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艘官船列隊排開,在廬山對面的鄱陽湖入長江處沿岸停靠,伴隨著水波輕蕩,兀自起伏搖曳。正是:惆悵離懷向何許,鄱陽湖上葉飛時。

就在這十幾艘官船當中最大的一艘船上,船艙裡此刻正擺著一桌豐盛的酒席,依次坐著五男一女。席間雖然有上品美酒,卻無一人舉杯;雖然有上品佳餚,卻無一人下筷。所有的人,都顯得有些心事重重,所以無暇顧及眼前的這一桌酒席。除了船艙裡這六個人之外,其餘的下人便都留在船艙外等候,顯是怕打擾到席間的眾人。

話說席上的這一個女子,不過十**歲的年紀,穿著一身緋紅色衣衫,將一柄裹覆在包裹裡的長劍背在背後,即便是眼下坐在酒席之間,也不曾卸下;除此之外,她的腰間還有一柄緋紅色的彎刀。

這個少女自然便是謝貽香了。那日鄱陽湖水域地底的暗流倒灌,繼而水漫整個“陰間”山谷,到最後竟將整個數十丈深的山谷盡數淹沒。待到水勢漲停,山谷裡的水面離頭頂上方的山谷谷口,不過只有兩三丈的距離,便終於停了下來,再不往上漲。待到所有獲救的人攀巖而上,從谷口處穿出之後,從外面往下看這整個被水淹沒的“陰間”山谷,分明是個方圓十幾丈的水潭。

若非是親身經歷過這一系列的事,誰能想到就在這個水潭的深處,居然曾經居住過一個有著上千年歷史的神秘家族,而且還有“肥遺”、“混沌獸”和“華夏第一殭屍”這些駭人的怪物,以及“萬木逢春”和“太虛一夢”所製造的“長生不死”之神異?而這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已被倒灌進來的湖水給徹底淹沒,再也不復存在了。

後來謝貽香和聞天聽座下的四名弟子爬出山谷,沒過多久,便遇到了江州知府許大人手下的隊伍,恰好就在這山谷谷口一帶晃悠。詢問之下,才得知他們竟是被聞天聽用皇帝的聖旨呼叫過來,特意前來此地以做後應的,誰知聞天聽沒等到,卻等到了謝貽香一行人。他們見到大將軍謝封軒的女兒居然會現身於此,驚異之下,連忙將謝貽香奉為了上賓。

如今在吳鎮長的協調下,任三曾祖父已帶領著那一兩百名倖存的族人,去往了他們所謂的“陽間赤龍鎮”安頓,雖然外面這個赤龍鎮對這個神秘家族的事可謂一無所知,但這個神秘家族在此經營了上千年,自然也有些根基。至於那任三曾祖父自己,因為被天祖父提前喚醒,所以只剩不到一年的壽命,如此安排,也便算是安度晚年了。而“萬木逢春”和“太虛一夢”這兩門神通,由於家族裡的天祖父已死,下一任天祖父的接班人大芮曾祖父也命喪於那尊活俑之手,家族中再無人精通,所以從此失傳,再不復得見了。

而此刻乃是由江州知府許大人設宴,請謝貽香和吳鎮長上船,詳細詢問在鄱陽湖畔發生的所有事情。席間陪同的另外還有江州府的一位趙主簿,一位陳師爺,以及吳鎮長的頂頭上司梁知縣。

謝貽香當下也不隱瞞,將自己親身經歷的這一切盡數講訴出來,卻因為吳鎮長還要安置倖存的族人,而且他這個鎮長的身份也還要繼續保留下去,所以關於吳鎮長的一些事情,謝貽香則是稍微做了調整,只說他隨自己一同深入敵穴、探察案情。

待到聽完謝貽香所有的講訴,在場的許知府、趙主簿、陳師爺和梁知縣皆是一臉震驚,良久無語,不想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神異怪誕之事。過了好久,席上的陳師爺才開口問道:“誠如謝三小姐所言,那……那‘陰間’的入口,其實就在赤龍鎮以北不遠處的山凹曠野裡,但這千百年來,卻從來都沒有被人發現過?”

謝貽香點了點頭,當日自己隨眾人從被淹沒的山谷中出來時,將周圍的形貌看得清楚,正是當日自己在戴七和曲寶書的帶領下,第一次見到青竹老人和海一粟的那個山凹曠野。而那所謂的“陰間”山谷,準確來說其實是一個深陷地底的大地洞,由於谷口一帶之前被那個神秘家族以上古奇陣“縛禪”隱藏起來,就連墨家的首席護法墨殘空也被騙過,所以上千年來才沒人能夠尋找得到,幸好當日聞天聽和言思道二人兵分兩路,言思道已將這個“縛禪”古陣給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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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那許知府便緩緩說道:“謝三小姐,據下官所知,朝廷先前在湖廣失竊的軍餉,分明乃是洞庭湖的江望才所為,而且伴隨著江望才的伏法,朝廷也已頒下了旨意,將此案徹底瞭解。可是依照三小姐如今所言,那批軍餉卻是在下官所管轄的鄱陽湖地界遺失,而且劫走軍餉的罪犯,其實卻是鄱陽湖畔的一個家族,這卻有些令下官為難了。”說罷,他便向身旁的陳師爺使了個眼色。

那陳師爺心領神會,頓時介面說道:“謝三小姐莫要誤會,倒不是我等不相信你的話,只是眼下一沒有抓到元兇,二沒有找到髒銀,就連那個家族的巢穴也已被湖水淹沒,再尋不到蹤跡,倒是叫此事有些麻煩。謝三小姐是朝廷裡的貴人,自然知道官場的規矩,就算是我們想將此事上報朝廷,從而推翻朝廷先前的結案,咳咳……以眼下的局面,這道奏章只怕也沒辦法寫。”

謝貽香微微一笑,這官場上的學問,本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早料到會是這般結果。此番歷經生死,她哪裡還會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當即笑道:“小女子不過是刑捕房裡的一個捕頭,又怎敢過問諸位大人的公幹?眼下之所以坦誠相告,其實卻是一片好意,因為我隨後便要趕回金陵,從而將此事盡數記錄在案,一字不差地寫進刑捕房卷宗,也算是恪盡職守。至於朝廷是否會因此複查此案,那便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所以今日之言,也算是和諸位大人先通通氣,後面究竟應當如何處理,小女子又哪裡敢多嘴。”

聽到這話,席上的四個官員臉色都有些難看,想不到這位謝封軒家的三小姐,居然竟是個厲害角色。那許知府連忙打了個哈哈,說道:“好一個恪盡職守,三小姐當真令我等好生敬佩。只是軍餉被劫一案已有定論,而且還是皇帝親下的聖旨,三小姐若是將此間之事照實寫進刑捕房卷宗,豈不是推翻了朝廷的定案,也是損害了皇帝的顏面?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要惹禍上身?還望謝三小姐斟酌。”

謝貽香淡淡地說道:“許大人好糊塗!難不成你們竟忘了,此番是聞天聽以皇帝的聖旨將你們呼叫過來的?眼下聞天聽已然身亡,莫非你們以為此間之事,皇帝便會善罷甘休、不再過問了?此番我謝貽香身在其間,若是不提前將此事記錄在案,那才是惹禍上身。”

這話一出,許知府頓時恍然大悟,頃刻間居然無言以對。要知道那聞天聽乃是奉皇命而來,如今卻已命喪於自己管轄的地界內,的確令此事有些頭疼。旁邊的吳鎮長早已領教過謝貽香打官腔的本事,眼見自己這一幹上司被她盡數震懾當場,不禁暗自好笑,卻又不敢表露在臉上。

卻不料席間的梁知縣沉吟半響,忽然嘆了口氣,笑道:“只怕謝三小姐一時間卻回不得金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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