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辭別錢華等詩友,回到老君山道觀的時候,他的作品已經完成了,透過手機微信發給了朱泉水。

朱泉水是旅美大學畢業,水平自然不低。他看了林溪楓發給他的作品,立刻興奮地叫好,認為大功已經成了一半,只見林溪楓寫道:

“ 數絕韋編夜,

猶如折桂身。

甘棠枝下坐,

頷首一園春。”

韋編三絕、甘棠聽訟,這對辦案法官來說,真是太貼切了。

林溪楓將作品發給了朱泉水,感到有些助紂為虐的無奈,好在朱泉水這邊站在法理的一邊,法官應當判他勝訴,否則他也不會寫這首作品。

不過,當代詩詞作品和書法作品相結合,能夠引起收藏新動向,這其中蘊含的商機,以及對於詩詞創作的大力推動作用,倒是給了他一個很大的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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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泉水要付錢給他,被他婉言謝絕了,只是祝願他早日結束訴訟,把應當屬於他的欠款給要回來。

朱泉水本來自恃出身富豪,看不起別人,但這次居然為他保鏢,林溪楓助他脫險和寫詩,都不曾要他分文,他本來以為的“有錢可使鬼推磨”的觀念受到了動搖,也為林溪楓等人不計前嫌,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所感染。

居然曾經和林溪楓承諾過,看過泰山後要帶他到武當山去見林回師父。可惜武當山回話說,林回師父已經出外雲遊和行醫去了,沒有帶手機,無法聯絡。

林溪楓笑道:“電話問童子,言師行醫去。只在一山中,雲深不知處。大哥的師父真是世外高人啊!”

居然兩手一攤,做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林溪楓道:“和尊師有緣,以後自會相見。大哥,你在泰山好好修行,我要回去了。”

辭別了居然、朱泉水、毛靜元等人,林溪楓獨自返回北龍市。

後來他得知,綁架朱泉水等人的那一幫人已經被公安局給刑拘了,罪名就是綁架,因為他們想使用暴力讓朱泉水寫欠款還清的條 子,還冒充公安人員,這種行為已經具有勒索錢財的故意。

綠雲集團的公子作為主使,重判是不可避免的,綠雲集團老總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還清欠款,獲得朱泉水的同情和諒解,爭取在對其公子的量刑上獲得從寬處理的情節。

而綁架林溪楓的案子,泰山景區公安局經深入偵查,道士胡紫安確實具有將二人棄之山野不管不顧的故意,這直接構上了間接故意殺人,胡紫安也難逃法律的嚴厲制裁。

林溪楓忽然想到,胡紫安和胡鐵力都正值青壯年,他們的父母親應該還在,如果父母親知道這二人一個涉嫌黑惡,手中可能有人命,一個涉嫌殺人,均可能被判重刑,甚至死刑,那他們的父母該會受到怎樣的打擊,又該是如何生活呢?

在泰山,毛靜元僅僅因為聽到鄉音,就把他們當做親人一樣熱情接待,這讓他意識到,自己有義務有責任去瞭解胡鐵力、胡紫安一家。

林溪楓決定到他們家去看看情況,如果他們有孩子的話,大的應該已經成年,能夠自理了。假如孩子們對爺爺奶奶孝順的話,那他基本上就放心了。

恰好這時候,林士洵他們在北龍市也已經生活了四十多天,家中被放火燒著的樓房已經修復,並且粉刷裝飾一新,完全不見失火時的任何痕跡,又兼之林士洵需要回去代課,林溪楓就帶著父母親和小寶寶一塊回了家。

時令已經過了立冬,天氣漸漸轉寒,鄉鄰們都穿上了厚一些的衣服,年紀大些的老人甚至穿上了棉衣,地裡的小麥也已經冒出頭來,那一片嫩青色,看著讓人便心生呵護之情。

他們路過王學舉家時,看到王學舉家沒有門樓和圍牆的院子裡多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正在一個人蹦蹦跳跳的玩耍。恰在這時,王學舉從堂屋中喊這個小女孩,探出頭來,看到了林溪楓一家人。

他立刻從屋裡走了出來,快步走到林溪楓等人跟前,露出一口黃牙,眼角的眼屎每次見著都幾乎準確無誤地潛伏在那裡,對著林士洵熱情地喊了一聲叔,道:“你們回來了。”

然後又對林溪楓道:“兄弟,你這要幫我蓋前院的房子,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林溪楓搖頭笑道

:“你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幫助你是應該的。以後你生活好了,我們整個村子都興旺起來,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這才叫共同富裕嘛!”

自從李寶犯罪集團被抓後,林士洵夫婦從林溪楓口中掌握了放火真相,一番埋怨後,一再囑咐林溪楓以後要多加小心。這時,他們也對王學舉一再致謝。

林溪楓指著院子裡玩耍的小女孩問王學舉:“那是誰啊?”

王學舉答道:“兄弟,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啊!你要幫助我蓋房子,我手頭就寬裕了一些,從俺表妹家收養了一個小女孩,以後老了有個依靠。”

林士洵等人都道:“這很好!有了孩子,以後老了有所依靠,總比住到敬老院裡去強。”

又敘了一會話,他們才走回家去。

林溪楓在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他辭別家人,打探清楚了慶州市郊區西柳村的所在,便乘車趕了過去。

西柳村地處慶州市慶南區市郊東南方向,離城區十多裡路,靠近澄河北岸。由於市區開發沒有拓展到這裡,所以基本上還是普通農村的樣子,並沒有一些城市村莊因為開發而得到多套樓房補償,一夜暴富,貧農變成房東的現象。

林溪楓轉了兩次車,從西柳村村口下來,提了一袋牛奶,一盒蘋果,問明了胡鐵力家,在村人驚異的目光中,朝著胡家方向走去。

在林溪楓的想象中,胡家有胡鐵力在外掙錢,又幹黑社會,胡鐵牛也在泰山老君觀任職,家中的條件應該可以。只是當他走到胡鐵力家門口的時候,這種判斷才被徹底打破。

林溪楓看到,胡鐵力家只有三間堂屋,兩間廂房,三間堂屋和兩間廂房已經陳舊,應該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建築,在村中大多蓋樓房的環境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胡家的院子倒是很大,用青磚圍住的院子裡,搭著兩個大的木架子,上面爬著已經衰敗的葡萄藤和葫蘆藤枯枝,地上也種著一些韭菜、蒜苗之類的蔬菜,一側的圍牆上堆著成捆成捆的蘆葦,蘆葦的葦花被風一吹,就開始在院子上空到處飛舞。

如果不是這個大院子,給人的感覺和王家莊老光棍王學舉家差不多。

在林溪楓的印象中,胡鐵力絡腮鬍子、一臉橫肉,胡紫安臉型狹長,下頜外翹,唇上留一撮黑色鬍子,兩人眼神毒辣,長得都不是善類。

義大利十九世紀實證主義犯罪學家龍勃羅梭提出天生犯罪人論,認為犯罪人是天生具有犯罪性的人,他們犯罪的特徵是由其生物特徵決定的,生來而為罪犯,是人類進步的一種退化。

胡鐵力、胡紫安還真是有點天生的兇相,按照龍勃羅梭的這種理論,二人的家庭成員應該長得也相貌奇特,不好相處。

等見到胡鐵力家人時,林溪楓的判斷再次被擊破。

他到達胡家院子時,一位六旬老者正在院子裡坐著,用葦杆劈就的篾子編蘆蓆,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在院子裡跳繩,爺爺邊編織著蘆蓆,邊柔聲地數著數。小女孩歡快地蹦跳著,院子裡充滿著溫馨的氣息,並沒有林溪楓想象中的那種悲涼。

見到林溪楓提著東西進了院子,老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著林溪楓,站起身打招呼道:“你來了?”

林溪楓凝目觀察老者,只見老者身高不到一米七,腰背還算挺直,留著短髮,滿臉皺紋,皮膚發紅, 眼神裡透著純淨明澈之色,身上穿著青灰色褂子,外面罩著棕色坎甲,渾身上下從裡到外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兇惡痕跡。

不知道這樣的父親為何會生出兩個窮兇極惡之徒呢?小女孩更是一臉天真,長相可愛,活潑爛漫。他們和廣大的農村人沒有任何的區別,但家中卻有兩個人身犯重罪。

林溪楓謊稱是胡紫安的朋友,受胡紫安委託,從北龍市過來,專門來看望老者。

老者一聽,非常熱情,上前去拉著林溪楓的手,讓到屋裡,搬來椅子,給他沏茶,然後才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和他聊了起來。

小女孩見到林溪楓帶來的東西,忍不住跑過去觀察,用手將禮物在堂屋中提來提去。只到老者不斷地制止她,她才停下來,躲在老者後面,有些好奇地望著林溪楓。

老者很健談,透過深入的攀談,胡家的情況他才算有所瞭解

,這個家比他想象的還要清苦得多。

老人名叫胡國昌,兩兒一女,老伴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就積勞成疾去世了。一個女兒很早就遠嫁他市,回來不多,也指望不上。

大兒子胡紫安上初三的時候產生厭學情緒,輟學不讀,在家務農。一年冬天去看廟會的時候走失了,後來才知道他搭車跑到了萊州一處道觀,跟著一個老道出家修行去了,這事把胡國昌氣個半死,只好當沒有生這個孩子。

小兒子胡鐵力,喜歡學武,上初一時輟學,到縣裡武校上過三年武校,花光了家中的錢財,卻不走正道,好和別人逞強鬥狠,因為故意傷害被判過刑。好不容易找到媳婦生了兩個孩子,卻又因為再次傷人被判入獄。媳婦聞訊,立刻帶著大孫子遠赴四川,把孩子交給了姐姐照管,自己到深圳打工去了。誰料遭遇汶川地震,那孩子不幸身亡。

說到這裡,老人清亮的眼中流出了兩行淚水,小女孩在旁邊用小手給老人揩淚,連聲說:“爺爺,你哭了!”

林溪楓被深深震撼,沒有想到這家人命途如此多舛。

老人談到胡鐵力這次因為黑惡犯罪再次入獄,有著深深的無力感,連連道:“這是上輩子造的孽啊!小時候太依著他們,現在大了,我也管不了他們。有時想著,活著這麼累,還不如死了的好!不過看著小蓮這麼可憐,她媽不管她,他爸又入了獄,我這把老骨頭還要好好活著,看著小蓮成人。我不照顧她,誰照顧她呢!”他邊說邊用粗糙的手揩摸著臉上的淚痕。

這時的氣氛才是林溪楓來時預想的氣氛。

“你小兒子入獄前應該掙的有一些錢吧?”

“掙啥錢啊?剛從監獄裡出來不到一年,天天和狐朋狗友們胡吃海喝,不幹正事,我都沒見他給過我啥錢,小蓮他也沒有時間去管。他這一再入獄,算是把我們祖孫兩個給害慘了。我要照顧小蓮,走不開人,只能在家裡編些蘆蓆、種點青菜去賣。等到明年小蓮上小學,我準備給人家泥瓦匠打工去弄錢喲!”

“大伯,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我是四九年生人,今年虛歲六十四歲了。”

林溪楓從側面望著胡國昌,因為坐的位置高,身材也比胡國昌高大一些,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老人頭後面生著兩個腦旋。按照龍勃羅梭的理論,兩個腦旋也是天生犯罪人中的一個特徵,難道還真有什麼天生犯罪人?

什麼天生?純屬形而上學的片面之論,胡國昌明顯是一個慈祥善良的老人嘛!

林溪楓突然想到父親林士洵把自己送到少林武院的往事,父親相信袁天罡的稱骨算命法,認為自己是出家衣食無憂之命,現在自己雖然沒有結婚,但並沒有出家,不也過得好好的!

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他知道宿命論明顯是靠不住腳的,但面對眼前的老少二人,尤其是面對胡國昌,他卻產生好奇之心,想探一探老人的命理。

一問,胡國昌竟然知道自己的生辰時間,是一九四九年農曆五月初一出生,因為還過四天就是五月端午,所以胡國昌記得很清楚。胡國昌記得母親說,他出生那時,吃罷晌午飯都有一個多時辰了,那時農村吃飯時間在下午一點鐘左右,所以,應該是在下午三四點鍾出生的。

林溪楓一聽,生辰八字到手,那操作就變得簡單了。他趁著老人給他起身倒水的機會,拿出手機,按照袁天罡稱骨表算了一下,1949年生,七錢;五月,五錢;初一日,五錢;申時,八錢。加在一塊之後,林溪楓驚奇地發現,老人的命格不好,屬於二兩五的命格,袁天罡附上的有一首偈詩:

“此命推來祖業微,

家庭虛度淺根基。

六親九眷如冰炭,

一世辛苦不足衣。”

林溪楓被震住了,難道冥冥之中真有上蒼在管控著人類,每一個人的命運都是上天早就註定好的嗎?

“孩子,你問我的八字幹什麼?給我算命呀!”老人走過來給林溪楓添水,微微含著笑問。

林溪楓忙掩飾道:“沒有,沒有,隨便問問。”

“我從你的神情中都看出來了,我的命不好,呵呵!家庭這個樣子,還用算嗎?活到六十多,早都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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