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這些軍士斷糧已近大半個月,幸得那淨湖侯府的陸小侯爺仗義捐助,從外地採購來了一批稻穀,這才能夠勉強支撐到今日,本就有了譁變的徵兆。此刻聽了謝擎輝這番慷慨激昂的說辭,不禁怦然心動,隱隱有熱血上湧。

再看謝擎輝高舉過頭頂的那張龍躍島佈防圖,一眾軍士更是交頭接耳地猜測起來。當下便有人大聲叫道:“這位小將軍說得好!爺爺報名從軍,還不是為了建功立業、光宗耀祖?誰知道仗還沒打,就被那江望才搶去了糧食,連朝廷也不管我們。與其如此,那倒不如跟著這位小將軍一口氣攻上龍躍島去,就算是死在洞庭湖裡,爺爺也不要這般窩囊地餓死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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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連忙小聲勸說道:“大哥且莫衝動,我等這些年來一直追隨陶大將軍,雖沒有升官發財,卻好歹也保全了一條性命。眼下這個小將軍年紀輕輕,來歷不明,我們怎能因為他的一番話便動搖了?”立時便有人譏笑道:“放屁,當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什麼叫來歷不明?這位小將軍乃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名將謝封軒謝大將軍的公子,謝大將軍的名頭難道你沒聽說過?這輩子謝大將軍他就從來沒輸過一次。這位小謝將軍身為大將軍之子,此刻要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會親身前來,帶領我們去攻取那龍躍島?嘿嘿,你以為小謝將軍的性命也像你這般不值錢?”

一時間但聽眾軍士議論紛紛,那陶將軍說什麼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將竟有如此之大的煽動力,眼見周圍的軍士越說越是起勁,漸漸有些失控,那陶將軍這才醒悟過來,暗道:“我真是糊塗,這小子乃是謝封軒的兒子,自己怎能大意?”

然而陶將軍畢竟摸不透謝擎輝的用意,也不知道他說的攻取龍躍島究竟是真是假。如今自己奉聖諭率軍駐守在這承天府,若是沒有朝廷的軍令便擅自出擊,縱然真如謝擎輝所言能攻克龍躍島,事後自己也脫逃不了“擅自出兵”的罪名,註定是要背下這個黑鍋。

當下那陶將軍正惶恐間,只聽身後的主帳裡一人冷冷說道:“出兵一事非同小可,直接關係到此間的兩萬條性命。小謝將軍僅憑一張圖紙便要叫我軍兵發洞庭湖,攻上那戒備深嚴龍躍島,豈非有些兒戲了?”

眾軍聽到這人這話,頓時安靜了下來,似乎對這人極是忌憚。那陶將軍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喜色,說道:“原來是刁副軍師來了。”

謝擎輝來此之前,便早已將這承天府駐軍的編制打探得清楚,眼見一個秀才打扮的中年人從主帳中徐徐踱出,心知這人便是將軍陶浩的貼身智囊刁副軍師了。因為這刁副軍師只是一個落地秀才的出身,所以在當今朝廷的編制裡,很難在軍隊任職,如今即便只是掛了一個軍師的虛名,也只能是做副職。

眼見這刁副軍師開口,眾軍士便不再言語,謝擎輝當即冷笑道:“久聞刁副軍師的大名,果然是好手段,難怪外面的人都在問,這承天府的駐軍統領,究竟是姓陶還是姓刁。然而有件事還要向刁副軍師請教,那便是方才我進來的時候,曾細數過此間的爐灶,充其量僅夠一萬五千人的伙食罷了,然而方才刁副軍師一開口便是‘此間兩萬條性命’,不知這多出來的五千人,卻是從何而來?”說到這裡,他不禁提高聲音:“據我所知,朝廷這些年向承天府派發軍餉,一直都是以兩萬人頭計算。倘若這承天府至始至終其實只有一萬五千駐軍,那不知朝廷播出的五千人空餉,卻是落盡了誰的腰包裡?”

那刁副軍師聽了這話,臉上頓時一黑,連忙轉開話題,淡淡地說道:“聽小謝將軍方才所言,之所以有把握能攻取下江望才的龍躍島,說到底卻是因為有一張什麼龍躍島的軍機佈防圖。嘿嘿,小謝將軍莫要怪小人多心,倘若你手中不過是白紙一張,卻要我軍出兵龍躍島,豈非死得冤枉?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手中那張圖乃是龍躍島的佈防圖,可敢與我過目?”

謝擎輝見他在此事上糾纏不休,當下便伸手將龍躍島的佈防圖遞給他,說道:“那便請刁副軍師當著在場三軍的面,好好查驗清楚。”

那刁副軍師接過圖來,眼見是張以焦炭作筆的白絹,當即微微點了點頭。只見他又細細打量了半晌,這才說道:“這張圖是假的,若是我軍依此進攻,三軍便危矣。”說著,那刁副軍師陡然將整張白絹狠狠塞進自己嘴裡,捂住嘴奮力一咽,居然將這張龍躍島的佈防圖吞進了自己肚子裡。

在場的軍士見他這番舉動,頓時一片譁然。謝擎輝也沒料到這刁副軍師竟然敢當著這麼多軍士的面,做出如此舉動來,心中也有些驚愕。但見那刁副軍師猛咳兩聲,緩過氣來,大聲喝道:“諸軍稍安勿躁,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呆著!小謝將軍,你我明人不說暗話,眼下我承天府大軍斷糧多日,早已變成這般模樣,莫說是出兵攻取龍躍島,只怕還走不到那洞庭湖,大家便已餓得奄奄一息了。再說了,那洞庭湖畔又無行船艦隊,我軍如何能與江望才那些個綠林好手展開水戰?此刻你已沒了圖紙,也便不要再煽動大軍與你一併冒這個險了。”

謝擎輝強行沉住氣,緩緩說道:“謝擎輝生平大小數十戰,都是一馬當先,從不曾有過絲毫退卻。今日我既然敢孤身來此請戰,便自有主張。刁副軍師何故要毀去地圖,斷了我承天府大軍的生機?”

眾軍聽他說得斬釘截鐵,又見那刁副軍師和陶大將軍滿臉陰沉,深知這兩方立時便要翻臉鬧僵,一時間大家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倒高聲起鬨,分明是在鼓勵雙方動手。猛聽一個尖銳的聲音由遠及近、破空傳來,將一干軍士的起鬨聲盡數壓下,高聲叫道:“在下奉小謝將軍之令,特此恭送上等白米五百石!”

自從承天府斷糧以來,這營中的軍士大半個月就沒吃上過一頓飽飯,只得以附近湖泊裡的小魚伴著草根樹皮為食,此刻聽到這句“上等白米五百石”,一時間叫他們如何能不動心?

不過彈指間的工夫,整個軍營裡如同是炸開鍋的沸油,眾軍興奮叫嚷之聲經久不絕,震耳欲聾。居然有人送來了五百石百米?那刁副軍師和陶大將軍都一臉茫然,就連謝擎輝心裡也是莫名其妙。自己分明是孑然一身踏入湖廣,更從未叫人前來送糧,就連他此番連夜趕來承天府軍營,也是極為隱秘,除了出謀劃策的言思道,恐怕連昨夜同船的先競月和莊浩明兩人都不知曉。眼下怎會有人以自己的名義前來送糧,而且恰好是在此刻替自己解圍?

但見天色凝重、密雲不雨,眾軍的喧嚷聲中,依次便有二十多名精壯漢子步入寨門,吃力地推來十輛裝滿麻袋的快車。謝擎輝見狀,不禁心中默算,這些麻袋中若真是白米,來人所說的五百石便是只多不少,足夠大軍三日的口糧了。

那車隊當先領頭的,是一個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一張消瘦的臉上油光閃閃。當下這漢子大步走上前來,向謝擎輝拱手抱拳,尖聲尖氣地說道:“小弟已在營外久候多時,特奉我家先生之命,如約替小謝將軍送糧而來,以助大軍攻克洞庭,奪回湖廣。”

這話一出,在場眾軍士沉寂了片刻功夫,隨即便有人大喝道:“攻克洞庭!奪回湖廣!”繼而有數十人隨聲符合,漸漸變作整個軍營一併齊呼,叫喊之聲直上雲霄,響徹天地。

謝擎輝這次聽得清楚,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在人群中帶頭起鬨的軍士,分明和這些送糧人是一夥的,早已混在了軍士之中,這才能接連挑撥三軍起鬨。眼見這幫送糧人似敵非友,謝擎輝連忙拱手還禮,心中卻是大惑不解,也不知這領頭漢子嘴裡的“我家先生”又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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