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桐廟內已經排了長長的人龍,男左女右,分別排成兩隊。殿堂中央和一般廟宇不同的是,這座廟並無佛像,只有一株四名成年男子勉強能合抱的千年古樹,粗壯的樹幹上綁著一條紅布,抽籤的男女先在樹前虔心默禱,然後於面前巨型籤筒中抽出一支籤,再去殿側從籤詩櫃上對應的號數中拿一張籤詩。

兩隻巨型籤筒中,各有六百六十六支籤,不過籤詩和一般廟宇一樣,只有一百號,所以簽上的號數多有重複,但籤詩櫃中籤詩的內容卻都不相同,唯獨第零號籤,男女籤筒中各只有一支,籤詩自然也只有兩張。

抽中那支籤的一對男女,也就是所謂的天定姻緣了。那僅有的兩張籤詩上同樣寫著:“佳偶天成,百年好合,若問歸宿,神仙美眷。”

池小滿邊排著隊,邊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在二十一世紀都不相信這些,現在居然到這來求籤?

尉遲慕那邊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抽完籤,拿到了籤詩。不過殿上人潮實在太多,他也不能過去女子那邊,只能去廟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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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滿看他走出廟門,很想知道他抽到哪支籤,不過就算知道又如何?看那巨大的籤筒,上百支籤啊!要作弊都很難。

好不容易來到油桐神樹前,雖然覺得對著一棵樹許願這種事很蠢,不過想到連尉遲慕都這麼做了──想到此,她忽然很想笑,腦海中想象著尉遲慕站在這株神樹前許願的情景,想想就覺得好可愛。

她雙手合十,在心中默想:“油桐神啊,如果您真有靈,就許我抽到和靖國淮安王尉遲慕一樣的籤、一樣的籤詩。”

籤筒前有廟中的人守著,大概是怕有人刻意作弊,池小滿閉著眼睛抽出一支籤,還來不及看抽中幾號,一轉身就撞到一個人。

她不知怎麼,掌上突然一麻,手一鬆,籤就掉在了地上。

“姑娘,妳的?”

眼前拾籤之人是一名年約十七、八,膚色有些暗黃,臉上還長了一些雀斑的女子。池小滿接過籤,說道:“謝謝。”

“不用客氣。”女子開朗的笑了笑便轉身離去。

池小滿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是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可惜氣色不好,臉上還有些雀斑,若是臉色白晰些、膚質光滑些,真會是個美人。

她美不美幹自己什麼事兒呢!她想想覺得好笑,搖了搖頭,這才低頭看向自己抽中的籤──捌拾參號。

走向籤詩櫃,那兒一樣有人守著,是負責收回籤的,她將籤遞給那人,那人說道:“在捌拾參這格子裡拿一紙卷吧。”

池小滿依言拿了一個,將紙卷展開。只見上頭寫著──捌拾參籤;下。

姑舍是。

目下之際遇而言。不宜合之。如勇士之斷指。斷然放棄之。否則惹是非。無利幸可圖矣。

上頭的字句,讓池小滿心頭涼了一截。喉頭像哽了根刺一樣難受,怎會抽到這樣差的籤啊!

寫的如此明白,連找人解籤都不需要了。僅管並不相信這些,但抽到這樣的籤還是覺得有些失落……

心頭沉甸甸的走出廟門。如今她也沒興趣知道尉遲慕抽到什麼了,反正不管兩人一不一樣結果還不是都一樣。

“小滿。”尉遲慕一見她出來,就立刻迎了上去,卻見她臉色相當不好,輕喚了聲。

“嘻嘻,走吧。浪費了不少時間,都不知道雜戲演完了沒。”她扯唇笑了笑說道。

尉遲慕看著她那難看的笑容,明顯是在強顏歡笑,拉住她的手說:“妳怎麼了?抽到的籤很糟?”

池小滿撇了撇唇,唇角顫抖著。如果不是極力忍著,她都要哭出來了。

“給我看看妳抽到什麼。”他原本是相當高興的,因為他抽中了所謂的天定姻緣籤,而且他取籤詩時看到籤詩櫃上,另一張零號籤尚未被人取走。

可現在他高興不起來了,看來小滿不僅沒抽到那支籤,大概還相當倒黴的抽到支極差的。

“不要!”她小臉皺成包子似的,噘著唇。

“乖,給我看看,有些籤詩不是表面上的意思,讓我看看。”他捧起她的臉頰,溫言勸說道。

池小滿眉頭緊到不能再緊,將已經在手中捏成紙團的籤詩放入他手中。

尉遲慕展開一看,心裡心裡咯蹬一下,還真是一支……奇差無比的籤啊……

“看到滿意了嗎?我們一點都不適合呢!”看他臉色一變,池小滿心情反而沒那麼差了,朝他攤手說道:“你的呢,拿來瞧瞧。”

“沒什麼好看的,就很普通,不好不壞。”尉遲慕隨口說道。

“你都看過我的了,你的也拿來給看看嘛!”她想看的理由很簡單,她求的物件是他,他所求應該也是她,如果結果不一樣,就代表一點都不準,她是這樣想的。

其實也就是為求心中的一點平衡罷了……因為她真的很難過。

拗不過她,他只好將籤詩拿出來。池小滿開啟一看,登時變了臉色。

“你……這是籤王吧!你竟然抽到這支籤……那……那……另一支抽到的是誰?”

尉遲慕緊握住她的手,顧左右而言他:“走吧,雜戲臺那還挺多人的,妳不是為看雜戲而來的嗎?我們過去吧。”

“不!我想在這等。”她斷然拒絕,說道:“你抽中這支籤,廟方的人沒說什麼嗎?天定姻緣啊,另一支籤的主人尚未出現,難道你就不好奇對方是誰嗎?”

“是誰都不重要,我想要的只有妳。”他不懂她怎麼對這種事突然這麼執著了。

的確,在他去拿籤詩時,廟方的人告訴他,他抽中的便是上千張籤詩中唯一一對天定姻緣籤中的一張,另一張的有緣人尚未出現,讓他在此稍等。可是如今他對結果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是小滿又有何意義?

“可我想知道……”池小滿也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麼,明明知道了、看到了心裡會不好受,但不知道,不看,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情敵會是誰呢?如果這油桐神真的足夠靈驗,那麼那個人就會是她和尉遲慕間的最大障礙!

“好吧……”尉遲慕很無奈,他知道她要固執起來有多固執。

尚子祈在一旁也為池小滿感到心焦,怎麼他倆的籤會這樣天差地別呢!這也太……唉……不知道抽到另一張籤的女子是誰,見到了,池姑娘該如何是好?

將近一個時辰,所有的籤都抽完了,可令人意外的,另外一張天定姻緣籤並無被人取走,廟方清點籤支,卻發現少了一支,正是那零號籤。

“走吧,也許根本就沒有另一支籤,這下妳可放心了?”尉遲慕也松了口氣,他才不信這個咧,隨便抽個籤,就要他娶了對方,天下哪有這樣荒謬的事!

池小滿覺得很奇怪,那人都抽走簽了,為何不取籤詩呢?不過想這些也沒有用,只是她心情還是沒法很好,誰讓她抽中那麼爛的籤呢!

油桐廟後一株樹上,一名黃臉女子將身形隱藏在茂密的枝葉中,她擺弄著手中的籤。那籤上頭赫然寫著〝零號〞。

女子目光放落在廟前空地上。她隱約能看見池小滿和尉遲慕,扯唇冷笑,自言自語道:“哼!想和閣主在一起,先過我褚芊芊這關再說!”

她早就來到油桐廟,事實上一直以來,從京城開始,她就一直跟著他們,她的輕功在影閣中是頂尖的,加上出色的易容技巧,就連影閣的人要認出她都不可能。

是她扮成了老人,遊說池小滿來抽姻緣籤,之後便換了裝束,重新易容為這黃臉女子。在廟裡,先行抽了支籤,她事先便調查過,唯有零號籤才是唯一一對,所以沒抽到那支籤,結果為何她都不在乎。

她躲在人群中,親眼見到尉遲慕抽中天定姻緣籤,心中五味雜陳,看著手中抽中的捌拾參號籤,真是欲哭無淚。

接著又眼睜睜看著池小滿抽出的簽上,赫然寫著〝零號〞,幸好池小滿是閉著眼抽籤的,她便閃身到她身後,點了她手上的穴道,令她手腕一麻,趁機換掉她掉落的籤支。

其實本來若非池小滿也抽中天定姻緣籤,她根本就不會出手,是其他人她都覺得無所謂,因為她很清楚尉遲慕喜歡池小滿。

他是一個外表看似花心,實則相當專情的男子,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愛他那麼久、那麼深……

只可惜,她是違逆了閣主的命令,沒有在幫助池小滿逃出皇宮後便立即回靖國,所以暫時不能在尉遲慕跟前現身,只能用這種手段,讓池小滿心中不好受,要不然她肯定親自以真面目去取走那天定姻緣籤。

和池小滿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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