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沒有動，恢復了之前的動作，目光看著牆角，神色冷澹，“你退下吧，我這不需要人照看，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墨羽看了落星兩眼，在她臉上看不出半點身體不適，他也想出去冷靜冷靜，於是說道：“下官先給您診脈。”
落星沒有說話，伸出一隻手過去。
墨羽將手搭在她的脈搏處，手底下的脈象微弱，但很平穩，短時間不會出什麼問題，他安心的收回手，站起來行禮退了出去。
房門開啟又合上，只留下一室寂靜的燭影，落星手撐著桌子站起身，鮮血從她唇角溢位。
她拿著手帕，去擦拭那血，很快一張帕子都染成了血紅色。
將帕子丟進空間裡，落星拿了一塊新的帕子出來，反覆幾次，湧動的氣血平靜下來，她走到水盆邊洗了手，檢查了一下衣物，確定沒有沾染到血跡，這才將水盆中的水收了，緩慢走到床邊躺下。
落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此刻未畢之事盡了，她也可安心離去了。
墨羽沒有走遠，站在宮殿院子裡，看著窗紙上映照出來的燈影移動到洗臉架那邊洗手，而後又挪動去了床的方向。
過了一會，裡頭通明的燭光暗了裡盞，想來是祭淵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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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腳步聲，墨羽沒有聽到其他任何聲音，方才那身影移動雖慢，也沒有顛簸姿態，想來是真的沒什麼問題。
人看著已經睡下了，墨羽走到池塘邊上坐下，看著那一池平靜透徹的水面，偶爾有魚冒頭吐泡。
夜漸深，風漸涼，他翻湧的思緒也漸漸冷靜下來。
既然是自作多情，此刻看清倒也沒什麼不好。
墨羽旋即笑了一下，笑容透著他也無法看透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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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自從那夜醒了一個多時辰，便陷入了沉睡，一連二十多天一次都沒有醒過。
墨羽每日把著那越來越微弱的脈象，從一開始的心痛，到後來完全坦然接受。
第二種毒，本就是他下的，雖不是他所願意的，到底和他脫不了干係。
時光掩埋了季動，他能做的便是一個醫師對於手底下病人的全力以赴。
這日施針喂藥結束，墨羽驟然看到了穿著打扮和祭淵一模一樣抱著孩子的羅子安，有些恍忽，整個人愣了有好一會。
這人的一舉一動和祭淵也是一模一樣，他雖然不知道面具底下的是誰，但無疑祭淵在很久之前就在安排佈置一切，否則不可能會有這樣一個能完全模彷她的替身在。
醒神之後，墨羽彎下腰行禮，“下官見過祭大人。”
羅子安冷眸掃過墨羽，抱著穆承弈的手微微用力，轉而繞過墨羽走到床邊，將奶白糰子放在了床上。
“大殿下，這就是您的皇姑母。”
小小的穆承弈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人，有些控制不住情緒的眼眶微紅，掀開被子鑽到落星懷裡，摟著那有些冰涼的身體，“祭叔，我感覺姑母好親切，我可以陪姑母睡一會嗎？”
羅子安將人從被子裡拎出來，動作輕柔的給落星掖被角，“不可，大殿下，微臣是外男，不好在公主殿下的寑殿多留，人您也瞧見了，咱們該回書院了。”
大殿下到底還是個孩子，控制不住情緒，若是讓外人看出些什麼，這就是他的罪過了，雖然他也很想見祭叔，可是身份是一道溝壑，他沒有了任何能在她身邊停留的藉口，今日進宮來看祭叔，還是藉著大殿下好奇姑母模樣的名頭。
此刻人見完了，情況看著著實不大樂觀，下次再見，怕是要在祭叔的葬禮上了。
羅子安用冷氣掩蓋住心頭的痛，不顧穆承弈小小的反抗之聲，轉身往外頭走。
眼看就要被強行帶出寑殿，穆承弈哇哇大哭起來，“祭叔，我不要走，我要和姑母玩兒，我要姑母，嗚嗚嗚。”
穆承弈由落星照養以後，基本沒有哭過，這還是他頭一次哭得這樣傷心。
羅子安抱著穆承弈，有些無措，這時裡頭傳來一道沉穩的女聲，“誰在外面哭？”
墨羽都很驚訝，落星竟然在這個時候醒了，他默默走上前將床上要起身的人扶了起來。
外頭的穆承弈聽到那聲音，趕忙擦了擦眼淚，還左右看了看，看有沒有人看到他方才號啕大哭的模樣。
見外頭的人都識趣的轉過背，穆承弈掙扎著從羅子安懷裡下去，“我要去看姑母，祭叔你不能進，你就守在門口吧。”
羅子安眼眸微眯，他還想見醒著的祭叔呢，憑啥不讓他進！
穆承弈對著羅子安做了一個鬼臉，爬過門檻往裡頭跑。
羅子安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再進，走到一邊的長廊端正坐下，豎起耳朵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穆承弈一路跑到了床邊，這一刻他反而拘謹起來，手向著床上招了招，“姑母，您可以抱抱我嗎？”
落星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將小奶糰子提熘起來摟在懷裡，摸了摸他的墨髮，柔聲說道：“最近清減了些，是不是沒有好好用膳。”
穆承弈努了努小嘴，小手抱著落星的脖頸，下巴放在落星的肩膀上，背對著外人默默落淚，他聲音小小的在落星耳邊說道：“姑母，您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做得可好了，您是不是要把我一直交給別人照看了？”
“我現在照顧不了你了，子安純善，相處久了，你也會喜歡他的。”
穆承弈小小的身子抽動著，聲音帶著哭腔，“可我只想要姑母！”
“承弈，人這一生，會經歷許多的離別，時日久了，自然就看開了。”
穆承弈抿著小嘴，不應話。
彷佛不應答這話，姑母就能一直陪伴他。
落星輕拍著穆承弈的背，過了一會，耳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她微微轉頭，便見某個小小的人兒已經睡著了，她不由一笑，笑容溫軟。
墨羽守在一邊，遲疑的開口道：“殿下，您昏睡了許久，下官給您把把脈吧。”
彌留之際昏睡了十多天的人突然醒來，往往都是迴光返照，他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