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洞山下先鋒村的茶館裡,茶仍舊是上好的“峨眉雪芽”,村裡的茶客也同往日一樣,聚在此間高談闊論。當中也包括說書的郝老漢,尖酸刻薄楊秀才,就連那個外來的“銀刀門”刀疤臉漢子也在。

聽到茶館裡眾人還在議論什麼關公顯靈殺人,以及關公所用的絕招“青龍偃月”再次現世,角落裡桌上的謝貽香不禁暗歎一聲,轉眼望向身旁的先競月,眼中滿是喜悅之情。

原來當日先競月前往湖廣,除了要尋訪失蹤的謝貽香以外,也已奉皇命入蜀,要在暗中徹查恆王遇害的命案。他本要尋得謝貽香一同前來,誰知卻遍尋不得,在知道謝貽香平安無事後,先競月只得孤身前來畢府。正如得一子之前所言,他從常大人那裡聽說“天針鎖命”冰臺也在府裡,還以為是自己在湖廣認識的那個冰臺,驚愕之下,便在暗地裡和畢府這個冰臺會面,這才暴露了行蹤。

隨後化名“屠凌霄”的畢無宗便假裝不知先競月親軍都尉府統辦的身份,私下“巧遇”先競月,想要試探他的虛實。卻不料兩人這一交手,面對先競月的紛別,畢無宗也無法藏私,用出他在戰場上千錘百煉而成的刀法,再結合畢無宗身上那股殺人無數的氣焰,先競月由此懷疑眼前的這個“屠凌霄”,或許便是十多年便已暴斃軍中“不死先鋒”畢大將軍。

如此一來,畢無宗當然更不能放過先競月。而先競月的武功本就不及畢無宗,再加上內力盡失,先前和冰臺會面時,又在冰臺房中不慎喝下一盞酥骨茶,自然敗在畢無宗刀下,就連師父刀王所贈的紛別也被畢無宗的長刀毀去。幸好畢無宗身為一代名將,倒也是個愛才之人,眼見先競月年紀輕輕居然練成如此刀法,最後還是留了他一條性命,只是將先競月關押起來。

而先競月的囚身之地,便是畢府前院下一個數尺見方的地底密室,恰巧就在那尊關公雕像正下方,而那尊關公雕像,其實便是開啟這間密室的機關。話說畢無宗當年雖已從畢夫人手裡習得“天龍戰意”,但卻因這門神通的反噬,以至性情大變,甚至損害了身體,所以他在修建畢府時,便設計了這麼一間密室,好讓他有個安靜的地方靜心化解“天龍戰意”的反噬。

但那尊關公雕像上的機關,卻到底沒能逃過得一子的“雙瞳”。待到得一子揭破全域性,畢無宗大開殺戒,趁著趙若悔與畢無宗交手之際,得一子便以畢無宗將會殺人滅口為理由,說服歐陽茶師徒相助,合三人之力,從關公雕像下的密室裡將先競月解救出來。隨後畢無宗被趙若悔引到前院裡,得一子便裝模作樣地上演了一幕“施法請神”的鬧劇,再借天雷之勢,想要以此嚇唬畢無宗。而脫身後的先競月也不負眾望,終於以畢無宗劈斷自己紛別的那柄長刀發出“獨劈華山”,將畢無宗擊斃當場。

而謝貽香當時剛剛消化了言思道的智慧,正值心神混亂之際,又被畢無宗的“天龍戰意”重傷,所以恍惚間還真以為是得一子的道術起了作用,讓大雨中的那尊關公雕像變作了自己的師兄先競月。再加上幼年時這尊關公雕像給她帶來的恐懼,竟被嚇得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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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常大人和宋參將回來收拾殘局,謝貽香和先競月重逢,自然也弄清了整件事的緣由,雖然這當中的過程有些駭人,但最後畢竟還是有驚無險。如今眼見師兄左肩上的刀傷不輕,只怕要調養個十天半月才能恢復,謝貽香不禁暗歎一聲,再看到桌上那柄畢無宗所贈的那半截“偃月刀”,她忍不住向先競月問道:“那天我剛進畢府的時候,畢大將軍的這柄長刀突然從雕像手裡滑落,險些傷到我。如今想來,這柄刀當時滑落,莫非是師兄所為?”

先競月呷了一口茶盞裡的“峨眉雪芽”,點頭說道:“當時我被困於雕像下的密室中,雖然知道你來了,卻苦於穴道被制,無法開口。情急之下只得祭出殺氣,希望你能識得。”說罷,他也望向桌上那柄偃月刀,淡淡地說道:“誰知我殺氣一出,畢大將軍的這柄刀竟然和我的殺氣生出感應,自行掉落下來。照此看來,這柄偃月刀,也算是與我有緣。”

聽到這話,謝貽香不禁慚愧地一笑。要說先競月的殺氣,她本該再是熟悉不過,只可惜畢府前院裡的那尊關公雕像本是她幼年時前來畢府所留下的噩夢,所以一見之下,內心深處的恐懼便被喚醒,哪想得到當時那股鋪天蓋地的殺氣,竟是由自己的師兄所發,還以為是那尊關公雕像、又或者是畢無宗那柄長刀本身的殺氣。

想起自己對於那尊關公雕像的恐懼,謝貽香又抬眼望向桌子對面那個裹覆在斗篷裡的少年,笑問道:“小道長,說起來此事還要請教於你。我幼年時曾隨父親和大姐來過畢府一次,卻因此得了一場大病。此後在我的潛意識裡,一直都有畢府前院裡的那尊關公雕像,就彷彿是噩夢一般的存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斗篷裡的少年與先競月、謝貽香二人同桌,自然便是那個目生雙瞳的得一子。聽到謝貽香發問,他只是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凡人年少時,皆會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懼,可能是針對某物,也可能是針對某人。如今畢府這樁命案已經告破,又何必再糾纏你幼年的那些瑣事。”聽到得一子這般回答,謝貽香忍不住嘆了口氣,悠悠說道:“是了,畢府裡的這樁命案,終於也算告一段落了。”

如今殺害恆王的真兇畢無宗,以及幕後設局的畢夫人屠凌霄,皆以雙雙斃命,在常大人和宋參將的周旋下,畢長嘯身為當今畢府的主人,為了儲存父母名譽,最後居然主動請罪,領下殺人兇手的罪名。只說是恆王前來畢府邀他謀反,並以武力威脅,他為保全忠義,這才一怒之下殺死恆王,以此上報於朝廷。

與此同時,常大人又告誡他說,此案事關皇子之死,皇帝必定會親自提審,屆時畢長嘯只需將此中實情告知皇帝,皇帝在得知恆王和畢無宗皆已身亡後,自然便去了心腹大患,定不會向世人公開此案,洩露畢無宗當年未死的秘密,從而保全畢無宗的一世英明。而畢長嘯到底只是替父頂罪,如今畢無宗已死,試問皇帝當年都可以饒過畢無宗的殺降之舉,教他假死避世,此番自然也會對畢家網開一面,饒過畢長嘯的性命。

而對於這位畢府的主人“鄭國公”畢長嘯,謝貽香和先競月都有些感慨。要說畢長嘯的本性其實不壞,即便是當年犯下的**大罪,大半責任也在一心報復畢家的畢夫人身上。他若是生在尋常人家,倒也能平安無事地度過一生;只可惜他出身畢家,身為畢無宗的長子,憑他這點捉襟見肘的心智,又怎能在侯門裡這些骯髒勾當中立足?

而畢長嘯隨著常大人和宋參將的這一去,畢家便只能交給畢憶瀟和福管家照應,而畢憶湘也在得一子的相助下恢復正常,再加上畢憶瀟“女財神”的手段,想必也不會再有人與畢府為難。而做客畢府的趙若悔和歐陽茶師徒,隨著畢府的封禁解除,也各自回家。至於死在畢府裡的唐曉嶽和墨隱二人,畢憶瀟也派下人將他們的屍體分別送回唐門和青城山,並以重金祭奠。

如此一來,正如得一子所言,此案的確已經徹底了結。當下謝貽香又向得一子問道:“當時我身患‘鬼上身’之症,就連‘天涯海角閣’的海一粟海道長都束手無策,只能以‘七星定魄陣’暫時壓制。而‘湘西屍王’魯三通曾說過,世上能化解我這‘鬼上身’的高人,恐怕便只有鬼谷一道的傳人。而今小道長非但替我祛除了身上的髒東西,事後又替我解開‘七星定魄陣’,讓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試問小道長如此本事,莫非便是鬼谷道的傳人?”

那得一子卻是冷哼一聲,說道:“我早已說過,我雖能駕馭道術,卻並非道士。”謝貽香見他始終不肯吐露來歷,當即又問道:“那不知小道長往後有什麼打算?”得一子仍舊冷冰冰地回答道:“我自有安排。”

幸好謝貽香早已摸透得一子的脾性,知道這個俊俏少年雖然本事極大,性格卻異常古怪,還依稀有些小孩子的脾氣,倒也不以為意。當下她不禁嫣然一笑,又說道:“無論如何,此番能夠偵破畢府這樁命案,還得多謝小道長相助。而我當日曾答應峨眉劍派的戴七前輩,要將定海劍和昔日蜀山派的秘籍親自送到峨眉劍派朱掌門手裡,如今那位趙前輩身受重傷,已先行一步回峨眉通稟,隨後我便會和師兄同上峨眉。小道長若是沒其它瑣事纏身,不妨也和我們同行。”

誰知聽到這話,得一子陡然站起身來,冷冷說道:“你的案子雖已了結,我的事卻還沒完,早已和旁人有約。而你既然身為我道家所謂的之‘引’,天崩地裂,屍山血海,你我自然會有相見之日。”說完這話,他也不理會同桌的先競月,已徑直往茶館外而去。就在他將要踏出茶館大門時,忽然又回過頭來,向謝貽香冷笑道:“而今峨眉山上妖氣沖天,爾等好自為之。”說罷,他便再不多說一句,頭也不回地走向遠方。

聽到得一子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語,謝貽香也不知自己是哪裡得罪了這位小道長,只得兀自苦笑。待到得一子去得遠了,她才向身旁的先競月問道:“依師兄之見,這位小道長若是和言思道那家夥相比,誰更厲害一些?”

先競月聽到這一問,不禁皺起眉頭,緩緩說道:“言思道雖然十惡不赦,行事叛經離道,但終究是為了得失。一旦有了得失,到底也不過‘名利’二字,自然有章法可循;甚至某些時候,還算通情達理。但這個自稱‘得一子’的小道士,我雖接觸不多,也看得出他行事全憑一己之好惡,根本不顧及其他,可謂是無經無道。再加上他這一身本事,只怕——”

說到這裡,先競月忍不住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只怕這個叫做得一子的小道士,才是當今世上最危險、也是最可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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