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元沉默片刻,他自然聽出對方之意,似將其妻子之死怪在他人身上?

司馬元腦中急轉,旋即心中一揪,抬眼看向秦茂,徐徐言道:“道友可真捨得棄她而去?”

他瞥了眼下方,一抹身穿橘黃色的嬌影正坐在莊園最高處,仰望二人,似正發著呆。

以兩人修為,小姑娘好奇、憧憬、忐忑乃至患得患失的神情自然落入二人眼中。

秦茂修為距離半步靈神不過一線之隔,司馬元更是臻至元嬰後期,堪稱是半斤與八兩,僅在伯仲之間。

秦茂嘆息一聲,目光複雜,喃喃自語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豈能一直栓在身側。”

司馬元心中一抹警兆愈發濃厚,但他臉上不露絲毫,含笑言道:“道友此言差矣”。

他目光看向下方紅葉城,輕聲言道:“秦馨姑娘心如赤子,貌若靈月,日後出世必會引來數之不盡的覬覦與窺伺。以她之力,如何抵擋?”

他目光移至莊園之內,似有一絲譏諷地道:“不說其他,單說道友莊園之內,若無你鎮壓,那些看似安分守己的僕役下人真會任由小姑娘驅使?”

“還有所謂的淳樸老農,若遇饑荒災年,無法飽腹之際,真的還會保持那顆善良與尊敬?”

他淡聲道:“若是他們得知道友不在,真的不會眼紅嫉妒道友這偌大莊園?”

隨著司馬元話語的落下,秦茂的臉色也漸漸沉凝漠然,目光甚至有些冰寒。

本是收斂到極致的駭世修為似有紊亂之象。

司馬元暴擺了擺手,沉吟片刻後,“司馬雖不知道友任務為何,但道友如此猶豫不決,必然對於此行成敗還有遲疑,想來勝負應在五五開。”

隨即他看向下方的妙齡少女,輕輕言道:“難道道友真願拿秦馨姑娘之性命去賭那五成可能?”

司馬元話語落下之後,秦茂久久未語。

兩人也沉默多時。

不知過去多久,秦茂輕輕一嘆,看向司馬元的眼神似有複雜。

遲疑少許之後,他對著司馬元傳音道:

“三十年前,西冥似有異寶出世,國中震動,特遣本座一行。”

司馬元抬眼對視,目光平靜。

須臾,他語氣平淡,“道友就這般確信在我身上?”

秦茂負手而立,袖袍鼓盪,目不斜視,淡聲言道:“道友進階之神速前所未有,即便是整個東荒六國俊彥都略有失色。而西冥不過邊陲偏遠、資源匱乏之地罷了,豈能孕育出‘天驕’與‘妖孽’?”

司馬元輕輕搖頭,“司馬能夠走到今日,半是機緣半是宗門扶持。至於所謂異寶之流,從未得見。”

說這話時,他心中一嘆,看來在宗門之內有些冒失了,有數次將丹珠暴露於他人眼中。

除去師姐陳青琬、葉晴珊外,尚還有麒麟鎮守、蕭瀚獲悉此事。

另外,那位深不可測的師尊陸鴻離恐怕也難以瞞過。

財不外露的道理司馬元豈能不知,但這數次都是身不由己,迫不得已之下方才暴露。

不過直到今日方才此寶竟牽連如此深,看來它而今顯露出來的還只是冰山一角。

秦茂看了眼司馬元,眉頭悄然一皺。

旋即他沉默少許後,摸出一枚鏡片,遞給司馬元。

司馬元眼露驚訝,正是天殊鏡片。

他看了眼秦茂,卻並未接過,微微眯眼地道:“道友怎知司馬需要此物?”

秦茂淡聲道:“自半年前你搜尋此物時,我便取走一枚,為得便是今日。”

司馬元輕笑道:“好一個守株待兔”。

說著他便將那枚鏡片

接過。

對方既然拿出此物,便已知來龍去脈,那他的身份自然早已被其知道。

甚至說不定連下方這出莊園都是早先預備。

表明立場,開門見山。

秦茂意欲得寶丹珠,但中途出了岔子,有了牽掛,不敢再行行險一搏。

司馬元孤身一人、毫無掛念,但牽扯無數。

兩人一旦動手必然不死不休,而以二人元嬰後期乃至接近半步靈神的強橫修為,在此地動手必然會驚動東荒強人,引來他人注意。

屆時秦茂被靈葉國主察覺蹤跡,在劫難逃;司馬元行蹤暴露,珠失人亡,死於非命。

二人各有顧忌,同時也都知道合則兩利、鬥者皆死的道理。

所以都心照不宣的以作為穩妥的方式解決。

當然,那位正在屋頂之上搖晃著小腿,輕哼著不知名小調的黃衣女子自然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正是她的‘劫掠’行為,挽救了司馬元與秦茂二人。

先前是秦茂示之以誠,算是開誠佈公。

尤其是在其主動送出那枚天殊鏡片之後,便意味著司馬元佔據主動權,亦是承受壓力最大一方。

因為一旦處理不好,方才勉強談攏的‘盟友’轉眼便會倒戈。

司馬元咀嚼了對方剛才所言,沉吟少許之後,緩緩言道:“若是道友不介意,司馬元可將令千金收入我紫霄派劍道一脈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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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一頓,“承繼我劍脈靈霄峰屬列”。

既有代兄收徒的例子在前,再行代姊收徒之事也算熟門熟路。

想到這裡,司馬元便忽然暗中一嘆。

當日離宗之前,特意暗中看了眼霍小玉與鍾靈韻二人。

觀其等精心打扮之態,其心思自然不言而喻。

霍小玉還可理解,畢竟兩人也算‘青梅竹馬’了。

相識於神丹峰煉丹房,其後司馬元入主靈霄峰之後,其與鍾靈韻來往稍顯頻繁。

不過隨著他常年征戰在外,在宗門寄居時日屈指可數,三人真正相處時間寥寥無幾。

但不知為何,霍小玉似乎有一縷情絲系在他身上。

看不見摸不著,很細、很淡,也很朦朧。

尤其是當初獲悉其為救回師姐陳青琬而煉就‘造化神丹’之事時,司馬元便知曉其心思。

但司馬元一直不敢主動撩撥,一來是諸多重壓在身,不敢生出他念;二來則是當時的他,早已心有所屬,只是將霍小玉當作小妹妹對待,並無他念。

如此,倆人關係便擱置凝滯了,並未往深處發展。

至於靈韻那小丫頭倒是令司馬元感到驚詫了。

不過隨即一想到其父當初因紫霄內亂而發生意外,便知其隱晦心思了。

司馬元心中輕嘆,心中不由生出一抹愧疚之意。

嚴格而言,司馬元作為鍾靈韻的領路人,非但未曾起到一絲庇護引路的作用,反而將他們父女二人帶入紫霄派這一泥淖之中,致使其父隕落。

他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此緣由令司馬元與鍾靈韻的關係一下子降至冰點,好長時間都未曾碰面。

還有那層疑似幻夢軒暗子的背景,更是令司馬元都為之暗生戒備警惕之意。

不過當陳青琬隕落之時,親口提點司馬元之後,那層隔閡方才消失大半,直至而今的冰釋前嫌。

當然,那妮子能順利坐上劍峰新任峰主之位,自然是司馬元授意。

鍾靈韻師承劍峰大師兄呂昭陽,卻是掌門師叔司馬元引路入門,其後先有葉晴珊授道數年,再到劍閣聆聽教誨十餘載,頗得劍峰真傳。

算是劍道一脈根

正苗紅的繼承人,與霍小玉顯赫尊貴身份近乎不相上下。

尤其是修為早已臻至金丹後期之列,幾近半步元嬰真境存在,壓倒了劍峰上下,心服口服。

而今司馬元意欲再行收徒,其身份地位竟與二人一致。

畢竟陳青琬、司馬元與呂昭陽同輩,鍾靈韻作為呂昭陽親傳弟子算是承繼他的道統。

倘若能將這秦馨收入劍峰門下,也算是承繼三師姐陳青琬道統。

司馬元心中念頭倏忽轉過,輕輕呼出口氣。

這時,靜默的秦茂目光複雜,看向司馬元的眼神似有玩味,輕笑一聲,“怎麼,真想將我家閨女拐到你紫霄派?”

此刻語氣大變,疏離之味漸漸變淡。

司馬元笑道:“紫霄派既是貧道掌執,我自然要讓它愈發壯大。”

秦茂啞然失笑,連連搖頭。

是時碧空澄澈,人心平和。

一場硝煙消弭於無形。

半日後,那個身穿橘黃色的純真姑娘在其父威勢之下,哭喪著臉對著司馬元磕頭叩拜,行了拜師禮儀。

在秦馨羞憤之下,發出一道細弱蚊蠅聲音,“弟子秦馨拜見師尊”。

司馬元笑面如花,虛扶起秦馨,溫和笑道:“既如我紫霄派一脈,為師身無長物,便將此物予你防身吧。”

話音剛落,一柄泛著紫金光芒的三尺長劍浮現,被輕飄飄地送入秦馨手中。

長劍不是凡品,正是紫霄派鎮宗之劍,紫霄劍。

紫霄劍第一次現世便是在蕭瀚手中。

其手持紫霄劍大殺四方,共抗兩位同境而絲毫不落下風,尤其是以區區靈嬰之身便可做到如此地步,其威力可見一斑。

其後此劍跟隨司馬元數次征戰、屢建奇功,算是司馬元手中一張不可多得的底牌。

不過隨著副掌門葉晴珊登位,此劍便被司馬元贈與她防身。

但隨著葉晴珊的離去,此劍也被她歸還給司馬元。

可以說,此劍的歷任掌執者無一不是紫霄派的掌權人。

這時,長劍落入秦馨手中,她自家目光懵然,旁側秦茂卻臉色一變,當即呼道:“不可”。

怎料紫霄劍已然落入秦馨手中,仿若生根般被她死死攥緊,怎麼也不放手。

秦茂額頭黑線密佈,對自家閨女滿是無可奈何。

眼見木已成舟,拜師儀式已成,司馬元更是當場賜寶,這師徒名分便徹底定下,無法反駁了。

可這與秦茂心中打算大為不符啊。

他可不是自家閨女這般懵懂無知,自然知道紫霄劍對於紫霄派意味著什麼。

自其劍名便可知道其究竟,此劍乃是其前身神霄天宗鎮宗之器神霄劍碎片所煉。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一旦承繼此劍,便是繼承了紫霄派乃至神霄派道統的傳承。

而自家閨女日後說不定便會擔起復興神霄天宗的重任,這讓他如此捨得?

自家閨女從小捧在手心,從無打罵,連語氣重了都會自責半晌,更不會說讓她承擔何重任了。

不然這二十餘年過去,其為何還是這般赤子心性?

這其中一半是因為她娘因他而死的愧疚與自責,另一半又何嘗不是對其的彌補與疼愛。

今日司馬元突然將紫霄劍賜下,其中深意他豈能不知。

或是為栓住他這位元嬰真境,或是意欲承擔神霄傳承,亦或者有一絲借靈葉國抵禦其餘諸國之意也未嘗可知。

這些小心思,對於他們這些修道數百年的老妖怪而言,不過轉念之事,自然瞞不過他。

秦茂心中無奈,嘆息一聲:“道友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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