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罰,便是天道之懲罰。

非區區雷劫可以媲美,威力猶在雷劫之上。

世人盛傳,天罰所到之處,萬物隕滅;大地千年寸草不生。

修道之人攀登上境,必然伴隨無數雷劫,或大或小,或頻或疏,且境界愈高,雷劫愈頻繁,愈驚駭怖恐。

譬如臻至金丹上境之際,部分修士會引來雷劫,此乃天地示以威嚴與拘束。

及至攀升至元嬰真境後,雷劫便是天地對‘覬覦者’的施壓與警告,算是小懲其攫取之行。

而與此同時,修士臻至元嬰真境頂峰之後,意欲進階那遙不可及的靈神天境時,便會引來傳說中的‘天罰’。

除此之外,便是某些逆天存在的現世,必然會引起天道的注意。

而葉晴珊主魂所言的‘天罰’便是因為後者。

但若僅僅只是分出分魂,必然不會引來天罰。

除非,那道分魂的來歷實在太過逆天。

司馬元心中大駭,此時終於相信葉晴珊主魂乃是上界存在。

見司馬元驚詫,葉晴珊主魂輕輕點頭,“所以,意欲保留小葉兒神魂,須設法擋住天罰之力,否則本尊與她都將隕滅在其下。”

司馬元沉默片刻後,對著葉晴珊主魂言道:“不知前輩有何辦法?”

注意到司馬元語氣稍稍緩和,連稱呼都變了。

葉晴珊主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司馬元,輕笑道:“天罰之威非靈神不可抵禦”。

她環視一週後,目光似能透過重重空間阻隔,遍覽四方諸宇。

她輕輕言道:“此方世界最高不過偽天境,實難有任何存在可抵禦天罰之威。”

司馬元默然,或許這亦是天境難登的原因之一。

他思忖少許後,看向葉晴珊主魂,皺眉言道:“可否藉助法陣、天寶等手段抵禦部分天罰?”

葉晴珊主魂看了眼司馬元后,淡聲道:“天罰乃是此方世界之大道顯化,非大道至寶不可抗。”

在司馬元凝神傾聽之際,他未曾注意到那道主魂說此話時輕輕一瞥司馬元丹田,其眼底最深處悄然劃過一絲意味深長之意。

司馬元皺眉道:“前輩以為此寶若能恢復,能否抗衡天罰?”

旋即他單手一翻,三枚天殊鏡片懸浮在手。

葉晴珊主魂目光一閃,搖頭道:“映月天鏡既是靈寶,未曾破碎之前倒可一試;但而今已然碎裂,即便修復重聚,其神性卻已大失,恐怕難以抗衡天罰之威。”

司馬元心中驚詫,脫口而出地問道:“靈寶映月天鏡?這不是天殊鏡麼?對了,靈寶可是天寶?”

葉晴珊主魂抬眼看了下上方後,遲疑了一下,方才言道:“此寶非是此界所有,其本名喚為映月天鏡,乃上界某處仙山道場之靈寶。”

她看了眼天殊鏡片後,隨口解釋道:“至於靈寶與天寶之間並無差別,威力相差無幾。唯一區別之處在於靈寶可幻化為與人無異的神靈,行走在外而常人難以察覺,實力與靈神宿主相媲美;天寶僅是靈神境所用之法寶罷了,卻無法幻化神靈。”

司馬元輕輕頷首,金丹存在可駕馭法寶之流,到了元嬰真境便可將法寶內的那道器靈培育成真靈,其與人無異,可助宿主從容御使真器。

真器有無器靈實力天差地別。

同理,天寶亦是如此。

而對於靈神天境而言,唯有沾染神性的天寶方可承受其浩瀚法力,且唯有凝鍊出‘神靈’的天寶方可完全承受靈神全力。

司馬元皺眉思索,絞盡腦汁,腦中掠出數十個畫面,將身上乃至諸多法寶真器盡皆排除。

紫霄劍、問神劍、造化爐等一一否決。

司馬元的臉色也變得愈發的難堪與陰晴不定。

及至最後,他目光忽然一垂,落在手中天殊鏡

片之上。

既然天殊鏡未曾崩毀之前可以,那是否意味著其餘八國祭祀重器同樣可以?

司馬元福靈心至,當即脫口而出地道:“九霄鼎、金罡珠定然可以!”

他看向葉晴珊主魂,目光熠熠,“師姐,金罡珠、九霄鼎與天殊鏡同為天寶,數件合力之下必可抗衡天罰!”

聞聽‘師姐’之號,葉晴珊主魂冷目掃來,“日後不可再喚本尊師姐”。

司馬元臉色一怔,隨即醒悟此人乃是上界某個大能。

他看了眼‘葉晴珊’後,皺眉問道:“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葉晴珊主魂沉默片刻後,幽幽言道:“本尊法號雲霄”。

話語之中似有唏噓、複雜與輕嘆。

司馬元心中一震,喃喃自語地道:“雲霄”。

不知為何,聽聞如此名諱之後,似有種似曾相識之意。

他心中複雜,方才這位雲霄談起映月天鏡之際,他便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意,而今又聽聞如此名諱,同樣有此感覺。

一次若便罷了,若是兩次三次便不是偶然了。

司馬元愈發確定,自家身世與那座仙山關係非比尋常了。

他看向自稱雲霄的葉晴珊主魂,沉聲道:“雲霄前輩,方才小生所言的幾件天寶能否抵抗住天罰?”

旋即她沉吟少許後,緩緩言道:“若是數件天寶合力,自然可以抵禦天罰。不過以此界天寶之力,至少需要五件以上方可成功,不然只會寶毀人亡。”

她瞥了眼司馬元,嗤聲道:“但你從何處找來如此之多的天寶?”

司馬元默然。

他方才所言天寶乃是東荒八國之祭祀重器,想要將其掌控在手無疑是難於登天。

這時雲霄再次補刀,“何況以你的實力,別說聚齊所有,恐怕連一件都難。”

司馬元沉默,臉上似有陰晴不定之色。

少頃,司馬元話語低沉地道:“除此之外,前輩可還有其餘法子?”

雲霄神情收斂,淡聲道:“本尊修為恢復,便可保其一命。”

司馬元看向雲霄,“前輩有何修煉需要儘管道來”。

雲霄目光劃過戲謔,輕笑道:“若欲修為恢復,首先便要將分魂脫離此肉身,否則別說修為恢復,能不掉境都難。”

司馬元臉色發黑,語氣似有不耐,“前輩莫非是在耍我?依前輩之言,天寶難取、修為難復,莫非我師姐此生都無法脫此苦海。”

他忽然向前逼近一步,眼神似有不善,緩緩言道:“還是說前輩根本沒有放過我師姐之心?”

此時場中氣氛漸漸凝重,此方天地都顫抖不止。

雲霄笑意收斂,看向司馬元的眼神充滿不屑與鄙夷,譏諷地言道:“你是何等身份,豈能有資格讓本尊戲耍你?”

她瞥了眼自己後,淡聲道:“若不是看在分魂苦苦求饒的份上,本尊豈會與你在此糾纏許久。”

司馬元默然無語,語氣似有放緩,“那前輩可否給晚輩一個可行之法?”

忽而,雲霄眸光一閃之後,陡然銳利起來。

她直視司馬元心神,語氣幽幽地道:“你方才庇護小葉子的那枚丹珠便是一件無上至寶,你可捨得將其贈與小葉子?”

司馬元瞳孔一縮,沉默不語。

丹珠乃是他當初從拘龍潭獲得,迄今為止已有四十餘年了。

這期間數次救他於危難、助他脫離險境,甚至還有數次攀升上境之時給予其極大助力,堪稱是修道之路上的一大倚仗。

若是將其舍於葉晴珊,能救其一命的話,他捫心自問,能捨得麼?

畢竟此寶可關係到他的修道之路啊。

司馬元沉默不語,他臉上露出艱難之色。

雲霄眼中露出譏諷與冷笑,緩緩言道:“區區

一枚丹珠罷了,不過一件死物而已,你就這般捨不得,何談傾力救她一命?”

旋即她冷笑道:“看來你之所以在乎小葉子的性命不過是覬覦其色相,並無真情實意。”

她輕輕擺袖地道:“所以不管小葉子生也好死也罷,都與你並無太大瓜葛。”

司馬元眼神低斂,沉默片刻之後,緩緩言道:“前輩因我之故而出世,卻連累師姐遭受分魂之痛,司馬自然需要助師姐脫此大厄。”

雲霄眸光輕閃,繼而漸漸冷漠,冷哼了一聲後,“不自量力”。

司馬元似終於相通,灑然一笑,“前輩既言小子腹中之寶能助師姐脫離此困,那送於師姐又如何?”

說完他輕輕一拍丹田,正欲將丹珠喚出。

雲霄卻忽然擺了擺手,制止道:“免了,你那枚丹珠牽扯無數,以小葉子之氣運難以鎮壓,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司馬元心中愕然,繼而皺眉道:“前輩方才不是說此寶可助你抵達天罰麼?”

雲霄眼露不屑,嗤笑道:“不過一輔助修煉的普通靈寶而已,你莫非真以為能抵抗那浩浩天威不成?”

司馬元心中恍然,繼而露出苦笑,“原來前輩方才乃是試探小子”。

雲霄眼露失望,卻不回答他。

她口中溫和地道:“你現在知道他是何人了吧,他心中並沒有你,何必為此人付出?”

司馬元默然,微微垂首。

葉晴珊主魂道出這話之後,她那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之上露出一絲黯然與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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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元心中一震,似有不知所措。

這一刻的他只覺生命中似有某個極其重要的人即將消失,他無法挽留,也再難挽留。

她凝眸看來,淚眼娑婆,輕聲言道:“師弟,師姐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司馬元心中莫名一痛,正欲說出挽回話語彌補時。

葉晴珊眼露不捨地道:“師弟,方才前輩說此地難有‘分魂’之法,將前往他處尋找。”

她眼中似有憐憫與悲苦,實則方才所言並非是緣由。

而是主魂雲霄告訴他,師弟司馬元牽連著上界大人物的某些謀劃,但凡與之有瓜葛之人必遭厄難。

倘若她再繼續與之糾纏牽連,日後必將如劍峰同門一般慘死殞命。

葉晴珊話語落下,司馬元眼神黯然,張口欲言,繼而欲言又止。

半晌之後,司馬元低聲道:“師姐,對不起。”

葉晴珊莞爾一笑,柔聲安慰司馬元道:“師弟不必內疚,其實師姐還要感謝師弟助我得識本來,前塵過往瞭然於心。助師姐解掉心中積存已久的困惑,日後攀登上境不必為心魔煩擾。師弟可是幫了師姐一個大忙呢。”

司馬元搖了搖頭,眼露痛苦、愧疚與自責。

這時,葉晴珊神色一變,化為冷冽之色,淡聲道:“好了,撤開劍網咖。”

“想必她已告訴本尊之意了,今次你既無能為力,她便由我帶走。”

她語氣一頓,稍有放緩地道:“日後若是有緣,自有重逢之日。”

司馬元抬眼看去,只見葉晴珊眼眸之中半是堅決半是冷漠。

他頓知其意,旋即苦澀一笑,伸手一揮。

劍網嗤嗤作響之後,一陣光芒炸裂間便消失不見。

葉晴珊目光變冷,身上氣息迅疾升至元嬰真境,對著司馬元冷冷地道:

“若是無緣,你二人便是塵緣了結,也算斷了她的心思。”

“走吧,先去將這凡塵俗事了斷吧。”

話音落下之後,葉晴珊身上一陣光芒閃爍,身形便漸漸消失。

司馬元看了眼此方異形空間之後,輕輕一嘆,亦隨之消失。

兩道身影消失在紫霄派地宮,唯有一道惆悵嘆息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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