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和那只大黃狗的素質沒有多少區別!”走出老遠後,林溪楓踢飛了路上的一塊石子,狠狠地罵道,“等著吧,老子一定要讓你們知道,大學生的素質就是比你們強。不是有兩個臭錢,自以為了不起嗎?真是除了錢,啥也不是的東西!既然惹著了老子,老子就要和你比比,看看誰能掙錢。”

漸漸地眼中出現了心中最愛的那條河流,寬闊的河面,清澈的水質,盪漾的波光,彷彿在無聲地歡迎他回來,他的心情才從剛才的陰霾中解脫出來。

這條河村民起名富村河,屬於澄河的一條支流,從西向東流淌,最後向東南方向匯入澄河。河水中波光粼粼,河岸兩邊是叢生的蘆葦,還有數只精緻的烏篷小船停靠在岸邊,再往北是茫茫的樹林,景色非常優美。林溪楓望著河流出神,這裡是村中孩子們的樂土,夏天流連忘返的好地方,想起從少林武院回來探望父母的時候以及後來高中時期寒暑假,不知道多少時日停留在這裡,在岸邊的樹上掏鳥蛋,摘桃子、杏、柿子、桑葚,在蘆葦叢中趕鴨子,找野鴨蛋和雞蛋,在河流中嬉戲游泳,在烏篷船上划水到鄰村去找樂子,大人喊回家吃飯都不回去,那日子真是快樂。

想到不久的將來,王飛文的紙廠建好之後,這條河流的水質將受到嚴重汙染,村中下一代的孩子將不能再享受他小時候的這種樂趣,北岸的樹林也可能遭到砍伐和破壞,他的心情又變得煩躁和不悅。不過,剛才王飛文一力向著自己說話,表現出了村支書的水平,這讓林溪楓心中又稍微好受一些。

走過石橋,前面王家莊村莊的輪廓就越發清晰了,門樓、窗戶、朱漆的大門,一家家門前的花草樹木,都歷歷可見,村裡傳來狗叫聲,小孩嬉戲耍鬧的聲音,林溪楓想到馬上要見到父母了,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當他走到南北道路和村子交叉口,路過老光棍王學舉家的時候,看到他家兩間瓦房前大門緊閉,廚房中灶火不生,院子裡卻站著一個悍婦,正在高聲叫罵。遠處柴禾垛旁悄悄地站著數人,都是側著耳朵聆聽,神色古怪。

林溪楓一聽悍婦怒罵的內容,剛才煩躁惱怒的心情消融了好多,覺得極為好笑,心想,真是新聞年年有,今日特別多啊!

這個悍婦他認識,如果按輩分的話,他還要喊一聲嫂子,大約四十歲左右年紀,是村裡李大蔫的媳婦,李大蔫為人老實,平時裡沉默寡言,半天放不出來一個臭屁,他媳婦卻是性格潑辣,風風火火,灶上田間,樣樣能幹。這老光棍王學舉四十五六歲年紀,小名孬子,聽說早年結過婚,後來不知為何,媳婦和人家跑了,他就成了光棍,林溪楓記事以來就是光棍的那種。

只聽得這個嫂子喊道:“孬子,你有種出來,怎麼不出來了?你有種半夜跑到我家去,為何現在裝孬種了?你出來我蛋籽給你擠崩了,你信不信?你個孬種、壞蛋,活該你打光棍一輩子。”

“你半夜裡喊大蔫去上窯上幹活,大蔫走了,你跑過來了,你他媽看老孃我好欺負嗎?你個孬子,缺德貨!”

“下次非把你送到公安局去不可。”

在這個婆娘的臭罵下,兩間瓦房的主人在屋內一點聲息都沒有發出來,只是引得周圍一陣竊笑聲,既為王學舉不齒,也為這個婆娘驚世的處理壯舉咂舌。

林溪楓實在想不到王學舉竟然飢渴到這種程度,想到用這種手段妄圖去實現性欲望。這個婆娘又粗又矮,臉皮黝黑,邋里邋遢,有哪點好了?可能是這個婆娘過於潑辣,也太過於隨意,讓這個王學舉以為有意於他,所以,才會演上這出吧!

誰料到這個婆娘對他曾經的親近和笑臉只不過是因為性格原因罷了,絕不是什麼真的有意於他!

唉,人與人不同人的一生,真是差距太大了啊!

林溪楓又好笑又可嘆,連忙加快了腳步向著家的方向走去。他一路上同鄉親們打著招呼,朝東又走了半個村子,才走到自家大門前。

自家院子後面二層小樓,每層四間房屋,院子西側兩間廂房,一間做了廚房,雖然哥嫂結婚了,但吃住仍然在一塊,並沒有分家。一個門樓在前面,還有青磚砌就的兩面圍牆。

林溪楓走進門樓的時候,看到母親正坐在門樓裡的一個矮凳上摘著菜,卻不知為什麼正在發愣,面色似乎不太好看。林溪楓望著母親鬢角隱約可見的幾根白髮,心情激動,忘情地喊道:“媽!”

母親身子劇烈顫動了一下,猛然抬起頭來,顯得憔悴的眼神中剎那間閃出亮色來,驚喜地站了起來,喊道:“楓兒,你回來了?”

林溪楓忙上前握住母親的手,關心地問:“媽,你的臉色不好,生病了嗎?”

有淚水從母親的眼角滑落,又被母親趕緊擦掉,母親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為什麼流眼淚了呢?”

“我的孩啊,你回來,做媽媽的高興的啊!”

林溪楓的眼角也溼潤了,為什麼兒行千里萬里都忘不了家,因為家中有著內心最深情的牽掛,有著最牽掛自己的親人。回到家中,見到父母親在院子裡活動的身影,那種滿滿的幸福感是什麼也替代不了的。

母親拉著林溪楓的手,轉身朝後面堂屋中喊:“他爸,溪楓回來了。”

堂屋中立刻走出來一個清癯的身影,父親林士洵從裡面走了出來。林溪楓拉著母親的手,走向院子裡,望向父親,雖然年紀已到五旬,朝後梳理的頭髮依然精神,整個面龐還是那樣俊朗,眼神明亮,人顯得神采奕奕。雖然母親比父親小兩歲,但顯得好像比父親大上五六歲的樣子。

林溪楓親切地喊道:“爸爸!”

林士洵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意:“乖乖,你可是一年多沒有回家,把你媽媽都給想壞了。”

林溪楓心疼地望望母親憔悴的臉色,松了母親的手,捋了捋母親稍顯凌亂的鬢髮說:“媽媽,您辛苦了,這兩天我好好在家陪陪你們,哪也不去。”

“好孩子,你趕緊到屋裡歇歇,我到廚房給你做飯。”母親欣慰地笑著,轉身向門樓中拿菜去了。

“寶寶,你叔叔回來了,快下來看看。”父親對著樓上喊。

很快,樓上傳來林寶寶稚嫩的聲音:“叔叔回來了,媽媽,我要叔叔。”

不一會兒,哥嫂帶著小寶寶下樓來了。

本來,林溪楓以為母親受了嫂子的氣,所以才顯得氣色不好,但一看嫂子的表情,卻自然得很,喊了一聲溪楓回來了,就奔向廚房中,親切地喊著媽,幫母親做飯去了。

這時,三歲多的小寶寶在哥哥的帶領下來到林溪楓面前,一雙最乾淨最明亮的眼睛閃動著,怯生生地望著林溪楓,喊道:“叔叔!”

林溪楓一把將小寶寶抱在懷中,吧唧吧唧地在他肥嘟嘟的小臉上親了好幾下,小寶寶雖然長時間沒有和林溪楓親近了,但他明顯知道林溪楓是他的親人,任由叔叔將自己抱在懷中,親自己的小臉。被叔叔親完了,一雙小眼睛巴巴地望著林溪楓,眼神中還帶著少許陌生的怯意和好奇,更多地流淌著親近的光澤,和叔叔幾乎頭並著頭,享受著被叔叔擁抱的感覺。

林溪楓的心立刻被這小小的眼神給融化了。這個世界上,那個心的歸宿和港灣,不就在這一方被稱作家的地方嗎?這種親情的溫暖,這種無言的默契,這種無拘無束的自在,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都難以找到。

在家閒聊的時候,談起在路上差點被大黃狗咬到的事,林溪楓才聽父母說及王飛文的小姑父,名叫鄭合才,人們都戲謔地稱他為“真好財”, 離王家莊正南七八裡路的前臺村人,早先在外面買過狗皮膏藥,生意也不怎麼樣,家也招呼不住。現在王飛文當了村支書,並在村裡建廠,他就跑到王飛文的工廠裡,給王飛文看門,閒時就到村裡走動走動,和村民們嘮嗑。只是這個人有個缺點,就是脾氣不好,容易和別人發生爭執,因為他是王飛文的姑父,別人一般都讓著他。林溪楓想起鄭合才的樣子和王飛賢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又堵得慌,連忙轉移話題,和父母聊起其他事情。

當天下午,家中來了幾位小客人,有的由家長陪護著過來,有的則是孩子自己走過來。林溪楓聽父親說了,他利用星期六星期天的時間在家中辦了補習班,給一二年的小學生補習課本,這些小客人都是父親補習班的學生。

來的兩個家長中,其中一個是孩子的奶奶,雖說是奶奶,農村婚戀生育早,其實很年輕,也才四十四五歲年紀,林溪楓知道是南北路路西最南側王根生家的媳婦,名叫許廣蘭,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因為王根生父親是當地鄉鎮農業銀行職工,吃商品糧的,所以很早就嫁了過來,現在都當奶奶了。王根生也早已經接了父親的班,在鎮銀行上班了。

“哎呀,我的乖乖啊,你啥時候回來的?”一見面,許廣蘭就熱情地對著林溪楓喊道,“這孩子越長越英俊,成了大小夥子了!”

林溪楓沒有見到母親的臉上剛剛有陰雲掠過,聽了許廣蘭的話,不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每次見到許廣蘭,她都這麼親熱,光是這句乖乖一叫,就令他心裡暖暖的,彷彿現在自己仍然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二嬸,我今天早上剛回來。”按輩分和排行,林溪楓喊她二嬸。

“啥時候把侄媳婦領回來,讓我們看看啊?”

“我還小,還沒有考慮呢!”林溪楓笑道。

“先立業,後成家。年輕人有志氣!”許廣蘭面上露出由衷的欽佩之色,緊接著感嘆道,“要趁年輕,多幹點事。你看我吧,當時也是高中畢業,本來可以再複習複習考個學的,結果家裡老人做主,早早地嫁給了你二叔,現在什麼事業都沒有幹成,成了家庭主婦,都成了孩子的奶奶了,老了,一輩子一晃就過去一大半了。”

“二叔在鎮農業銀行上班,工資很高,二嬸你兩個兒子,孫子都這麼大了,很幸福啊!”林溪楓忙出言恭維,帶著些許安慰的味道。

“幸福個啥?”許廣蘭臉色忽地一暗,攏了攏耳後的頭髮說。似乎是在說家庭不夠幸福,也似乎在說事業上什麼都沒有做成,感到不幸福。林溪楓當然理解為後者,因為許廣蘭在村裡風評不錯,因為長得俏麗,身段又苗條,現在雖然徐娘半老,但會打扮,風韻猶存,自是有不少男人想打他的主意,但至今卻沒有傳出什麼緋聞來,給人的感覺很傳統,很正派。

許廣蘭很快又轉移話題道:“不過,也該考慮找個物件了,大學馬上就畢業了,你不著急,你爸媽可是著急早點報孫子呢,是不是嫂子?哈哈!”

“是呀!別太挑剔,賢惠,你們兩個合得來就成。” 母親也眼巴巴地望著林溪楓,露出期待的神色,接著又面向許廣蘭,鄭重其事地問,“他嬸那莊有合適的嗎?給溪楓介紹一個。”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