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敏在蘇菀那裡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到警察總部,距離天亮只有不到二個小時了,慕敏就在自己辦公室裡的藤椅上小憩片刻。

一個小時後,電話鈴聲刺耳地響了起來。

“真抱歉這麼早就給你打電話,”電話裡的聲音是薩琳娜,“送來得欄杆的鑑識報告出來了,有你想要的東西。”

“沒事,”慕敏已經完全醒了過來,“我這就過來。”

所謂鑑識中心其實只是警察總部裡幾間不大的房間,裡面有些臨高自產的傻大黑粗的實驗器具,這裡的鑑識手段很少,也很落後,限於裝置和人員,一些鑑定要到重工業中央實驗室去做。不過就這樣可憐的手段也足夠在本時空稱王稱霸了。

薩琳娜穿著隔離衣,戴著臨高自產的護目鏡和口罩,戴著白手套的手正小心翼翼的擺弄著桌子上那根爛掉的木棍。

薩琳娜的鑑識中心主任的職務純屬趕鴨子上架――這一任命的邏輯是美國強力機構的鑑識技術水平比中國先進的多,所以薩琳娜見過的豬肯定比冉耀、慕敏這些國內的警察見過得豬要多得多。

薩琳娜倒也不負眾望,活學活用,湊湊合合的把這個鑑識中心開起張來了,當然,光看書和看CSI,以前警察們的經驗是遠遠不夠的。這個中心運用的很多技術手段還是靠了元老院的生物、化學實驗室的專業人員來支援的

“找到什麼好東西了?”

“完整的指紋,你一定會喜歡的。”薩琳娜小笑嘻嘻的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樣本盒,裡面放著好幾塊提取指紋用的小玻璃片,“指紋非常清晰,堪稱完美。雖然不知道那是誰的,但是看得出是一個人雙手握持這根欄杆之後留下的。”

“握持欄杆?!”

“十分正確。”薩琳娜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做了一個棒球中的揮棒動作。

慕敏想起了驗屍報告和蘇菀的分析。林小雅的腹部出血是墜樓前世被人毆打造成的。如此說來,兇手曾經將這根欄杆作為棍子行兇過。

慕敏戴上手套,仔細的看著這根欄杆,從直徑、長度和重量來看,它都很容易被握持揮舞。實際上,它的份量並不是很重,做欄杆的木料本來就不是什麼優質木料。

“欄杆其實已經被腐蝕斷了,雖然也有外力的作用,但是外力作用很小――只是輕輕一掰,就能掰斷。”薩琳娜指著一段發黑腐朽的斷裂口。

“另外一端呢。”

“欄杆兩端是靠塞在石欄杆的洞裡固定的,欄杆從中間裂開之後,很容易被拔出來。作為兇器很順手。”

慕敏點點頭,她已經大致勾勒出整個案件的過程:兇手將林小雅約到了服務社的樓頂談話,然後用這根棍子襲擊了她,在使她重傷之後,又將她從樓頂推落致死。

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驗屍結果又有腹部傷,又有背後傷。她不是自殺,也不是單純的被人推落墜地。

從案發地點,事後的處置和這根“就地取材”的兇器來看,很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的殺人,而非謀殺。

“可惜我們沒有指紋資料庫!又沒有嫌疑人。除非一個個去對指紋檔案――”

“不,嫌疑人已經有了。”慕敏搖頭,“不過我先得花幾天時間申請才能取到指紋――恐怕還未必能夠取得指紋。”

薩琳娜手上的動作停滯了片刻:“真得和元老有關?”

慕敏用點頭來回答。

“太可恥了。人類的殘渣!”薩琳娜咬牙切齒的咒罵道。

“還有什麼其他發現嗎?”

“沒了,樓頂上沒有採集到腳印,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碎片――要是要物證吸塵器、DNA實驗室的話。肯定能採集到更有力的證據……”薩琳娜不無遺憾的說。

“證據其實已經足夠了。”慕敏說,“下面要看法律了。”

薩琳娜遲疑了一下,問:“程程和我說,即使我們能夠蒐集到足夠的證據證明是一位元老犯下的謀殺罪,元老也不會被追究任何法律責任――”

慕敏皺起了眉頭:“誰是程程?”

“我叫不出她的全名,發音太複雜了,她在大圖書館工作,是潘潘的朋友。”

“你和她說過這案子?”

“沒有,我懂這裡的規矩――全世界的警察都無權隨便把案情告訴別人。”薩琳娜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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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敏意識到案子一定是潘潘告訴程詠昕的。她並不認識程詠昕,但是不管她是誰,她和大圖書館顯然和本案毫無關系――潘潘這種做法是有問題的,要嚴肅點說是嚴重違反紀律。

“這件事你暫時不要向其他人提起,好嗎?”

“如果是冉局長問起呢?”

“那就知道什麼說什麼。”慕敏知道像她這樣的純血歐美人士在元老院團體內是微妙的存在,不宜將他們的處境複雜化。

“OK,不過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慕,元老不必負責?”

“嚴格說起來,還是要負責的,只不過很輕微,你看過共同綱領嗎?”

“沒有,我讀中文的法律文書還不成……”薩琳娜說,“也就是說,元老只會受很輕的懲罰,甚至是象徵性的?”

慕敏點頭:“大致如此。”她意思到接下來的談話會變得很敏感,因為薩琳娜是這條法律的第一個“受害者”,深入談下去她將無法把握方向。

“真是野蠻的法律。”薩琳娜憤憤不平,“卑鄙!可恥!毫無人性!”

“這是元老院的決定。”慕敏不自覺的看了一眼門外,“別忘記你也是元老。”

慕敏決定不在這裡多扯淡,免得把自己繞進去。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先讓秘書發加急密碼電報給正在文昌的冉耀,就整個案情的進展進行了彙報,然後請示是否要進入到調查元老的階段。

發完電報之後,慕敏小睡片刻。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她叫秘書去買一份早餐,開始著手整理了一份完整的材料。材料整理的差不多的時候,機要室送來了冉耀回覆的加急電報。

上面只有兩個字:“同意。”

她馬上關照秘書打電話到辦公廳值班室替她約見蕭子山。

“告訴值班室,我任何時候都有空。”

蕭子山每次見元老不論來者何人,都要起身相迎,滿面微笑,不論是否相識還要熱情寒暄――絕不會給人鹽對應的感受。

這次慕敏的約見他照例如此,寒暄片刻之後他請慕敏在辦公室裡的藤椅上落座,秘書端來辦公廳特供礦泉水二杯――辦公廳迎來送往的人太多,為了貫徹節儉辦公的原則,一律不準備茶葉飲料。

“想必蕭主任也知道我為什麼來造訪,”慕敏不知道蕭子山在這件事上有什麼打算,執委會內部又達成了什麼協議,因而開口小心翼翼,“是關於831案的。”

“當然,當然。”蕭子山身體微微前傾,“這麼說,案子已經有了眉目。”

“是。因為案情比較重大,而且案情涉及到元老,所以我想先向您彙報一下,有些事情希望得到您的支援……”

“客氣了,”蕭子山點點頭,“您說吧,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一定義不容辭。”

當下慕敏將自己的對該案的偵察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案情大體就是這樣,目前證據鏈已經基本形成,如果要繼續偵察工作,就必須允許我們傳訊楊元老和他的生活秘書。”

她開啟保密公文包,從裡面取出蓋著“絕密”字樣的文件袋放到面前的茶几上:“這是到目前為止就該案的全部偵察材料。”

“如果執委會決定關於此案另有安排――”

“不,執委會對此沒有任何新得安排,”蕭子山微笑著,沒有取茶几上的文件袋,“執委會對831案件的態度始終是如一的,那就是查明真相。”

他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文件袋:“這封檔案我暫時就不收了,執委會要得是正式的案件調查報告。你們既然要問楊元老幾個問題,我會安排一次專門的會晤,等我通知吧。至於他的生活秘書,你們可以隨時傳喚――辦公廳會和他溝通好得。”

“謝謝您了。另外,《臨高時報》幾次要求採訪案件的程序,目前我們都以案件在偵察中為理由推脫了,不過潘潘那邊催得很緊,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話過來――能不能適當透露些案情?”

“在案件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報道案情不大妥當吧?我是不贊成的。這件案子不是文宣部已經明確下文不得報道了嗎?”

“我明白了,謝謝您,蕭主任。”

“不用客氣,為元老院服務!”

送走了慕敏,蕭子山在藤椅上考慮了好一會,給仲裁庭打了一個電話:

“馬甲嗎?我想和你見個面――有件事比較棘手,可能會牽扯到元老。想諮詢下你們法學會的意見。對,我知道《共同綱領》,不過這事情看起來有點暗流湧動的意思,不是拿一本共同綱領就能糊弄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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