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赤龍鎮衙門的後堂當中,西面靠牆放置的是一整面存放公文的壁櫃,當中還有謝貽香查閱之後沒來得及關上的抽屜;陽光則是從東面的窗戶外照射進來,略一辨認,大致已是日出時分。除此之外,整個後堂中分明空無一人,無論是那花臉黑袍怪客還是言思道,非但不見他們的蹤影,甚至連一絲出現過的痕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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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的亂離便平放在不遠處的地上,謝貽香使勁搖晃著腦袋,漸漸清醒了過來。這便如同常人夢醒時分,只需略一思索,便能分清楚什麼是夢境、什麼是現實。謝貽香此刻自然明白,想來自己中了那花臉黑袍怪客的迷香之後,當場便已昏迷過去,後來那黑袍怪客無故燃燒,繼而言思道突然現身,一直到言思道用旱菸杆和自己過招,這當中所發生的這一切,原來只是自己做的一場夢罷了。

正如之前在姚家古宅裡見到那些個無臉怪物和“她”一般的道理,這分明又是一場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夢境。雖然謝貽香並不知道對方是怎樣進入到自己的夢裡,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這連續兩次歷歷在目的夢境,都是那個言思道在暗中搗鬼。

要說之前姚家古宅的那一場夢,僅憑夢醒時殘留的旱菸味,謝貽香或許還不敢完全肯定。但這一次言思道居然在自己的夢裡親自現身說法,而且還出乎意料地指起自己的武功來,他這般明目張膽的舉動,彷彿生怕謝貽香不知道這兩次夢境都是由他一手安排,真不知此番言思道究竟對自己佈下了一個什麼樣的局。

如今謝貽香雖然還是不知道這鄱陽湖中的秘密,也不知道朝廷那批失竊的軍餉去向,更不知道那些神秘的黑袍人底細,但對於言思道在夢中的這一番舉動,卻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甚至根本不用費心思考,她立刻便已得到了答案:“言思道之所以在夢中現身,便是要告訴我他一直都潛藏在我的周圍,從而令我放心,可以放開手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來她這個想法其實有些矛盾,要知道謝貽香和言思道兩人本就是兵賊不兩立。對謝貽香來說,言思道是壞人、是惡徒、是自己要緝拿的逃犯;對言思道而言,謝貽香最多不過是個可以利用的棋子。除此之外,兩人之間便再沒有其它交情可言,所以眼下有言思道跟隨在暗處,如何反倒能讓謝貽香感到放心?

這卻是因為無論當年的撕臉魔一案,又或者是眼下鄱陽湖之行,謝貽香和言思道之間這等勢不兩立的關係,所在的卻似乎是同一陣營。也便是說雖然雙方的目的並不一致,但目標卻是相同的,以至兩人的關係也變作了亦敵亦友。相比起眼前鄱陽湖的這一團迷霧,言思道這個真小人現身於此,大不了是想從中撈取些好處而已,或許在某一方面還要靠謝貽香為他出力。但也正因為如此,有時候這言思道同樣也會來相助於謝貽香,就好比方才透過一場夢境指謝貽香的功夫。

當此局面,謝貽香雖然一貫抱有“君子以道義盟,小人以利益盟”的原則,打心底反對和那言思道聯手,但卻總是把持不住。無論是當年的紫金山還是眼下的鄱陽湖,她的所作所為,顯然是預設了自己和言思道之間的這個“利益盟”。

待到把自己和言思道之間的關係梳理清楚,謝貽香也徹底清醒了過來。當下她正打算將夢中發生的事細細回想一遍,忽聽外面腳步聲響,一個喘息著的男子聲音已從前方的公堂裡傳來,恭聲問道:“謝大人可在?”聽這聲音,卻是赤龍鎮的鎮長吳玉榮來了。

謝貽香當即出聲招呼,那吳鎮長便拖著肥胖的身軀進了後堂。但見他渾身衣衫都被汗水浸溼,蔫搭搭地貼在身上,想來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剛一見面,這吳鎮長便行了個大禮,喘息著向謝貽香解釋道:“下官……下官參見謝大人……昨夜聽聞大人號令,說今日還要召見,下官生怕耽誤了事,所以一夜未眠,天剛亮便急著趕來聽候大人的吩咐。”

謝貽香見這吳鎮長兩眼通紅,所謂的“一夜未眠”只怕卻是實話,當即淡淡地說道:“吳鎮長辛勞不易,可謂是這赤龍鎮百姓之福了。”說完這話,眼見那吳鎮長面露喜色,謝貽香的語調當即一轉,兀自嘆道:“只可惜‘失職之罪’,從來都是非同小可。即便是像吳鎮長這等好官,若是犯下這失職之罪,也免不了要依律查辦,倒是叫本官有些為難了。”話音落處,她才發這個“本官”的自稱,自己居然愈發說得順口了。

那吳鎮長不由地微微一愣,連忙笑道:“大人莫要拿下官來尋開心……下官在這赤龍鎮任職一十七年,雖談不上政績有佳,卻也算是愛民如子,不曾有過絲毫的懈怠,這所謂的‘失職之罪’,卻不知……”

謝貽香伸手指著後堂內那一面存放文書的壁櫃,當即打斷他的話說道:“本官方才連夜清了此處所有公文,且不論其中所涉及的內容如何,單是這些公文本身,便是殘缺不全、遺失甚多。對此吳鎮長你要作何解釋?”

只見那吳鎮長吞了一口吐沫,嘴裡支支吾吾,卻也說不出話來。謝貽香得理不饒人,繼續說道:“本官是奉朝廷的旨意前來赤龍鎮查案,自然有便宜行事的欽差之權,所以類似失職這等大罪,立時便能當場處罰。吳鎮長,念在你平日政績不差,本官倒也不為難於你,只要你即刻將這些缺失的公文一一補全、清明白,本官倒可以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謝貽香本以為自己這番話說完,立馬便能嚇得這吳鎮長當場跪下請罪,卻不料眼前的吳鎮長非但沒有失態,神色間還有些古怪。當下他猶豫了半響,忽然反問道:“大人……大人當真是奉朝廷的旨意前來赤龍鎮公幹?”話一出口,吳鎮長似乎覺得自己這話問得有些過分,連忙又補充道:“是下官失言了,還請大人莫要見怪。並非是下官要懷疑大人的來意,而是……而是那一年的記事,分明是由朝廷親自下旨叫我等銷燬,下官又如何敢謄錄於世?大人此番既然是受朝廷的委派而來,對此應該再清楚不過,又何需來盤問下官,這……這豈不是在故意為難下官?”

謝貽香聽到這裡,不禁雙眉一揚,自己剛剛分明是說這裡缺失的公文甚多,要這吳鎮長將殘缺不全的公文補上,並未指明是那“赤龍鎮記事”裡所缺失的癸巳年記錄。而她之所以要這麼說,一來是為了能將事態說得嚴重些,便於震懾住眼前這個吳鎮長,二來也是不願輕易向這吳鎮長透露出自己的意圖。

可是眼前這位吳鎮長分明剛剛來到這衙門後堂,如何知道自己所謂的“缺失的公文”,便是指“那一年的記事”?然而單憑吳鎮長這一句話裡的漏洞,畢竟還下不得定論,自己若是當真以此和他對質,這吳鎮長多半也能解釋出一大番說辭。

但是謝貽香是何等機靈之人?既然心中已經起疑,自然要詐他一詐。當下她的右手已悄然按住腰間亂離,嘴裡則緩緩說道:“看來吳鎮長一夜未眠,原來卻是在這衙門後堂裡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與本官裝神弄鬼地鬧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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