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瑤頷首道:“這就對了”。

繼而她見司馬元貌恭體謹,酈瑤雍容一緩,眼中露出少有的慈愛之色,輕聲道:“蕭毅齋雖有道尊之境,但畢竟不敢在山門內胡來,上有山主震懾,下有宮主與我等牽制,足以絆住其手腳。但陳景清、蘇若煜之流恐需你自己抵禦。”

司馬元一聽這位姑姑,肅然,再無矯持之色,正色道:“蕭氏一族乃元兒大敵,我自該......。”

“哎,此事就這般說定了,蕭毅齋自由我和盧洞主將其牽制住,其餘兩位洞主或許也還能再牽制一位。”

她看了司馬元一眼,遲疑地道:“不過剩下那位道尊存在,或許還要你倚靠洞天之力抵禦。”

司馬元見此當即躬聲稱諾,酈瑤遲疑了一下,眸光一閃,輕聲傳音道:“宮主所搶來的兩件半道兵雖非尋常,但也不可不防那蕭毅齋藏有暗手。或許此時未曾發覺,但一旦日後有所時機,其必將對你發出致命一擊。”

司馬元聞言肅然:“瑤姑此言有理,還請姑姑幫司馬掌眼。”

說著他單手一招,兩件半步道寶顯露於手,正是九馗天車與萬化邪刀。

天車僅需些許道術法決,萬化邪刀則尚未煉化,待會洞天內再以洞天之力將其鎮壓。

酈瑤眸光一閃,落在九馗天車之上,言道:“天車偏鬼道,邪刀偏邪道,皆非正道之物,不知你該如何操持二物?”

司馬元當即躬聲回道:“司馬所修頗近冥法,想來駕馭此二物應是不難。”

酈瑤眼神一鬆,鳳冠輕點:“倒是姑姑小看你了”。

司馬元笑著輕聲回道:“多謝姑姑關心”。

隨後酈瑤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神霄洞天,暗中傳音道:“你進入隱神宮後,切記除掉楊旭在內安插之人,否則必將後患無窮。”

司馬元心神凜然,臉色一肅,暗中迴音道:“姑姑放心,元兒知曉其中厲害。”

隨後酈瑤便將聯絡靈瑤洞天暗子的秘語與暗號告訴了司馬元,並叮囑道:“倘若你並無把握,可首先將我靈瑤暗子捨棄!”

司馬元眼角酸澀,輕聲道:“姑姑放心,非到萬不得已,元兒不會輕易暴露靈瑤洞天暗子。”

酈瑤笑著道:“當初插入暗子的目的,為的便是今日,你無需顧忌什麼,只管放手大但去做。”

司馬元重重點頭,隨即酈瑤再囑咐些許其他事宜之後,便飄然而去。

少傾,張智簡在司馬元身後浮現,輕聲道:“少主此行如何?”

司馬元負手而立,兩件半道兵早已收起,轉身看向張智簡,目光灼灼,問道:“敢問張老,除了你之外,究竟還有何人知道家父正藏在浮黎仙山?”

司馬乾潛藏於浮黎仙山之事必然只是小部分人知道,但這些人都在蓄勢待發,或許是圖謀將他司馬元乃至整個司馬氏族都連根拔起,永絕後患;或許是為了侵佔這浮黎六大洞天之一的神霄大洞天,據為己有。

張智簡突遇此問,同樣懵然,“少主的意思是在浮黎還有其他人知道家主藏身位置?”

司馬元頷首,眼中劃過一絲凌厲,繼而徐徐言道:“希夷洞天盧洞主便知道家父藏身浮黎,只是不知其具體位置。”

張智簡聞言松了口氣,繼而言道:“若是如此便還無礙,畢竟我浮黎之大,即便道尊存在也無法悉數囊括。”

曾經第一次獲悉司馬乾藏身三千浮黎小界訊息之際,山門在某位道尊授意下,給三千浮黎小界各大責任人下達死命令,讓其找出司馬乾。

浮黎坐擁三千小界,其嵌入空間的地點或是藏於山崖岩石之上,或是溺於千丈碧湖之下,亦或者隱於流沙淤泥之中,甚至還有藏身於神禽仙獸之腹,若無分管仙山內部的責官指引,恐怕即便是道尊存在都難以悉數找到。

而這些小界即便是道尊存在都難以將神識全部覆蓋,只能派遣山門內各大家族的靈神、元嬰持寶探查,此舉無異於海撈針;何況以區區靈神之力去探查道尊存在的蹤跡,更是送羊入虎口。

或許在那位道尊眼中,一旦有落單靈神出現,便可快速確定司馬乾藏身之地。

但此舉卻並未令山門如願,當年一番裡裡外外的上下搜尋之後,倒是揪出了不少昔日通緝重犯,什麼‘三日邪神’、‘萬里長空一丹青’、‘蒼山王’之類的牛鬼神蛇倒是不少。至於司馬乾的蹤影,別說其本尊分身,就是一根毛、一縷氣息都未曾搜到絲毫,宛若人間蒸發。

此後再大力搜尋了數次都是如此結果,但依然毫無所獲,即便是好幾十次將那些元嬰乃至靈神都單獨放出,以作魚餌任其吃掉,司馬乾都絲毫未曾上鉤。

甚至數十此搜尋之後,那位道尊還曾幾次三番地潛伏在各大小界感應盤周圍,乃至三天兩頭地巡狩在各大小界中心,以便守株待兔,但依然空手而歸,如此方才讓浮黎上下明白,司馬乾要麼徹底隕落,要麼你就是早已離開了浮黎,不然絕無可能潛藏如此之久。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而且這種可能乃是所有可能性中最大的,那便是司馬乾被人藏在某處超級洞天之內。

畢竟在整個浮黎仙山之中,除了六大洞天未曾被人搜尋過之外,其餘各個角落盡皆佈滿眼線與弟子。

甚至有人將此種可能直接挑明了,送入太清宮,

但令人詭異的是,自那日之後,搜尋工作便戛然而止,同時六大洞天便不再那麼‘一致對外’,包括昔日那聯手襲殺司馬乾的‘六人盟約’也當場作廢。

六人中,除去太清宮皇甫道神未曾參與外,五大洞天包括神霄前任洞主楊旭都曾出席,他們正是那次襲殺司馬乾的罪魁禍首。

包括酈瑤與盧希夷。

只不過這些司馬元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或許知道,也暫時會假裝不知道。

因為,他是個聰明人。

當司馬元與張智簡交談之際,一道飛仙麗影自神霄大洞天外圍飄然升空,在朗朗乾坤之下,其人光明正大地從神霄飛走,此舉無疑是表明了其對神霄脈主的最有力支援。

張智簡的神態落入司馬元眼中,似是不作偽,他心中遲疑稍稍緩解,安心不少。

倘若連老族長都認可的人也背叛了司馬氏族,那司馬元無法想象在這司馬氏族內究竟還有多少人還心向家族。

他乃是以外來人身份代掌司馬氏族,此舉已然引起族中諸多成員的不快,而今他又以強硬手段廢掉司馬皓、司馬華,無疑會喪失大部分堪堪聚攏起來的人心。

至於最後仍未徹底散架,其根本緣由還是在於司馬元而今仍舊掌執神霄大洞天,具有決定司馬氏族前途命運的最根本力量。

另外麼,便是那位一直藏於幕後的司馬氏族第二號人物的勉強維繫了。

思及此處,司馬元側首對著張智簡言道:“走吧,你我去見見這位司馬氏族的二號人物吧。”

半刻鐘後,司馬元二人在一片蔥蘢翠綠的山崖上方浮現出來。

高空之上,雲層漂浮,山崖下似有波浪滔天,肆意拍打著崖底山腳,蕩起了朵朵雪白浪花,繼而砰然破碎,泡沫激盪一地。

轟隆聲響並未傳達多遠,在山崖頂部坐落著數棟茅屋,外間竹籬圈起之地似有綠油油的蔬菜瓜果若隱若現,如同一個個翡翠欲滴的仙果靈藥,掉在那顫顫巍巍的嬌嫩枝椏間隨風飄蕩。

茅屋前,一隻白虎趴地打盹,但其雙耳卻高高聳立,似隨時都在探查四周風吹草動。毫不懷疑,一旦有任何不諧,其畢竟露出猙獰怖恐的一面。

但此刻,司馬元、張智簡二人駕馭靈雲緩緩降落,直至落在果院內,白虎都始終不曾睜開眼睛。

若是有人仔細看去,便可發現白虎那佈滿絨毛的雙眼皮早已顫抖不止足有三丈之巨大龐大身軀更是足足縮小了一倍,渾身上下抖動不已,似有嗚咽、低吼聲傳出。

司馬元看了眼張智簡,他輕輕一笑後,大手一拂,那道不知何時施加在白虎身上到龐大威嚴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驟然脫困,白虎當即露出本性,騰地一聲飛躍而起,向著司馬元二人撲殺而至。

“靈兒,回來。”

一道平淡的蒼老聲音忽然響起。

白虎當即戛然而至,恨恨地看了眼司馬元二人一眼,齜牙咧嘴一番後便向回走去。

司馬元目光下垂,落在茅屋之上。

透過門口,向內看去,一片漆黑,仿若無底深淵。

司馬元目光閃爍,正欲踏步前往時,張智簡一把拽住司馬元,肅然低聲傳音道:“少主小心,此人雖是老族長幕僚,老族長在他便聽話,若不在,將無人可以制衡他。至於‘司馬’這個姓氏,更是不好使,據老奴所知,直接或者間接被他處死的司馬氏族人足有上百人了,這些還不算消失的莫名其妙之人。”

司馬元輕輕掙脫張智簡後,看著身下茅屋,他輕笑一聲,半是玩味,半是戲謔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即便這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強闖一番了。”

張智簡苦笑道:“少主,若真是龍潭虎穴便好了。”

區區龍潭虎穴,豈能被堂堂靈神放在眼裡?

司馬元踏空下落,負手而至。

身側一道道異彩紛呈的玄功靈影浮現而出,如同千姿百態的萬千眾生境象,炫目多姿,卻也令人生畏。

蓋因這些人,都是司馬元昔日斬殺過的仇人。

粗略一觀,沒有上千,也有八百了。

八百亡靈,金丹、元嬰、靈神不等,真可謂是應有盡有啊。

少許,司馬元身形降落,瞥了一眼那頭靈神境白虎,只見其嗚咽一聲後,緩緩低下那顆高傲的頭顱,仿若示意臣服。

它似乎嗅到了不少同類的氣息。

此種感覺沒錯,整個人世間北海南蠻的靈神妖獸,幾乎都是司馬元直接或間接致死大半,更勿論那些而今正在被雄心勃勃的女帝陛下肆意征伐的半步靈神與元嬰了。

司馬元身形落地,看了眼漆黑如墨的茅屋門口之後,微微沉思少許便向前一踏。

一踏之後,便是改天換地,另外一種景象。

呈現在司馬元眼前的場景非但不是一座茅屋,反而是一片山清水秀,桃林滿山的桃花源。

司馬元微微皺眉,桃花林下徑溪曲折蜿蜒地穿流而過,粉嫩淡紅的桃花飛瓣輕輕飄落,被溪水承接而走,不知帶向何方。

他目光平靜,平靜中透漏著深邃,這條徑流儼然不過幻想,但花瓣卻是真實之物,然而仔細觀察之後,卻發現連桃林都是幻想。

但若司馬元再次審視過去,便可發現似乎一切都是有跡可

循,都是隱藏在虛幻景物中朦朦朧朧的真實場景。

他微微皺眉,而今可以確定的是,此處小天地乃是浮黎仙山的的一處小界無疑。

司馬元剛剛抬步,便聞一道平淡聲音自耳畔傳來:“前進,死。”

司馬元眼神幽微,稍稍沉思一下後,便向左抬腳。

“向左,必死!”

司馬元眉宇一挑,嘿,有點意思。

繼而他向右看去,聲音再至:“向右,還是死。”

司馬元近乎氣笑了,索性大袖一甩,正欲轉身離去。

“後退,依舊是死!”

司馬元霍然轉身,目光死死盯著某個桃樹之上。

那個先前未曾出現,此刻盤坐在樹巔的存在。

“也就是說,在下進退不得了?”

那人一頭蒼髮,雪須長飄,眉間數尺飛眉飄揚不定,眼中的淡漠令人望而心悸,悚然膽寒。

聽聞司馬元詢問後,那人淡然笑道:“天地主宰,四方之神;睥睨無盡,唯我獨尊!”

司馬元眉頭稍動,自語道:“莫非是個傻子?”

那人嗤笑一聲,眉間長鬚輕輕一繞,四周桃林當即莎莎作響,頓時枯葉翻滾、桃枝震顫,似有大兇出世。

司馬元轉身一看,只見有無數披著枯葉敗枝的活物正鑽地前來,四面八方,如同十面埋伏,插枝難逃。

司馬元冷哼一聲後,四周無數刀光劍影充斥十丈方圓,但凡掠進十丈之內,盡皆被絞殺的一乾二淨,連些許殘肢都未曾留下,徹底化為烏有。

少許過後,四周再次恢復平靜,司馬元袖袍一甩,眼神平淡地看向對方,言下之意已然不言而喻。

但那人依舊笑呵呵地道:“小小靈神安敢如此放肆?”

話音剛落,其大喝一聲,司馬元四周再次騰飛起數百道光芒,有朵朵嫣紅桃花瓣,有玲瓏剔透的晶瑩水珠,有散發著腐臭噁心的糜爛枯葉,也有一條條與枯葉相似卻隱藏極深的彎曲毒蛇,更有一根根粗如手指的常青藤蜿蜒而至,更多的是則是一顆顆不知名的野果彈射而至,異彩紛呈,絢麗多姿。

然其看似美麗,卻隱藏著令靈神強者都忍不住心悸的致命殺機,更無論那早已張開獠牙的陰冷毒蛇了。

此毒蛇非比尋常,觀其身上散發的氣息便知,此乃這個小世界中的本土靈蛇,足有半步靈神修為,若叫人咬上一口,即便是強如靈神也必然飲恨。

司馬元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話音未落,其袖袍之內自動飛出十柄青赤長劍,盡皆尺許大小。

劍身之上赤紅細線如同血絲,看似活靈活現,實則是鑲嵌在劍身之上,但在多年御使之後,血絲早已與劍身融為一體、密不可分了。

司馬元輕吐一字:“去”。

十柄長劍當即顫鳴一聲,化作十道靈光疾速掠去。

幾個呲呲聲傳來,四周便是一陣陣法力碰撞的激盪聲響傳來,時有不分伯仲、僵持不下的沙啞嘶嘶聲,更有被飛劍一分為二的清脆斷裂聲,也有所向披靡、勢不可擋弟呼嘯聲,更多的還是那些被飛劍斬殺的落花流水的淒厲哀嚎聲。

稍許功夫,便是殘瓣斷藤、血軀斷頭散落在地,一片狼藉,血色遍地。

及至塵埃落定,司馬元抬眼看去,那個高達桃樹早已消失不見,更勿論疑似桃樹精的蒼眉老頭了。

忽而,司馬元目光落在那條徑溪之上,在他眯眼之下,溪水漸漸凝固,化作蜿蜒大道,兩側百花齊放、競相開放,開闢出來一條‘陽關大道’。

一道平淡聲音徐徐而至:“族長大駕光臨,承宗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聲音似遠似近,忽高忽低,充斥整個天地,仿若無處不在,看似近在眼前實則遠在天邊。

司馬元辨聲聽人,卻難以探知對方具體所在。

司馬元微微皺眉,沉默少許後,便不再猶豫,提步向前一踏便落入‘冰道’之上。

袖袍向後一甩,便向前一踏。

當即,四周景物再次變換,令人恍若隔世。

但此種非是改天換地,而是速度臻至世間弟極致。

速度的極致便是跨越空間。

啪地一聲,宛若空間破裂,一道散發刺眼光亮的燦爛光門直接被他撞破,落入另外一個小世界。

他尚未回神,便有一道溫和聲音響起:“族長蒞臨寒舍,實乃鄙廬蓬蓽生輝,司馬承宗有禮了!”

話音剛落,便在司馬元瞳孔一縮中,顯露出一道身影。

只見那人一身青衣,背手後有半截古卷在手,朦朧的桃林淺霧映襯出其人清雋面容。

觀其樣貌,年近四旬,似與老族長三分神似。

司馬元眼神深沉,踏空而去。

在兩人二十丈處停下。

“族長好本事”。

司馬元漠然回道:司馬氏族規矩,以下犯上,當可執行族規。”

司馬承宗笑著點頭,身側衣衽翻飛,四周桃林簌簌,朦朧煙霧偃旗息鼓。

等待半晌後,傳來一道悠悠話語:“族長可是要拿承宗開刀?”

司馬元眼瞼一垂,輕拍袖袍上的灰塵,輕聲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司馬承宗笑意漸消,認真地上下打量了眼司馬元后,頷首道:“法體圓滿,斬妄剛過,確實有這個資格。不愧是大兄之子。”

司馬承宗,司馬氏族庶脈家主。

也是司馬氏族前家主。

半步道尊修為。

司馬承宗話鋒一轉,漫不經心地道:“我與你父同輩,按禮而言,你需喚我一聲七叔。可作為晚輩,你卻要以下犯上,你覺得這合我司馬氏族族法嗎?”

司馬元作為司馬承宗晚輩,自然不能對其出手,不管因為何事,也不管在何時何地,都不能。

這是規矩,也是底線。

但司馬元並非是要對司馬承宗出手,而是來拜訪他、請教他的。

可經過方才之事,司馬元方才明白,若是別人來或許司馬承宗必回有求必應,至少不過為難他。但他不一樣,因為他是族長。

而對面那位同樣也是族長。

古語有言,雙王不可會面。

今日司馬元與這位前任族長相見,自言是來請教族中問題,但誰又知道真假?

難道不是你司馬元假道伐虢?

何況先前派人送來司馬華,難道不是意欲先聲奪人、問罪於他?

司馬承宗說完方才話語之後,便直視司馬元,笑而不語。

司馬元念頭一轉,便知曉先前一番舉動已經令對方心生警惕了。

他本意是藉此逼其交出部分家族權力,豈料有些弄巧成拙了。

不過此事倒也無妨,畢竟他與司馬承宗終究是要做過一場的,非是你死我活,而是新老更替。

想到這裡,司馬元沉默少許後,緩緩言道:“族叔當知,國無長盛之景,家無不衰之理。我司馬氏族自立族以來便遭受諸多磨難,累積數十代方有今日之司馬氏。”

他看了眼司馬承宗一眼後,繼續言道:“但而今我司馬氏族又值存亡之際,危難之時。諸脈各族理應同心協力、互相扶持,方才有重回顛覆之日。”

司馬承宗笑意收斂,輕描淡寫地道:“侄兒是說,是承宗讓族中變成如此這般?”

司馬元低眉斂目,回道:“侄兒之意,而今司馬氏族正處非常之時,故諸多事情尚需便宜行事之權。”

司馬承宗聞言愕然,指著司馬元好久方才言道,“搞了半天,原來你這是要奪權啊?”

何止是奪權,分明是逼宮!

司馬元聞言後,歉聲言道:“族叔勿怪,司馬本意僅為宗族延續,非是個人私利。”

司馬承宗聞言,那本是溫文爾雅的清雋面孔似有抽搐之狀,但很快恢復淡然,他輕吐口氣,笑容依舊,徐徐言道:“不管是為私利也好,為宗族也罷,你今日既來此地,想必正是為我這萬里小界而來吧。”

司馬元聞言一笑,輕聲言道:“族叔就不要賣關子了,侄兒今日目的您心知肚明,何必拐彎抹角?”

司馬承宗笑意收斂,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言道:“你果真要如此?”

司馬元負手而立,昂首言道:“自古新舊更替,日新月異乃天地存續之道,族叔何必在固守己見,令我司馬氏族徒陷泥淖。”

司馬承宗聞言,臉色愈發平淡,直至冷然淡漠。

良久之後,方才緩緩言道:“不知侄兒要我退到哪一步?”

司馬元輕輕一笑,輕聲道:“族叔既願服老,我等後輩子孫自然盡其全憂。”

司馬承宗神色一怔,繼而大笑,笑聲傳遍四方,震盪整座桃林。

眼看司馬承宗徒作大笑,卻無絲毫退讓之意,司馬元心中一嘆,身上似有炫光顯露。

倏而,笑聲戛然而止,司馬承宗輕嘆。

頃刻,桃林內光華四射,似有摩天大手即將拍下。

“侄兒好大的殺氣!”

司馬元目光冷淡,於他而言,順其者昌,逆他者亡,非是他不能容人,而是此人既擋了他的道,好言相勸不聽,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大手足有百丈之巨,其上青芒赤氣縈繞不斷,銷骨蝕魂劍氣鏘鳴不止,仿若覆蓋了整個桃林萬里。

隨著大手壓下,籠罩地域愈發狹小,但其威壓與氣勢煌煌浩蕩,令人忍不住戰慄顫抖,心神膽寒,肝膽欲裂。

卻說司馬承宗見司馬元膽敢率先出手之後,輕輕抬首,迎著炫目燦光,微微眯眼地道:“好刺眼吶”。

四周當即無風起力,似有一張兜天青網,呈缽盂型向上飛昇。

說時遲那時快,一掌一網現世不過瞬息,便驟然碰撞在一起。

霎那間,天地轟鳴,萬丈雷霆叱吒,秘境動盪不安,整個天地都仿若飄搖不定。

司馬元抬首,萬千墨絲迎風飄揚,冷淡的眸子裡面盡是無情與漠然,心念一動便是一柄青赤長劍浮現在前,他袖袍輕輕一甩,口中緩緩吐出一句:“取其頭顱”。

話語落下,如聞敕令,長劍當即嗖地一聲,遁走莫名。

與此同時,對面司馬承宗終於色變,知道此刻,他方知曉這為從未蒙面的侄兒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端的是殺伐果斷!

即便他這個血濃於水的家族族叔都不吝揮劍一斬,僅僅只是他擋了這位族侄的道而已。

千鈞一髮之際,他複雜目光輕輕一嘆,順勢撤去桃林迷障,對於上空巨掌與青網的同歸於盡置若罔聞,只是任由司馬元青

赤長劍來臨,仿若引頸待戮般束手就擒。

噗嗤一聲,誅神劍如願以償地染了神血,摘回了一顆腦袋。

嗤地一聲,誅神劍半是歡喜半是得意地串著血葫蘆歸來,似是邀功。

哪知司馬元漠然一拍,那顆頭顱霎時灰飛煙滅,仿若直接被抹除痕跡。

但司馬元臉上並無任何輕鬆之色,反而愈發肅穆乃至凝重。

只見他抬首一看,輕輕斥喝道:“散”。

上空即將臨頭的摩天巨掌如同凝滯在空,在一陣陣顫抖之後,砰地一聲便炸裂開來。

原來方才滅殺的不過是司馬承宗的一道投影分身,甚至連分身都算不上,僅僅只是一道意念心神被放置在此。

司馬元皺眉,靈神強者的優勢在於靈域,而道尊存在的則近乎‘不死’,蓋因其分身眾多,他人難知其本尊何在。

雖說只要將本尊誅殺,其餘分身便可自然消減,但在諸多分身掩蓋之下,別說誅殺,恐怕連找到都難。

故而除了同位道尊存在外,即便是半步道境都難以辨析分身、本尊之別。

而今觀這位族叔施法,似有道尊之影了,看其態勢,恐怕踏入道境存在已然不遠。

司馬元眼中劃過一絲陰霾,倘若那位果真要踏入道尊境,那他今日所為便是極其愚蠢之舉,白白損失掉一大靠山不說,還樹立了一位大敵。

正在司馬元心中惱怒之時,一道溫煦和緩之聲自高空飄來,仿若源自天外:“侄兒既已探悉族叔分身,那就上來吧。”

司馬元臉色一動,暗暗皺眉:這是鬧的哪一出?

莫非是在耍詐?還是其本尊並不清楚分身所為?

司馬元臉上有些陰晴不定,似是猶豫不決。

上還是不上?

少傾,司馬元心中一嘆,今日倒是走了一步錯棋。

幾個呼吸之後,司馬元步步升空,凌空飛踏虛間便臻至萬丈高空之上,抬首一觀,便心神大震。

只見一座萬丈神宮懸浮於九天之上,赤霞、靈雲乃至碧空都仿若臣服在神宮主人腳下,那種高高在上的孤傲、尊貴之氣早已展露無遺,而更令司馬元心神一沉的是那股唯我獨尊的卓絕氣勢,無疑表明了這位非是一個甘居下位之人。

司馬元腦海中不斷浮現有關這位族叔的資料,翻來覆去的審視不停。

司馬承宗,司馬毅庶脈子侄、司馬乾庶弟,五百年前便是半步道尊之境,而今五百年過去,無人知道其是否踏入道尊之境,也無人知道他在半步道尊這條路上究竟待了多久。

只知道,當初司馬氏族前任族長司馬乾在位時其便早已掌控家族大半權力,更是司馬乾的左膀右臂,此後老族長復出,此人更是居功至偉。

後來司馬乾事敗失蹤,司馬毅作為明面人物安撫於外,司馬承宗便甘做影子丞相,輔佐老族長監管司馬氏族。

至於司馬華、司馬皓等人叛族而出是否是此人的‘雞蛋兩處放’,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

但最令司馬元忌憚的還是此人的深藏不露,委實是他隱藏的太深了。

歷任三位族長,若非張智簡將此人資料交於他手,他都不知道還有這號人物存在,更勿論其他外族人士了。

司馬元喃喃自愈地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司馬承宗暗掌司馬氏族數百年,其手中棋子早已數不勝數,其實力更是臻至半步道尊的最頂峰存在,司馬元深信,倘若這位掌執了神霄大洞天,恐怕他都敢與蕭毅齋、皇甫道神等人本尊一戰!

但令司馬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這位如此貪權,勢力、實力以及權力都是而今司馬氏族的最強,他為何不曾對他出手呢?

譬如將自己這個新任族長扼殺於未長之時,或者直接將神霄大洞天搶奪過來?

但對方都始終未曾出手,難道是在陰蓄實力,以發突然一擊?

司馬元甩開這些紛繁復雜的思緒,輕吐一口氣後,輕輕向前一踏,便臻至神宮面前。

他步履未停,輕輕向前一跨,眼前場景變幻,卻是再入茅屋之中。

然此茅屋與先前卻有天壤之別,但見茅屋之上鵲枝籠罩,無數仙禽靈珍本命神羽鋪滿穹蓋,斑斕五色,宛若鳳巢,‘毛屋’之稱實至名歸。

毛屋四面透風,與涼亭無異,停柱大若合抱,兩丈之高,其上繪有龍鳳交尾,青鸞戲虎之圖,其餘地方各有神禽古獸、祥瑞甘霖普降之畫。觀其氣息,似已然孕育出靈機神韻,已由死向生矣。

司馬元心中一凜,有此手筆乃至氣魄之人,定然不會是胸藏鬼蜮伎倆之人,也就是說,先前所遇阻擊莫非僅僅只是對方設下的考驗?

司馬元沉默不語,破天荒的感到有些慚愧與羞赧。

此刻,他腦海中再次審視對方履歷,三次輔佐司馬氏族族長,兩次挽救司馬氏族大廈於將傾,如此存在不是梟雄便是人傑。

司馬元輕輕一嘆,他向來不憚以最大惡意來揣測他人,如此警惕心性雖讓他少於被算計,但也錯過了太多。

這時,一道溫醇聲音徐徐傳來:“進來吧”。

司馬元默然進內,環視一週後,除去青燈古床、經卷案牘外,再無一物。難以想象,這位浮黎最具權勢人物的居所竟會如此簡陋,可謂是令他大開眼界。

再看那人,與先前所見一般無二,但較之少了諸多陰鷙、冷漠乃至殺戮,多了份平和、恬淡與從容不迫。

青衣、綠簪、長髮以及竹色案卷,儼然中年儒者。

此人便是司馬氏族的第二號人物,司馬承宗!

司馬元想起先前所為,霎時明悟,當即俯身一拜:“侄兒司馬元拜見族叔,先前多有衝撞,還望族叔恕罪。”

話音剛落,身體正欲下拜,卻突遇阻力,懸在半空。

同時,一道柔和力量將其手臂托起,溫醇話語再至:“不必多禮”。

司馬元起身後,那人含笑點頭,讚道:“能伸能屈,坦坦蕩蕩,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司馬元羞赧地道:“先前倒是侄兒以小人之心度族叔君子之腹了。”

司馬承宗擺了擺手,滿不絕口地贊道:“世謂害人之意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先前所為並無任何不妥。”

司馬元輕輕點頭,並未徒作矯情之舉。

司馬承宗若真是個通情達理之人,他自然不吝尊重與愛戴,若不是,雷霆手段何時會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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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視一週後,笑道:“族叔這裡倒是一個好地方”。

司馬承宗側身一邀,示意司馬元進來,司馬元略做恭姿後,便隨其而入,其人點頭言道:“此地乃是我司馬氏族掌控的三百小界之一,在諸多靈氣秘境之中,此地足可列入中上。”

司馬元輕輕頷首,稍稍打量了一番後,便稍稍美言了幾句。

一番寒暄之後,兩人在一處亭中落座,司馬承宗沏茶,司馬元默然抿口。

少許之後,司馬承宗放下茶杯,看著司馬元地眼神中似有追憶與緬懷,輕聲道:“你與你父當年模樣果真一般無二,足有八成神似。”

司馬元眉頭一動,順著問道:“族叔可知我父而今在何地?”

司馬承宗倒是未曾料到司馬元會如此單刀直入,還以為會稍稍拐彎抹角一番,他站起身來,踱步沉吟片刻後,轉身對著司馬元言道:“侄兒可知你父到底因何失蹤?”

司馬元微微皺眉,倒不是對他轉移話題產生不悅,同樣站起身來,問道:“莫非其中還有何隱情不成?”

司馬承宗目光灼灼,再次問道:“侄兒都知道你父哪些事情?”

司馬元沉默片刻後,輕輕吐出幾個字。

丹珠,皇甫氏族。

以及大劫。

司馬承宗聞聽後,卻眉頭一皺,並未否認也並未肯定。

司馬元眉宇一挑,情不自禁地問道:“莫非不是?”

司馬承宗遲疑少許後,四周不知何時升起數道無形屏障,甚至還有陣法波動,觀其氣息,似有半步道尊頂峰之力,想來除了道尊親臨外,無人可以探聽此內隱秘了。

他臉上露出一絲陰晴不定後,眼中似還劃過幾絲痛苦與疑惑,他聲音低沉,緩緩言道:“侄兒你所言的丹珠、大劫並沒有錯,只是這些僅僅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司馬元神色肅然,對著司馬承宗躬身一拜地道:“還請族叔解惑”。

司馬承宗抬首眺望天際,目光深沉,徐徐言道:“侄兒當知,當年你外祖母內嫁我浮黎之際,曾引發了靈神域不小的波動。”

司馬元輕輕頷首:“外祖母既是妖族中人,貿然與我人族結合,自然會令不少人憤懣。”

司馬承宗雙目複雜,輕輕自語道:“人妖相戀本就是兩族共忌,更無論還生下皇甫宮主與你外祖母,無疑是將我浮黎推至風口浪尖,而你外祖母更是承擔著妖族前任妖皇在內的至親血族的埋怨、唾棄乃至仇視,可想而知他們二人當年為了在一起到底承受了多少壓力。”

司馬元默然,他不是當事人,自然不知作為妖族的最高統帥妖皇到底有多憤怒,而作為人族首領之一的浮黎仙山究竟遭受了多少白眼與奚落,乃至橫加指責。

更不知外祖母與外祖父二人不僅將大舅皇甫道神、母親皇甫靜扶養成人究竟遭遇了多少磨難。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找到母親,並將她待回來。

一家團聚。

而今大舅皇甫道神掌執浮黎太清宮,舅姥爺更是當代妖皇,至於自家外祖父似乎有數萬年沒現世了。

司馬元問道:“不知妖聖宮那位如何看待我母親?”

司馬承宗輕 輕搖頭,“那位高深莫測,喜怒不形於色。即便妖廷內部的妖相、妖尊們都難以揣測得出,我等外族豈能知曉。”

司馬元輕輕頷首,“也是,為上者,心思自當如淵似海,城府極深。”

司馬承宗看了眼他一眼後,繼續言道:“自從你祖母嫁過來,渡過初期的一番劫難後,便再無太大波折。”

他語氣一頓,聲音低沉,緩緩言道:“直到你父司馬乾與你母親結合,方才將往昔人妖兩族蓄積禍患齊齊爆發出來。”

司馬元聞言氣勢騰地竄起,震動了整個秘境。

司馬承宗當即色變,迅疾打出數百道法訣,一番手忙腳亂後方才將秘境動盪鎮壓下去。

司馬元呼吸都為之急促,當即問道:“究竟是何事?”

司馬承宗倒也並未生氣,平息秘境波動後,目光複雜地看了司馬元一眼,繼續言道:“此事與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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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元愕然,與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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