁也攔不住他。只要他想,他大可以以一條筆直的路線穿過嶽恆山脈,前往天蠻村。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此時大霧升騰,整個嶽恆山脈就如同一座迷幻大陣一般,哪怕他是築基修士,在這種時候趕路,也必然會迷失在大霧之中。

想要在如此境地下連夜趕路,根本不現實。

因而他只能在這破敗大殿中等待,等待大霧消散的那一刻。

“黎叔,剛才的故事說到哪兒了?繼續說啊!”

王衝坐下來沒多久,另一邊的人群中,其中一個稍顯年輕的紫衣修士忽然催促道。

為首的國字臉修士笑了笑,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這才道:“剛才講到我祖父為請蒼陽子前輩出手,三顧茅廬,終於感動蒼陽子前輩,讓蒼陽子前輩願意為我家祖父施展仙壽之術。”

“黎叔,你剛才是說你家祖父為蒼陽子前輩求來一枚天命丹,這才讓蒼陽子前輩妥協,願意為你家祖父施展仙壽之術。”另一個青年修士打斷了國字臉中年,笑聲中有幾分得意。

“黎叔,這天命丹是幾階丹藥,作用又是什麼啊?”又有一個年輕的紫衣修士一臉好奇的問道。

那被稱為黎叔的男子一巴掌拍在最開始的那個紫衣修士頭上,笑罵道:“就你聰明。”

“嘻嘻,都是黎叔教得好!”

那年輕修士也不惱,一臉笑嘻嘻的摸了摸腦袋。

黎叔無奈一笑,換了姿勢,端坐在幾人前方,見底下一群青年全都恭敬的翹首以盼,這才緩緩說道:“這仙壽之術,雖然號稱能讓凡人擁有謫仙般的長遠壽命,但想要得到,就要付出。我祖父為了請蒼陽子出手,付出的代價是天命丹,那蒼陽子想要施展此術,付出的代價是什麼,你們幾個小家夥知道嗎?”

黎叔看向眾人。

“黎叔黎叔,仙壽之術真的存在?凡人也能擁有謫仙般的壽命?”

“黎叔,你還沒告訴我們天命丹到底是幾階丹藥呢?”

“我猜蒼陽子前輩一定是付出了自己的壽命!”

……

一群青年嘰嘰喳喳,好不活潑。就彷彿從未經歷人世險惡一般,全都懷著一顆赤子之心。

黎叔搖頭晃腦,道:“仙壽之術必然存在,只是沒有想象中那般強大而已。”

他眼中露出一抹追憶,似在回憶腦海中自己祖父的模樣,頓了良久,才緩緩說道:“我祖父當年被施加仙壽之術後,以凡人之軀,硬生生活了二百年。二百年的時間,足以讓凡人的靈魂都極盡腐朽,但偏偏,我祖父直至死去,靈魂依舊年輕,若不是肉體已經衰老,我祖父或許還能多活幾百年。”

黎叔眼中頗有些遺憾。

“二百年?!”

不少青年發出驚呼,似是不敢相信。

一個凡人,能活一甲子算是難能可貴,超過兩個甲子更是驚為天人。

至於二百年,那已經是怪物了。

“二百年很多?”

黎叔挑了挑眉,眉宇間浮現一抹怨氣,“你們這些小家夥可知道,我祖父為了這麼天命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嗎?”

青年修士們俱是搖頭。

那黎叔咬牙道:“我黎家原本居於太皇山之下,是道庭的嫡系門人。每隔百年,都能將一位族人送往道庭,成為道庭內門弟子。但為了這枚能使人突破金丹境的天命丹,我祖父便直接將這嫡系之名讓了出去,從此以後只能在外顛沛流離,再沒有一位族人能進太皇山。”

“黎叔,你那族叔有點自私哦。”有青年小聲說道。

“你懂什麼?”

黎叔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他道,“黎家傳承至我祖父一輩,嫡系中已是僅剩我祖父一人。太皇山中,一群豺狼虎視眈眈盯著我黎家道庭嫡系之名,黎家內部,那群旁系竟也敢貪圖我黎家名號,妄圖以下犯下,竊居主位。偏偏我祖父被強敵重創,靈根破碎,道途無望。與其便宜其他人,不如放手一搏,以求一線生機。”

一群青年吶吶無言,不明白黎叔怎麼忽然氣憤起來。

黎叔沉默片刻,眼中的怒氣漸漸消散,他頓了頓,解釋道:“那時內憂外患,其中之事遠非你們你們幾個小家夥能夠想象,我祖父也是迫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黎叔,那蒼陽子前輩付出了什麼?你剛才還沒說。”有個青年小心的問道。

“蒼陽子施展仙壽之術,付出的代價便是血脈盡絕。”

黎叔遙望殿外的狂風暴雨,目光幽幽,“蒼陽子為我祖父施展仙壽之術後,其家族和他有血脈牽連的一千二百餘人一夜死絕,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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