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看得出,身為人妖混血,孃親皇甫靜在這佛法盛行之地其實過得並不舒暢,畢竟此地靈機只適合那些禿驢唸經誦禪,怎麼會照顧區區外人,更無論那些妖類坐騎了。

隨我修佛,能悟道,便是你的機緣,若是不能,那也怪不得別人。

司馬元心神一沉,終於意識到這個所謂的琉璃世界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

他憤然道:“難怪娑婆界主那位要反出此地,換我,我也會反。”

在浮黎仙山,倘若你能修道,無人會阻攔於你,管你是人族,還是妖獸,只要聽話就行。

但在這琉璃世界,一切都是為那些高高在上的禿驢服務的。

或者說,都是為那個至高存在服務的。

他不禁冷笑道:“難怪修了這麼多年,還未成就成果,原來在這裡。”

聽到司馬元非議那位存在,廣禪天當即臉色一拉,冷冷地道:“在我佛之地,還敢非議我佛,真是膽大包天,難道你想成為琉璃公敵麼?”

聽到這話中濃濃的威脅意味,司馬元冷哼道:“怎麼,你要洩密不成?”

皇甫靜聽到兩人又吵起來,當即對著廣禪天主歉意一笑,隨即轉首對司馬元斥責道:“怎麼說話呢?難道你爹教過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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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聽到自家孃親如此訓斥自己,司馬元一肚子委屈,當即就爆發了,“沒錯,我爹他本來就沒教過我,我娘也沒教過我,我司馬元不過是一個沒爹沒孃的野孩子罷了,誰會教我?你麼?”

“你整天在這裡吃齋念佛,能教我什麼?”

“教我為了那人的妖皇之位,便置自家孩子於不顧麼?”

“這些年了,你打聽過我的訊息麼?”

“整整六百年,六百年,恐怕從我出生後,您陪我日子,還沒待在這裡的一個零頭吧?”

他語氣之中滿是委屈,痛苦,含淚吼道:“恐怕若非我今次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永遠不出來了?”

他對著皇甫靜吼道:“堂堂道尊,難道真的連小小洞天都出去不了麼?”

“若真是那和尚阻攔,你就不能向你那大舅求救麼?當年既然是為他入佛門為侍,而今讓他與佛陀商量,讓你出去看看又怎麼了?”

“難道他這樣無情,就真的能夠服眾麼?”

這一句句近乎控訴的話語幾乎瞬間將皇甫靜打懵了。

司馬元一句句近乎指責的話,讓她淚流滿面,滿是自責。

南宮顏月也看出司馬元心神有些異樣,她悄然暗歎,雖說有些明白司馬元自幼被雙親遺棄的痛苦,但還是未能徹底理解。

而一旁的廣禪天主卻罕見的沉默了。

她看向司馬元的眼神,有些複雜,似還夾雜一絲憐憫。

辛苦修道數百年,原來只為見雙親一面,或者說只為搞清雙親現狀,以及當年將其遺棄的前因後果。

不過司馬元在說完之後,便漸漸收斂情緒。

沉默片刻後,向著廣禪天主躬身一拜:“侄兒司馬元拜見天主”。

這一大禮,令廣禪天主神色一愣,有些懵然。

她終究是未曾久歷塵世的練達之人,在待人接物上有些遲緩與呆滯,但此刻也知道

扶一下司馬元。

她將司馬元扶起,眸光之中閃過一絲複雜,似乎勾起了塵封多年的陳年舊事。

而一旁的皇甫靜則沉默不語,情緒低落。

嚴格而言,她確實未曾做到了一個當母親的責任。

而司馬元起身後,微微垂著頭,沉默片刻後,澀然道:“我爹現住在靈瑤洞天,娘你回去了也沒地方住。”

這話,皇甫靜頓時明悟。

司馬元終究還是決定,不願將她接出去。

或者說,兩人之間除了血緣關係外,其實並無母子之情。

司馬元是個多情之人,他可以為了大師兄呂昭陽、師姐陳青琬以及徒兒秦馨,師侄鍾靈韻而去死;但他又是一個冷漠無情之人,不會為了沒有感情之人,去承擔風險。

與其說他刻薄寡恩,不如說他很現實。

人誠待我,我還人以信;人以命隨我,我必赴湯蹈火以償其恩。

而人若以情待我,我必剖心以待。

但是,若有人以劍指我,我必令人將其斬於劍下!

但對於給予了他生命之人,司馬元終究還是不願徹底捨棄,故而在皇甫靜身形一顫後,他緩緩言道:“不過,您若是願意隨我出去,日後便住下元兒的瑤池洞天。”

他語氣一頓,漸漸變冷地道:“沒有人敢來打擾您,也沒人能阻止您。”

他面目逐漸趨於猙獰:“燃燈不行,殷老兒不行,即便是皇甫懿也不行!”

“誰敢阻攔,我司馬元上窮碧落下黃泉,必將其斬於九幽之下!”

“誰都不能!”

這一刻,司馬元煞氣滔天。

令南宮顏月擔憂,廣禪天主色變。

也令那位遠在佛臺之上端坐的老和尚側目。

猛獸展威,叱嘯山林。

待他氣息平穩之後,便將決定權交於皇甫靜。

豈料皇甫靜沉默半晌後,輕輕搖頭。

緊張的廣禪天頓時臉色一緩,南宮顏月不禁微微顰眉。

唯有司馬元,眼神一垂。

沉默半晌後,輕聲道:“好,元兒明白了。”

皇甫靜心中一痛,她明白作這種選擇是痛苦的,但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最後,她只能含淚言道:“娘對不起你”。

司馬元慘然一笑:“元兒不怪娘,既然你的選擇,元兒自然尊重。”

說完,他後退幾步,向著她噗通跪倒。

砰砰砰,接連磕了九個響頭。

最後,他額頭貼地,低沉言道:“兒子日後再來看您”。

說完,身形一縱,便直接遁出琉璃世界之外了。

南宮顏月盈盈一拜,歉意一笑後,便緊隨司馬元而去。

看著司馬元毅然離去的身影,皇甫靜終於抑制不住,掩面痛苦起來。

這一刻,她心如刀絞。

而這一刻,司馬元同樣萬念俱灰。

司馬元從琉璃世界離開,南宮顏月擔憂其被人劫殺,與琉璃界主稍作告別之後,便朝著洞天之外飛去。

按理說,聖人出行,應該無人阻攔。

但你還別說,真有人阻攔!

不過,嚴格而

言,此刻站在司馬元二人前面之人雖是人形,但卻並非人類。

它是一位獸族。

準確來說,是一位蟻族。

司馬元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人,目光冷冽而無情,面無表情地道:“擋路者,死!”

只見對面那人一身黑袍,目光死死地盯著司馬元,眼中似有熾熱之色,對於司馬元的威脅充耳不聞,反而肆無忌憚地將司馬元上上下下的了一遍。

旁側南宮顏月自然看出其對司馬元的‘垂涎三尺’!

不錯,那位蟻王看向司馬元的眼光確實是‘垂涎三尺’!

卻不是那種男人看向女人的色中餓鬼模樣,而是看待一件絕世珍寶的眼神。

那種炙熱的眼神,自然令司馬元極其不悅。

何況方才經過琉璃世界廣禪秘境之事後,便知先前有些衝動了。

不過他也知道,那並非偶爾興起,乃是自家積蓄在心底多年的宿怨與委屈,在遇見了那位生身母親之後徹底爆發。

反觀皇甫靜似乎反應並不大,只是有些傷心。

儘管司馬元知道皇甫靜被待在琉璃世界有著無法解釋的緣由,但司馬元仍然無法釋懷。

或者說,對於皇甫靜這種置親身兒子於不顧的女人,司馬元內心是包抱有極大的鄙視的,甚至敵意。

司馬元之所以不直接對上司馬乾,乃是他知道了父親的身不由己與宏偉大志。

但母親皇甫靜為何一次都不願回來?

一次都沒有!

此刻的他心中仍然抱有怨氣。

而在這同時,眼前的蟻王尚且不知自家撞在司馬元憤怒的槍之上了。

只見司馬元袖袍一甩,語聲生硬冷淡,毫不客氣地道:“閣下是誰,為何阻我等去路?”

司馬元雖察覺到這位來歷,但卻並不知道此人便是整個靈神域挖地三尺要尋找的那位入侵九域的蟻王。

他氣勢驚人,看著對面那道黑袍,蓄勢待發,正欲出手將其拿下。

南宮顏月再側,他有何懼,即便是聖人都需避他鋒芒!

不過這次卻讓司馬元失望了,只見罕見沉默已久的南宮顏月澀然傳音道:“快走,我二人不可力敵!”

司馬元臉色微變,凝重地問道:“此人是誰?”

南宮顏月苦澀地傳音道:“你莫非還想不出此人是誰麼?”

司馬元心中那份最後的僥倖被徹底打消,他心神頓時一沉,身上氣息不減,暗中卻傳音道:“我掩護你,速走!”

說完,其身形猛然向前一踏,口中猝然淒厲長嘯:“殺!”

聲音如同滾滾浪潮,直接將兩人之間的空間徹底倒卷飛走。

而那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司馬元后,目光卻主要放在南宮顏月身上。

對他而言,這塊肥肉雖有道虛修為,但也僅僅只是如此,螻蟻一般的東西,翻手便可將其打滅。

不過祂心中還是顧忌獵物體內那件無上仙物,十成力道頓時收了九成。

按理說,這一成聖人級別之力怎麼說也會讓司馬元鎩羽而歸啊。

但好巧不巧,就在這時,這位化形人族的蟻王猛然抬首,口中淒厲怒吼:“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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