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莊浩明當場射殺了無絳子,誅滅了賊首,謝貽香大喜之下,立刻高喊道:“自古法不制眾,今夜元兇既誅,我在此向大家保證,朝廷絕不再追究今夜之事,請大家先行住手。”

她這話喊出,才發現自己周圍的難民居然早已停了下來,個個面露恐懼之色,卻不是因為被射殺的無霰子,而是齊齊望向自己身後。

謝貽香驚奇地轉過身來,只見月光之下寧萃臉色猙獰,青衣上、油傘上全是鮮血,那無絳子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竟被她分作了數塊,滿地鋪灑的血肉中,一顆頭顱滾落一邊,碎裂得不成形狀。

謝貽香頓時生起一股恐懼,眼見寧萃這般模樣,急忙跑過去拉住寧萃。寧萃身子一震,冷冷掃視著一干難民,狠狠說道:“再不滾開,這便是下場。”

周圍的難民聽她這麼一說,全都驚惶起來。謝貽香心想:“我用好言相撫,這些難民卻是聽不進去,倒是寧萃這一發狂,立刻便將他們震住了。說什麼以德可以服人,原來也要看看是對什麼人而言,至少對眼見這幫傢伙就毫無作用。”

她深吸一口氣,揚聲喝道:“我數三聲,大家立刻就地坐下,靜候朝廷發糧。要是三聲一過,還有人不願坐下,休怪我手下無情。”頓一了頓,她又大聲說道:“城上那位神箭將軍,三聲之後若是還有人沒坐下,你便立刻將他射殺了!”

聽到城牆上莊浩明應聲,謝貽香便緩緩數道:“三!二!一!”

三聲一過,只見城外那數千難民頓時便有一大半坐了下來,卻還有好幾百人茫然無措,站立著不動。莊浩明心中大是焦急,他這位“神箭將軍”如何能下手射殺百姓?幸好他老謀深算,當機立斷,眼瞅著一名沒坐下的太遠觀道士,當即一箭射出,正中那道士胸口。

他這一箭用上了巧勁,箭一入肉,勁力才迸發出來,如同火藥一般在那道士體內炸開,將那道士的胸膛炸得血肉模糊。看到莊浩明射出如此霸道的這一箭,那些沒坐下的難民嚇得屁滾尿流,迅速坐了下來,有幾人坐得急了,索性就勢躺在地上裝死。

如此一來,不到片刻工夫,城外的數千人便已盡數席地而坐,就連混在其中的太元觀道士也坐了下來。謝貽香知道大局已定,當即沉聲說道:“在場的諸位道長可自行離去,我謝貽香決計不會追趕。其餘的各位百姓還請稍候片刻,我這便進城取糧。你們若要離去的,也可自便。”

那些太元觀的道士眼見無霰子和無絳子雙雙斃命,心知敗局已定,早就惴惴不安。此刻聽謝貽香居然肯放他們離開,彷彿撿回了一條命似的,急忙連滾帶爬地離開,還生怕謝貽香反悔食言。其實謝貽香心裡卻是另有顧慮,倘若讓這些太元觀道士留在此處,難保他們不會再次鼓動這些難民暴動。

儘管此刻城外這數千難民已盡數席地而坐,城內的公差們卻不敢卸下那道封門的鐵鏈網。莊浩明只得叫人結出一根十幾丈長的鐵鏈,將謝貽香和寧萃拉上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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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場叛亂居然被這麼平息下來,城內眾人都是高聲歡呼,喜形於色。莊浩明更是激動得手舞足蹈,一邊叫人通報朝廷,一邊叫人去找附近居住的大富人家籌備食物來安撫城外難民,忙得不亦樂乎。

謝貽香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隱隱生出一絲莫名的害怕,卻又說不上來。她見寧萃臉上毫無血色,定是受傷極重,再想起她剛才殺無絳子的舉動,隱隱又有些說不出的擔憂。

那寧萃見謝貽香望著自己,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我的傷並無大礙,休息幾天自當無恙。只不過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在此要向妹妹道別了。”

謝貽香微驚道:“你……你要走了?要去往哪裡?”寧萃並不作答,反問道:“不知妹妹是否還記得,下午在香釅居中我曾說過,這天下間雖有千萬個男子,卻沒一個是能讓我瞧得上眼的?”謝貽香聽她忽然提起此事,不明所以,問道:“那又如何?”

寧萃笑道:“妹妹莫怪,當時我說的是假話,欺騙了你。其實就在不久前,我已經遇到了一個值得我追尋一生的人,恐怕這天下間,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般的男子了。所以這一次,我決計不會再錯過,這便要隨他而去,只能與妹妹暫且分別。”說到這裡,只見她雙眼中目光閃爍不定,幽幽說道:“希望他日有緣,和妹妹重逢之日、相見之時,妹妹沒有忘記今夜並肩作戰之情。”

謝貽香聽她這番話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卻似乎另有所指,正待細問,寧萃已縱身一躍,撐開油傘望城中飄去。只聽她在半空之中向自己傳音說道:“妹妹可別忘了韓鋒那五千禁軍。”

隨著話音飄落,寧萃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謝貽香經她這一提醒,頓時想起京城裡還有韓鋒的五千禁軍。那韓鋒既然參與了太元觀的謀反,將東安門的守城禁軍盡數撤離,那他此刻又身在何處?

略一思索,她立刻醒悟:“那五千禁軍既然已身在京城,自當和太元觀裡應外合,太元觀率眾攻取東安門,那韓鋒的禁軍自然是直奔皇城而去了。”

然而再看那城牆之下、東安門內,此時正聚滿著形形色色的人。有附近的百姓,有金陵的武師,有官府的公差,也有半夜從被窩中爬出來的各部官吏,四面皆是商討之聲,議論著應該如何安置城外那數千難民,有幾人甚至為此大聲爭吵起來。莊浩明也身在其中,正面紅耳赤地高聲喝罵,說要以刑捕房的名義上報朝廷,然後再籌備糧食。

一時之間,當真是百花齊放,群芳鬥豔,卻無一人有所行動。想不到大難之後,眾人的所思所慮居然是自掃門前雪。謝貽香獨自站在城頭,但見漫天繁星的點點微光之中,那輪明月甚是孤獨,只是默默地將大地映照得一片雪亮,不禁讓他想起了先競月。

師兄他孤身一人留在了太元觀中,獨自面對那修為近乎妖魔的希夷真人,也是那泯滅人性的撕臉魔。即便強如父親和畢無宗,單打獨鬥也不是那妖道的敵手,更何況照言思道所說,如今那妖道的“借陽之術”已成,百尺竿頭又進一步,這天底下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可是先競月依然義無反顧地留在了太元觀,毅然與之相抗,他心裡難道就一點都不害怕麼?謝貽香微微搖頭,先競月若是不害怕,之前又怎麼會叫胡老瞞著自己?

可見在師兄心中,其實也是害怕的。然而有些事情,並不在於能不能做,而是要不要去做。

想通了這一點,謝貽香突然清嘯一聲,狠狠地一咬牙,決心已定。她再不理會四周那些人,飛身躍下城牆,踏著城內一幹房舍的屋頂,孤身往皇城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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