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遠塵去看夏承漪時,雲曉漾、易傾心和紫藤竟然都在,令他有一瞬間後背發麻。

“雲兒,漪漪還好罷?”事已至此,他只得硬著頭皮行過去,柔聲問道。

雲曉漾是與自己幾番出生入死之人,斷不可負,無論甚麼場合情境,他都不會掩飾二人的關係。

紫藤日前才得償所望,且於梅、雲之事早已隱隱察覺,這會兒親耳聽到也並不覺得意外。倒是易傾心,一直求定而不得,見此狀心中酸楚,臉上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青玄師父渡過真氣後,已激發長公主體內自愈本能,我給她把過脈搏了,比前幾日強勁了不少,適才喂的湯食也能吞下大半,是極好的兆頭。”雲曉漾笑著回道。

易傾心喜歡梅遠塵,她是知道的,雖然有些不悅,其實心下還是認可了她的。尤其知曉若州之時她曾求御風鏢局及徐簌野去泓石灣救下了梅遠塵後,對她更是心存感激。

任何於梅遠塵有恩之人,她都由衷地感激他們。

“何況易姑娘天仙兒一般的模樣,待他也素來溫柔,且出身又是御風鏢局這樣的武林宗門,倘使日後真到了緊要的時候,或許能幫他一把。”

說完夏承漪的狀況,她轉而謂易傾心、紫藤道:“傾心姑娘、紫藤姑娘,不如我們出去院子裡轉轉罷?忙活了好一會兒,想來你們手腳也有些僵了。”

她知梅遠塵遠行在即,二人相聚不易,想給他們多些獨處的時間。

送走三人後,梅遠塵在夏承漪榻前坐下,緩緩牽起她的雙手,放在臉面輕輕廝磨著。

“漪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腔深情千言難述,不如盡付一語之中。

那是祈願,更是承諾。

“漪漪,我明日便又要離開都城了,怕是有一陣子不能來陪你。”梅遠塵趴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說完在頰上輕輕一吻,柔聲道,“這些日子你整日一個人睡是不是倦了,我陪你躺一會兒,好不好?”

數息過去,既未等到她答應,亦未等到她駁斥,梅遠塵躡手躡腳掀開了蓋在她身上的被服,輕輕在她一旁躺下。

“漪漪,跟我說句話,好麼?我好想你!”

... ...

午膳之時,徐簌野拉著易布衣到了玉瓊閬苑。此時,他的傷勢已好了大半,行走無礙,偏偏此間又是皇家府邸頗有禁忌不宜妄動,倒真憋得他難

受。

“趕巧,我們也餓了,叫人添兩副碗筷,上兩罈子酒罷!”徐二公子一屁股在膳桌位上坐下,一點兒也不客氣。

梅遠塵早有此意,依言安排下去,過了不到半刻鐘,酒肉碗筷備齊,三人開始飲上。

“祝我們三人旗開得勝,早日攜藥歸來!”

“對,早日攜藥歸來!”

三人碰碗,一干而盡。

“二公子、布衣公子,尋藥之事便拜託了!”梅遠塵放下酒杯,正色謂二人道。

血蓯蓉長在戈壁荒漠之中,地勢地形複雜難料,茫茫千里,孤立無援,是何等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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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龍之威遠勝於虎豹,海崖之險更如天塹,要登崖壁屠“龍”取膽,無異下火海刀山。

雖說他們與夏承炫之間皆有交易,然,此事又何止交易這般簡單?

“遠塵,放心。”易布衣拍了拍他臂膀,笑道,“我和初九他們常年在外走鏢,野外尋物的本事自問不差。血蓯蓉又不是蟠桃仙丹,我們這麼多人散開去找,定然找得到!”

徐簌野也道:“是啊,我的武功你也瞧見了,可不必你弱。小白、小魚、崢嶸他們亦都是年輕一輩中有數的高手,徐家二代精英盡出,莫說只是條大蛇了,便是真龍在世,它也抵不住啊!哈哈~~~”

梅遠塵會心一笑,朝三碗中續滿了酒。

“幹!”

“幹!”

“幹!”

酒量最差的竟是徐簌野。

看他聲音最大,聲勢最狠的模樣,沒想到喝了八碗後竟暈暈乎乎趴倒在膳桌之上。

他可不是張遂光,歷來是好飲、豪爽卻並不善飲,被人灌倒已不是頭一回了。

“二公子,你怎就醉倒,也太不濟了!”易布衣臉露微醺,哈哈笑道,“遠塵,你還能喝麼?”

他常年跑鏢,每次送完鏢拿了押鏢尾款都會和一起出鏢的師傅、鏢師好好吃一頓“結鏢宴”,宴席上眾人不免要頻頻敬酒,這酒量嘛是早已練出來了。

梅遠塵想著明兒一早便要出遠門,不欲飲酒過度,忙擺了擺手,辭道:“我也快醉了!”

易布衣見他神清目明哪像醉酒的模樣,當然明白了他的心思,轉而笑道:“你我認識的時日也不短,倒不曾好好聊過。這會兒既不飲酒,不如你領我在府上走一走?”

他想說的事

干係自己的妹妹,此間徐簌野雖已醉倒,終究不是適宜之地。

“布衣公子,是我招待不周!”梅遠塵站起身,一臉慚色道,“你們來府上好些日了,我也沒顧得上帶你到處觀摩觀摩。請!”

說完,做了個請手勢。

長公主府佔地極廣,二人一路走一路聊著。

所涉幾乎都是江湖中事,從武林會盟到鹽幫、南幫、凌煙閣,又從徐家到張遂光、金參封,還談起了食屍老人、何悲鴻諸人。二人皆是江湖少年英傑,又都親歷了近來江湖上的諸多變故,自然聊得頗為投機。

“布衣公子,此間事畢之後,你真打算去從軍麼?”梅遠塵問道,“軍營與江湖還是頗有不同的。”

在華子監受學時,他的武席教官便皆來自軍營,那可都是些直性子,半點也不顧忌生員們的身份,犯了錯時,哪管你是世子還是爵爺,照著後臀就是一腳踢過來,端的是“狠辣無情”。

後來,梅遠塵領著從安鹹郡政司借來的一千騎兵奔襲小仙口,一路上若非見識了他的高超武藝,只怕這群人也使喚不動。

再後來,他與梅思源、徐定安在宿州回合,數日間吃住都在帳中,對軍營倒很有些瞭解。

“家國危難,敢不許國?”易布衣沉吟好半晌,最後說出了那句話。其實,諸葛家的鐵甲軍趕到宿州後,他授命在軍中代理事務,治軍也算有了點兒經驗。也正是那次經歷,堅定了他攜武從戎的想法。

梅遠塵看向他,自然想起了端夫子的教誨,頓時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敬意,“尋藥之事仰賴運氣良多,御風鏢局便是傾巢而出也不敢打保票能找回血蓯蓉。布衣公子一心報國,即便最後事不能成,我也當助他入伍。”

“遠塵。”二人聊了許久,有些話盡,易布衣在河池邊站定,突然正色道,“傾心是我妹妹,她的事我不可不操心。”

怕甚麼,偏來甚麼。

見梅遠塵並未答話,易布衣接著道:“她心氣兒極高,看誰都不上,唯獨你。我是她兄長,她那點兒心思我是清楚的,想必你也有所察覺。”

“傾心待我甚好。”梅遠塵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道,“她... ...她很好。”

除了這個兩句,他實在不知該說甚麼。

“遠塵,我向來敬仰梅大人為人,對你的武功、品性也十分佩服,望你莫要負了她。”說完這句,易布衣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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