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馬元緩緩睜開沉重雙眼時,自家一處繡閣之內。

他掙扎起身,頭昏腦脹,仿若要破裂開來。

“切勿亂動,你須好好休養!”一道柔和輕語傳入耳畔。

司馬元抬首望去,只見一位身穿青碧劍袍,髮髻微高秀美女子映入眼簾。

其步履輕盈和緩,體態柔弱纖細,姣好妍容令人心神一蕩。

他張了張嘴,茫然地叫了聲,“師姐”。

陳青琬款款而至,輕輕地撫摸了下司馬元地額頭,語聲溫柔體貼,

“你雖大患已除,但畢竟是久病初愈,體質較弱,不可擅動。”

熟悉的處子清香撲鼻而來,司馬元臉色一紅,呼吸微促,看著近在咫尺的陳青琬,他不禁脫口而出,

“師姐,你真美!”

陳青琬嬌軀一震,美眸眼中霎那間掠過一絲清醒。

再次看向司馬元時,似有複雜難言之色。

司馬元頓知說錯話了,手足無措,吶吶不言。

看著似有些失魂落魄地的陳青琬,他強笑一聲,“此處可是師姐閨房,想必師弟在此逗留已久,而今師弟也已恢復,就不打擾師姐了。”

他掙扎起身,意欲強行下榻,陳青琬忽然開口,“你暫時就在此療傷吧,師姐沒事。”

司馬元看著有些沉默寡言的陳青琬,他忽然鼓起勇氣,“師姐,能否告知師弟為何對我這般好?”

陳青琬嬌軀一顫,看著眼前的司馬元,她莫名地自嘲一笑,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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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元不知所措,一道幽幽話語傳入耳畔,

“你與我父親五分神似,與我亡弟七分相仿。”

司馬元身影震顫,沉默少許後,喃喃自語地道,“原來如此,難怪,難怪啊。”

數日後,司馬元已能下地,走出閨閣之外,正有數十位劍峰弟子在修復庭院閣樓。

有人施法煉陣,有人鐫刻符文,更有不少人呼嘯來去。

司馬元眉頭一皺,正欲打聽時,耳畔柔聲再起,

“自你滅殺那兩位入侵築基修士後,師尊出手將那幕後之人揪出、正要斬殺時,掌門忽然出手將其護住,引得師尊與掌門之間互生對抗。”

她秀目閃過一道仇恨,“而那些早有預謀之人便趁機侵入劍峰劍閣重地”。

隨後陳青琬將先前發聲的鉅變緩緩道來。

司馬元臉色早已大變,他未曾想到這半旬時光,竟然發生了如此驚人變故。

他不禁急切地問道,“那呂師兄傷勢如何?師尊他老人家可曾受傷?我劍崖、劍池與劍冢等地可曾受到損壞。”

陳青琬看著司馬元眼中焦急之色並不作假,她眼中清冷稍減,遲疑少許後,輕聲道,

“跟我來吧”。

司馬元緊跟著陳青琬身後,兩人穿過道道迴廊,越過棟棟樓閣後,在一陣恍惚之後,便再次來至劍閣之內。

司馬元看著四周滿目瘡痍的慘狀,地面之上破裂青磚被掃至一旁,本是鼻直的大道之上更是憑添數十道尺許深的驚人溝壑,一塊塊凝結的血痂凌亂散落,一股股刺鼻的血腥味迎面而來。

陳青琬面不改色,熟視無睹,好似早已知曉。

司馬元神色震撼,心驚

肉跳。

悲憤、憐憫以及一絲絲自責之意悄然浮現。

一路行來,司馬元由開始驚詫,至悲憤、震怒,再到冷靜。

最終,心內響起一道輕聲自語,

“數十條同門性命,自須以命償還!”

數個呼吸後,一道清冷話語將司馬元拉回現實,“到了”。

司馬元抬頭,卻見一處較之別處更加破落的兩層樓閣,靜默地佇立在眼前。

其身上一道道被刀槍棍棒劈開、砍過以及焚過的痕跡清晰可見。

一絲絲殘餘的禁陣之力還在頑強地作最後的抵抗。

四周建築或徹底倒塌,或殘缺不整,亦或者歪歪斜斜作傾倒狀。

正在修復打掃之人看見陳青琬後,輕輕地點頭致意後邊埋頭繼續。

司馬元眉頭微皺,據他所知僅僅戰敗,似乎不可能讓這些昔日仰高於頂的傲然劍修如此低沉。

除非.......。

司馬元心頭一沉,陳青琬螓首微抬,仰望著身前被烽火澆灌的樓閣,語氣平淡清冷地言道,

“師兄就在裡面休養,你去看看吧。”

司馬元看了眼紋絲未動的陳青琬,輕輕點了點頭,邁步行進。

吱呀一聲。

司馬元輕推開木製大門,廳堂中空無一物,唯有些許木渣殘留,就連那道樓梯都被砍斷毀壞。

他輕腳一點,便掠入二樓。

身形剛剛落下,便有一道溫醇話語傳來,“師弟,你來了。”

司馬元順著聲音看去,一座床榻之上,呂昭陽正半坐而起,病態白的臉色似有些紅潤。

那人正是原劍峰首徒,呂昭陽。

他正含笑望來,似氣色不錯。

司馬元松了口氣,笑道,“師兄沒事兒就好”。

他走到床榻之前,目光一移,落在默默佇立呂昭陽床前的另外兩人身上。

呂昭陽微微一笑,指著距其最近的一位垂首修士道,“這是你四師兄張宗嗣”。

司馬元抬眼看去,其人一身銀白色劍袍攏身,劍冠微垂,眼色通紅,一手緊握如拳,一手把持腰間長劍。

即便是呂昭陽向司馬元介紹,他依舊置若罔聞,沉默不語,仿若對司馬元視而不見。

呂昭陽眼中似有一絲無奈,輕搖了搖頭後,再指著另外一位冷若冰霜的女劍修,笑道,

“這是你五師姐沈玉煙”。

女子身材高挑,目光冷淡如水,其宛若錐形瓜子臉上的朱唇緊緊抿住,不發一言,對於呂昭陽的介紹更是忍不住冷哼一聲。

她冷眼瞥了下司馬元,眸子驟然低斂,一絲惱怒閃逝。

司馬元心中頓時一沉,卻不知緣由為何。

呂昭陽臉色微沉,笑意微斂,看著身前兩人淡聲道,“我劍峰一致對外,不可同室操戈,這是宗旨!你們記住了!”

兩人身影微顫後,低聲稱是。

呂昭陽指著司馬元言道,“他是你們小師弟,日後若有危難,當須援助一二。”

他語氣一頓,稍稍緩和,輕聲言道,“我不希望,死了還要看著你們內鬥。”

兩人沉默片刻後,澀聲道,“師兄放心”。

隨即對著身前兩人揮手道,“去吧”

兩人身影一僵,躬身一拜後,再艱難轉身,徑直下樓。

理也未理局促不安地司馬元。

呂昭陽向著司馬元輕招,見其靠近床榻之後,輕聲道,

“你四師兄乃是性情中人,你不必介懷,日後若有疑難之事,可向其求助。”

司馬元心神一顫,看著眼前氣色紅潤的呂昭陽,似有所悟。

他臉色陡然煞白,渾身冰涼,仿若被抽去了精神骨。

張了張嘴,沉默良久之後,方才澀聲道:

“師兄,怎麼會這樣?”

呂昭陽輕拍床沿,示意其蹲在身側。

司馬元快速靠近,半蹲在地,他眼角溼潤,緊緊抓住呂昭陽的手。

半響說不出話來。

呂昭陽輕笑道,繼續言道,“你五師姐是外冷心熱,你別放在心上。”

司馬元鼻音微重,語氣微顫地言道,“師兄,辰元丹對你可有作用?”

“紫金蓮子呢?”

“都不行的話,你說哪些有效果,你告訴師弟,師弟去找來?”

司馬元語無倫次,臉上焦急與慌張並露,哆哆嗦嗦地不斷地詢問,

“丹藥呢?神丹峰曹閣主會煉丹,他定然有續命丹藥,師兄你等著,我認識曹閣主,我去求幾枚續命丹藥來。”

他正要起身,往外走去,手腕處卻傳來一股力道將他拉住。

如此用勁,使得呂昭陽不禁咳嗽幾聲,他當即捂嘴,一絲絲猩紅血液自指尖流出。

司馬元身影一僵,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淚流滿面,俯身趴在呂昭陽床側嗚嗚哭泣。

他拿出一個儲物袋,塞入司馬元懷中,輕聲道,“小師弟你入門較晚,我劍峰諸多劍法劍經尚未研習,此事本應由我傳授,但而今卻無機會了。”

他笑了笑,摸著司馬元地頭道,輕聲道,“我知道小師弟心中有大牽掛,師兄有心助你一臂之力,那儲物袋中有你所需,算是師兄臨走之際的一點心意。”

司馬元嚎啕大哭,“師兄對不起,對不起,如果我不殺那兩個人,就不會引發大戰,他們就不會入侵我劍峰。”

“是我的錯,師兄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師兄,對不起,嗚嗚,對不起。”

呂昭陽輕拍司馬元腦袋,搖頭失笑道,“師弟你錯了,這與你並無關係,是師兄命中有此一劫。再說,掌門等人對我劍峰忌憚、窺視之意人盡皆知,入侵我劍峰之事,其等早已蓄謀已久,你不必自攬罪責。”

司馬元淚流滿面,悔恨難消,滿臉自責。

呂昭陽輕聲一嘆後,見司馬元埋頭痛哭,也不再勸。

他緩緩抬頭,看著窗外沉寂落寞的夕陽,眼神飄忽,恍若失神。

修道一百多年,竟於朝夕間煙消雲散,多年風浪坎坷都熬過來了,卻倒在今日,只能說時也、命也。

他喃喃自語道,

“執劍尋道百餘載,一朝變幻化塵埃。”

“遙知仙果幾時有,黃粱枕夢待月來。”

閣內,司馬元悔恨悲泣。

樓外,眾同門哀痛佇立。

峰巔,一道儒士身影默然。

傍晚,月中。

呂昭陽安然長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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