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山人老師提出的第二條意見。詩詞創新問題,我要表達的是,我從不反對詩詞創新,也從沒有發表過反對詩詞創新的觀點。譬如,我所欽佩的一位河南省詩人王國欽老師,他關於度詞的理論探討非常具有創造性,我就認真地學習過。如果詩詞界的老師們能夠創造出新的詩詞體例,並紅遍全國,那當然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在這個問題上,我的態度是鄧小平同志說的那句話,不管黑貓白貓,逮住老鼠就是好貓。詩詞體例是為內容服務的,只是一種形式。詩詞的精華在於內容,在於個人對詩詞的感悟和思想境界,在於恰到好處的意象表達。不管是格律詩也好,古風也好,自度詞也好,只要被大眾接受了,廣為傳頌了,才是正確的詩詞發展方向。《憫農》只是古風,但婦孺皆知。一首打油詩如果婦孺皆知,那他的生命力就比晦澀難懂的一些用典詩、格律詩有生命力,如此而已。”

林溪楓滔滔不絕地說著,會場上鴉雀無聲。

白雲山人突然站了起來,打破了會場的沉寂。直接開口責問道:“我不同意你的觀點,你的意思是學詩者不需要學習格律詩了?”

會場上響起了小聲的議論,有人點頭,有人不屑,有人憤然,有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情,悠然地望著臺上。莊梁棟忙抬起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示意大家安靜。

林溪楓見大家靜了下來,才不慌不忙地笑笑道:“山人老師誤會了,我說的是詩,不是詩人,這是兩個概念。一個合格的詩人,當然要懂格律,因為格律有著它的音韻美,是老祖宗從古至今實踐證明了的。只有懂了音韻,才會在作詩時遊刃有餘,隨意發揮。這就如同一個人不會武術,他只能胡亂耍耍招式,毫無觀賞性可言。

但一個人如果受過良好的武術訓練,發展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擺脫套路的束縛,向著更加理想化的地步發展,無招勝有招。詩詞創作也是這樣,詩的物象、事象以及意象的表達,作者的格局境界等都會對詩作的生命力起到更加重大的影響力,當這種詩作以古風或者打油的形式出現的時候,人人覺得膾炙人口,那就不能否定詩詞本身的巨大生命力,雖然它不是格律詩。”

白玉山人凝神聽著,發現沒有找到破綻,於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關於詩詞創新問題,我想用三個字來表達,那就是:大眾化。被大眾接受了,就是對的。一個小圈子裡的孤芳自賞、自娛自樂,對弘揚傳統詩詞意義不大。我寫了一首關於詩詞創作應該大眾化的詩作,現在給大家朗誦一下。”

林溪楓頓了頓,臺下一片靜寂,都被他鎮定自若的氣場給折服了,再也沒有誰露出鄙夷的神色,只有白雲山人在臺上的臉色變得一陣黑一陣白。本來想在會上搞個突然襲擊,打林溪楓一個措手不及,讓他當眾出醜,並失去競選資格,誰知道這小子卻能言善辯,從容應對,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林溪楓高聲朗誦道:

“《論詩》

流雲飛瀑樂深潭,

相與沙鷗有兩三。

陡壁還需開棧道,

俗人幽客共高酣。”

掌聲再度熱烈地響了起來。

“至於最後一個問題,我想山人老師沒有很好地審讀剛才透過的《北部省詩詞學會工作制度》,那裡面選舉一章中,沒有對秘書長規定,必須年齡達到多少歲才能擔任。所以,我就不再解釋了。”

很多人對林溪楓投來欣賞和讚許的目光。

林溪楓側頭望向白雲山人:“最後,謝謝山人老師善意的鞭策,並給我這次發表施政感言的機會。”

臺下一陣奚落的笑聲響了起來,不過不是針對林溪楓而已。白雲山人緊繃著臉,眼睛望著面前的桌子,眉毛也不抬一下,發紫的臉色如同豬肝。

林溪楓接著上面的話道:“他讓我認識到自身在虛心待人和嚴於律己方面還存在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今後將以各位前輩高賢為榜樣,不斷砥礪和完善自己的品行,加強詩詞理論研究和創作。如果這次能夠當選理事和秘書長,我將以更加昂揚的熱情和精力投入工作,不負各位領導和老師們的信任和栽培。謝謝,再次感謝大家!”

林溪楓答完後,再次對著

臺上臺下各鞠了一躬,氣定神閒地下臺落座。張仲成、單小玉等人老遠就豎起了大拇指,對著林溪楓喊道:“說的太棒了。”引得周圍一陣笑聲。

莊梁棟心中暗贊:“看來選這孩子當秘書長沒有看走眼,還真是個人精啊!”

孫少華不想再多事,直接道:“那現在對剛才的各位候選人舉手表決,我念一個名字,大家同意的話,舉一次手。”

早有會務人員根據莊梁棟的囑託,跑到白雲山人跟前耳語,大家看在眼中,都明白是什麼意思。

等念到林溪楓的名字時,眾人都紛紛舉起手來。白雲山人沉默著,在臺上一動不動。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射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這些目光的冷峻時,終於把手也緩緩舉了起來。

“全票透過!”

會場上的掌聲再次響起,經過白雲山人這一番鬧騰,這一次的掌聲明顯比上一個候選人獲選的掌聲熱烈得多。

選舉順利完成後,最後一個環節是對評選出的省級優秀單位頒獎,頒獎活動舉行完畢,孫少華站起身,滿面春風地宣佈:

“現在會議議程結束,下一個環節是自由創作階段。大家可以出去賞雪,即興創作,也可以以即將到來的年節為題創作,最後請大家把創作結果統一發到年末西山會議QQ群,由會務組編輯成電子刊物,供大家欣賞。同時,我們將從中擇優發表在學會刊物上。現在時間四點半,晚餐時間定在六點整,在喜盈門宴會廳,到時有好看的節目,敬請期待。好,散會!”

散會後,莊梁棟主動叫住林溪楓:“小林,陪我們到山前去賞雪吧!”

林溪楓欣喜不勝,連忙答應,莊老這是在用無聲的行動支援自己呢!

副主席韓雲鶴、副廳級幹部酈山南、常務副會長孫少華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服,昂首挺胸地出了會議室的大門,做老當益壯之姿,和莊梁棟一道,朝著外面紛飛的大雪走去,林溪楓緊緊跟在後面。其他理事見著他們都禮貌地客氣著,讓開道路。單小玉見狀,也緊緊地跟了過去。

莊梁棟又給兩位領導介紹道:“這位是新京大學單璐祺院士的女兒,單小玉。”韓雲鶴和酈山南聽了,很是親切地走過來,和單小玉握了握手。

白雲山人見沒有人招呼自己,無聊地跑到茶歇處,和一個正在在倒水的理事點點頭,從桌子上拿起一根香蕉剝了起來,望著窗外林溪楓緊跟在莊梁棟身後的背影,一絲冷笑在嘴角泛起。

莊梁棟眾人冒雪而行,路上,他問林溪楓,和白雲山人是怎麼回事。

林溪楓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單小玉已經在後面搶著道:“莊老,這個白雲山人思想骯髒卑鄙,作風有問題,總想打我的主意,他見我和林溪楓好,以為我們兩個在談戀愛,就遷怒於林溪楓,搞了這出!其實我們兩個就是一般的好朋友而已!”

自從那次和白雲山人酒樓聚會之後,林溪楓只是告知單小玉白雲山人人品不好,不要和他單獨接觸,一直沒有說及白雲山人與楊子騰等人的齷齪行徑,否則單小玉不對白雲山人雷霆大作才怪。

“你們兩個好,只要是自願,又有什麼不可以?他又憑什麼生氣呢?”莊梁棟望著皚皚山川,緩緩道。

林溪楓笑笑道:“小玉和我的大學室友周軍是戀人,所以我們關係親密一些,不是兄妹,勝似兄妹,只不過山人老師誤會了而已。我不但沒有生他的氣,反倒感謝他今天給了我機會,讓我在大家面前混了個臉熟。”

“哈哈哈!”幾個老者慈祥地笑了起來,莊梁棟更是道:“這樣想就對了,不要激化矛盾嘛!”

單小玉聽林溪楓直接說出來,心中還真是有些不是味兒,沒能笑得出來。

“這個白雲山人看著文藝範兒很濃,內心如此齷齪,真是太過分了。”韓雲鶴評價道。

孫少華接話道:“他爸是原省委宣傳部副部長肖欽,已經退休兩年了。”

韓雲鶴接話道:“哦,原來是他的孩子啊!”

莊梁棟生氣地道:“這孩子太不講原則,太有個性了,喜歡我行我素。有意見可以提前溝通嘛,怎麼能在大會上搞突然襲擊呢?”

來到西山山道上,只見山溝處翠竹瓊枝玉葉,溪水冰晶玉潔

,山腰處各色樹木不論繁茂還是乾枯,都成了銀條銀樹,將起伏的山脈點綴得真如蓬島仙山一般。

副主席韓雲鶴嘆道:“現在天氣預報真準,說下雪,就真的下雪了。”

孫少華道:“不要辜負了這雪景,我們即興來個詩詞聯句吧!”

大家紛紛說好。

莊梁棟道:“既然韓主席早有感嘆,那就由韓主席來出題。”眾人都隨聲附和。

韓雲鶴推辭不掉,於是道:“那我就先開題了。我們來一首七排律,押新韻十一庚韻,好吧?”

見大家沒有異議,他又道:“由首先作詩者限定內容和詩作發展方向,每人四句,大家要做到承接自然連貫,一氣呵成,全篇渾然一體。否則,算輸,晚上罰他喝酒三杯,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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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微笑同意。

韓雲鶴身材高大,腆著因為較少勞作而鼓起的大肚子,頭髮梳理得倍亮,已經六十二三,但並不顯老,他現在是省民委主委,全國政協委員,見多識廣,為人開朗詼諧,這時道:“那我先來了。”

沉思了片刻,他開口吟道:“今人格物有神通,天氣炎涼預料中。玉液珍饈期柳絮,華堂暖氣等時風。”

酈山南雖然貴為副廳級幹部,但個子不高,身體瘦弱,為人隨和,他看大家都望向他,笑道:“咱們不要搞官本位,誰先想起來誰先來,容我再思考思考。”

孫少華於是道:“那我來接一下韓主席的題目,韓主席一開口就點出炎涼一詞,賦予大雪豐富的內涵,不僅僅是賞雪那麼簡單。他把富家要賞雪的樣子刻畫了出來。我就說說咱們窮人的樣子。”

韓雲鶴笑道:“誰哭窮都可以,就你小子哭窮不行。大商人還窮,讓我們這些真正的窮人怎麼活?”

嘻哈之後,孫少華吟道:“白屋泥炭存餘燼,黃犬柴門臥滿弓。碧落無言瓊屑起,銀山遁兔履痕生。”

韓雲鶴讚道:“雪日美景被你寥寥數語就給勾勒出來了。”

林溪楓望了一眼酈山南和莊梁棟,見他們都沒有接下的意思,開口道:“這中間好接,我來接一下。鳥驚飛雪疾飛去,嶺欲砍柴難砍成。不見老翁垂釣竿,怎聞寒暮搗砧聲。”

莊梁棟點頭道:“砍柴難砍成,這個地方用了拗救,平平仄仄平,改成了仄平平仄平,避免了孤平,很好。”

酈山南此時望了一眼單小玉,見她心不在焉,問道:“小玉,你接不接啊?”

單小玉啊了一聲道:“哎呀,剛才走神了,不好意思。你們先來,我如果接不上,今晚多喝兩杯。”

“大家都在興高采烈地接句,你為何走神了啊?”林溪楓問。

“我剛才看到白雲山人在那邊廣場上朝我們這邊不懷好意地張望,我就思量著如何藉助這大雪再嘲諷他一番。所以走神了,不好意思啊!”

眾人不由回頭望了一眼,發覺白雲山人落寞的身影正在走進賓館,韓雲鶴笑道:“你這丫頭,還與他勢不兩立啊!”

單小玉努了努嘴巴。

酈山南道:“既然如此,那我來吧!”

他望向天空,略作沉吟,繼而道:“勢能壓倒千杆竹,舞可結成萬樹凇。借問天門臨界客,辭別洞府欲何功?”

韓雲鶴望了望莊梁棟和單小玉道:“你這一發問,可就增加了答詩的難度了。”

單小玉攏了攏鬢髮,俏臉在白雪映襯下格外生輝,她道:“我來答答試試。為滋麥黍勞身體,又暖茅廬作羽絨。野嶺減得摔者苦,朱門掩那酒香濃。”

韓雲鶴和酈山南對視一眼,一起讚道:“不愧是院士的女兒,果然才思敏捷,體憐民情,境界不俗。”

莊梁棟沉吟了一下道:“小玉把這白雪崇高的精神給表達了出來,也算是我們幾個老頭子的心聲。就由我來做結吧!”

此時,白雪在他頭上飄飛,和他的白髮蒼顏兩相映和,霎是好看,只聽他道:“烘托灞上尋梅樂,勾勒溪中訪戴情。社會大同何策往,不需白首事親躬?”

孫少華道:“好,結句和首句遙相呼應,賦予大雪人格的力量,可以說滿足了韓主席命題的要求,算是起承轉合都有了。非常完美,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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