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迷霧中的路呈豪頓時沒了聲音,想是被言思道一語道破他的秘密,驚恐之下啞口無言了。言思道見他不回答,心知自己所料不差,當即又說道:“昨日在唐老闆的松萃樓上,你們便想伺機殺害我等,卻畢竟懼怕競月公子的神威,終究沒能得逞。所以當老夫向你提出拜山之禮的建議時,你連忙滿口答應下來,便是要趁我們來到這龍躍島上時,藉助眼下的天時地利人和一舉將我們殺害,是也不是?”頓了一頓,他又說道:“不過這當中卻有個極大的破綻,那便是憑你路呈豪想要在龍躍島上對我們暗下殺手,違反洞庭湖的拜山之禮,莫非那洞庭湖湖主江望才便不管了?難不成是那江望才突然瞎了?聾了?又或者是死了?”

言思道這話說完,石陣中陸呈豪的聲音終於說到:“閣下的廢話未免也太多了些。有道是江湖自古多劫波,還請三位珍重。”他話音一落,也不曾聽他發出什麼號令,那數十名綠衣漢子手中的弩箭便同時鳴響。但見驚弦之處,每一張弩竟然同時射出五六支箭來,一時間數百支箭矢鋪天蓋地,向山壁前的先、謝、言三人破空飛來而來。

原本在先競月和謝擎輝兩人眼裡,這數十個手持弩箭綠衣漢子倒也不算什麼,就算來的是一兩百人,他們也不會放在眼裡。卻不料此刻他們手中的弩箭射出,每一發竟有六支箭矢之多,是平常弩箭的三倍,而且每支箭上的勁力也是極強,想來多半是洞庭湖的機關訊息大匠“無才無德”曾無息的傑作。

那謝擎輝揮舞著手裡的外衣去擋箭矢,還暗中運上了內力,誰知眨眼間一件上好的外衣便被射得稀爛,腳下不禁連連後退。就連言思道也沒料到這弩箭的威力居然如此驚人,身旁的先競月突然一伸手,將言思道推到謝擎輝身後,說了句“看好他”。然後他驟然向前衝出,身形已迎著漫天的箭矢衝向迷霧中的石陣。

要知道先競月年紀尚輕,內力不強,若是作長途跋涉,輕功自然是平平無奇,但這方寸之間的進退卻能做到極快,正是和謝貽香那“落霞孤鶩”同出一脈的輕功身法。謝貽香平日裡施展這套身法,只是勝在她身輕體健,先競月靠得則是自己剎那間的爆發力。此刻他這一衝出,當真可謂是快如閃電,去勢竟比迎面飛來的箭矢還要快。半空中偶爾有幾支迎面飛來的箭矢,也被他用左手一一接下;右手同時已拔出了腰間的紛別。

眼見先競月就這麼衝了上去,自然是要做“射人射馬、擒賊擒王”的壯舉,只要路呈豪一死,剩下的綠衣漢子也便不攻自破了。言思道一時叫他不住,心中暗罵這先競月魯莽。昨日在唐老闆的松萃樓上,這路呈豪還曾露了一手傳說中的“化氣留形”神通,將先競月也矇騙過去,差點還吃了大虧。如今這路呈豪藉助那“九龍吸水局”的石陣佈局和陣中的濃霧做掩飾,周圍還有數十名手持弩箭的綠衣漢子,先競月想要找到路呈豪都是極難,更何況是將路呈豪擊殺?當此情形,倘若先競月這一擊不中,他幾乎便是身陷絕境了。

卻聽謝擎輝用破爛不堪的衣衫奮力抵擋著箭矢,百忙之中大聲笑道:“那路呈豪完了。”言思道冷哼一聲,還沒來及的說話,便聽那濃霧籠罩的石陣中傳來一聲慘叫,依稀便是路呈豪的聲音,隱隱還伴隨著一片血光飛出。施放弩箭的數十名綠衣漢子隨著這聲慘叫同時大驚,繼而亂做一團,小半人的立即向石陣中發出慘叫聲的方位奔去,大半的人卻徑直丟下手裡的弩箭,轉身撒腿就跑。

莫非那路呈豪僅在一招之間,便敗亡在了先競月刀下?原本漫天飛舞的箭矢,此時已逐漸停了下來。言思道忍不住回頭去看,但見身後那光禿禿的一片山壁上,竟已密密麻麻地插滿了弩箭,可見這弩箭的勁力之強,頓時令他咋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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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那石陣中又傳來幾聲慘叫,隨之泛起陣陣血光,幾乎將石陣中瀰漫的霧氣也染做了紅色,想來是又死了幾名負隅頑抗的綠衣漢子。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先競月已從濃霧中緩步踏出,手中的紛別早已入鞘,斜掛在了腰間。謝擎輝連忙迎上幾步,哈哈一笑,說道:“恭喜競月刀法大成。什麼洞庭二虎,卻不過也在一刀之間罷了。”

先競月卻是面色如常,不見絲毫的得意之神,只是緩緩說道:“他原本不該死,只怪心機太重。”謝擎輝有些不明所以,問道:“此話怎講?”先競月猶豫了片刻,似乎不知該如何解釋,便轉頭望向言思道,說道:“化氣留形,太白金星。”

先競月本就不愛說話,這一路行來,他深知這個言思道心智超絕,必定可以明白自己的意思,免得自己多費唇舌。果然,言思道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機,當即向謝擎輝解釋道:“原來如此。昨日在松萃樓上,這路老兒曾給我們露了一手‘化氣留形’的絕技,將競月兄也給矇蔽了過去。此刻想來,這路老兒哪裡會什麼‘化氣留形’,卻是他和一個人稱‘太白金星’的老頭合夥演了一場雙簧戲。那老頭事先將自己的殺氣留在了酒樓雅間中,從而將競月兄的注意吸引過去,以為敵人是在屋裡;那路老兒卻藏在外面的橫樑上,摸準時機現身出現。所以我們便以為屋裡的殺氣是源自於路呈豪的‘化氣留形’功夫,從而達到威懾我們的目的。”

先競月當即點了點頭,說道:“我認出了那老者的殺氣。”原來方才言思道一語道破路呈豪的秘密,提起那人稱“太白金星”的神火教高手,先競月立刻回想起昨日從松萃樓雅間裡傳出的殺氣,分明和今日早間所見的“太白金星”是一模一樣。想通了這點,他自然便明白路呈豪的“化氣留形”功夫乃是裝模作樣,目的便是要讓自己捉摸不透他的深淺。好比方才那般情形之下,若是先競月一時沒能相通其中關鍵,顧忌路呈豪那神出鬼沒的“化氣留形”功夫,即便能透過路呈豪的聲音尋方定位,也決計不敢輕易對他出手。

只可惜這路呈豪到頭來終究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自己那場“化氣留形”的演戲天衣無縫,所以才敢大搖大擺地率眾前來廝殺。若是他能收斂一些,自始自終閉口不言,不讓眾人發現他的存在,就算先競月的刀法再高,只怕也尋不到他。

經此一役,言思道心中的驚訝倒是不小。他雖然早就知道先競月的刀法極高,就連昔日紫金山太元觀的希夷真人也敗在了他的手下,卻也不料先競月的功夫竟然高到如此驚世駭俗的地步。那“虎行天下”路呈豪身為洞庭湖的三當家,大名鼎鼎的洞庭二虎之一,可謂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居然眨眼間便敗亡在先競月刀下,只怕就連先競月的一招都沒能接住。一時間言思道也想不出合適的言辭來形容,倒只有市井說書先生常說的那句“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最為合適。

那謝擎輝今日才和先競月、言思道二人相遇,哪裡知曉昨日松萃樓的事?兩人這番對話他聽得似懂非懂,然而當此情形,倒也不便深究,當下他只得苦笑道:“過去的事暫且不提,如今我們應當如何是好?”說著,他已伸手指向眼前那光禿禿的山壁。

他這一問也把先競月給問住了,當下兩人同時轉頭,望向言思道。言思道嘿嘿一笑,眼見那路呈豪帶來的數十名綠衣漢子此時已不見蹤影,身後只剩濃霧瀰漫的石陣,他當即略一皺眉,抬眼望向山壁高處的四個大字,一字一句地念道:“登——峰——造——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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