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踏歌和古滄笙一行儘管避開官道,取徑連城山一帶行進,但依然遇到了多波攔截,雖盡力逼退,卻皆負了傷。看劫鏢之人身形和武術章法,皆不像大秦正統門路弟子。怕是和那託鏢之人一樣,來自異域他國。

好在古滄笙途中又從鏢局分部調遣了些人手,用於更換補給,一路跌撞一路風雨,終於趕在交鏢之日抵達了汝南國。

汝南國多年前被大秦鐵騎踏穿,從此歸順,成為大秦的屬國。說是屬國,地位也就相當於大秦的一個郡,當初汝南殘喘之際,送了位公主去和親,這才止住了滅國的命運,保留了國號。國號雖保留,其政治卻不能自主,大秦派遣了中郎將長期留守在汝南國,國內一切大小事務,中郎將皆有權過問,甚至於干預。這可是個肥差,相當於一個小國的霸王,無論做什麼事,都有大秦這個靠山撐腰,汝南國上下皆是敢怒不敢言。

現在的中郎將是太尉龔至臻的兒子龔培虎。

交鏢的地點是在城中的一家綢緞鋪,綢緞鋪的店主全身上下皆由黑布包裹,堪堪露出一雙狹長的雙眼。古滄笙將押鏢手印出示於店主看,店主便招呼押鏢的眾人喝茶,之後讓自己店鋪的夥計去卸貨。

“咦,老闆進了新貨?我來看看。”突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古滄笙一抬頭便看見了一臉喜色,意氣風發的龔培虎。

龔培虎比古滄笙虛長幾歲,以前在牧陽城見過,不過並未有太多交集。龔培虎顯然也看見了他,“稀奇稀奇,沒想到古小公子也來這汝南國採風?”

古滄笙不卑不亢,“公事而已,押鏢來此。”

“押的是何物?”

“正如中郎將所見。”

龔培虎徑自走到鏢箱旁,一把掀開箱子上的封條,將其開啟,一匹匹質地極好,柔軟光滑的綢緞就出現在他眼前。“這可是牧陽城雲錦織造的手藝?”

他自顧自說著,用手小心觸控雲錦上的花紋,嘆道:“離家久了,甚是想念家鄉風物,正好夫人說想裁製幾件新衣,老闆,不用往裡搬了,全都送到我府上吧,我全要了。”

店主明顯一愣,為難道:“這批雲錦一路風塵僕僕從牧陽城運來,不免沾了些灰塵,有些磨損,不如等我在細細檢驗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骯髒破損之處,打理好了再給您送去。

龔培虎道:“你這就是看不起我們大秦國牧陽鏢局的能力了,自然是裝的時候什麼樣,運到的時候就是什麼樣。”

店主眼中有一絲惶恐:“不敢不敢。”

龔培虎道:“我又不是不給錢,都搬回我府上,有破損的我也不在意,就想穿穿家鄉雲錦做出來的衣服,你們這兒的布料都太寒酸粗陋。”

店主道:“實不相瞞,玉川公主早前便跟小人預定了幾匹,大人你這要是都搬走了,我跟公主不好交代啊。有些花紋顏色款式,夫人也未必都喜歡,不如龔大人回去讓夫人親自過來挑幾件喜歡的,小人便贈於夫人可好?夫人挑剩下的,小人再給公主送去,豈不兩全其美?望大人體恤小的。”

龔培虎細想,自己雖然在汝南國一向暢通無阻,汝南國的官員們大多都會給他幾分薄面,但自己也沒到隻手遮天的地步,為幾匹綢緞就讓公主下不來臺也並不明智,而且店主說讓自己夫人挑完剩下的才給公主,也挺給面子,於是道:“行,就依你,我讓夫人下午過來挑幾匹,我也不是缺錢占人便宜的人,該收多少錢就收多少錢。”

店主跪下:“謝大人體恤。”

古滄笙走上前,伸出手,淡淡道:“龔兄,好久不見。”

龔培虎回握,神色微動,“古少爺?”

古滄笙道:“在下押鏢已成,馬上便會清點人數返回大秦,龔兄留守汝南多年,為國貢獻,令人敬佩,願前程似錦。”

龔培虎收回手,握緊雙拳,說道:“如此,便多謝古兄,一路順風。”

古滄笙亦收回手,與龔培虎告別,一行人浩浩湯湯離開綢緞鋪。既已送達,便再無所擔憂,便取官道返回大秦。至於後事如何,這批綢緞還會引發什麼樣的風波,皆與鏢局無關。

龔培虎快馬趕回自己的府邸,進入書房,四下無人,他開啟手中的信條,“暗藏玄機,觀望為宜。若有異動,直達天聽。”他細細思酌,心驚不已,突覺警醒,恍然大悟。

這時,有之前跟著龔培虎一起去綢緞鋪的侍衛過來敲門,“大人,可要屬下去告知夫人,下午去綢緞鋪挑雲錦?”

龔培虎打開門,說道:“不用了,你去一趟綢緞鋪,跟店主說,夫人最近身體不適,不想走動,那批雲錦不要了,讓他全都給公主送去吧,夫人說等下次有貨的時候再去看。”

“是。”侍衛應答,轉身便去傳話。

牧陽鏢局接鏢雖說從不問原由,但是有一條業界預設的規定。鏢局會根據託鏢之人託運物品的重量,押鏢路程的長短,交鏢時間的早晚給出一個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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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託鏢之人按照給出的價格付款,這便是一趟普通鏢,押鏢之人也是普通走鏢卒,如果丟失,鏢局會按照物品價格的三倍賠付,這樣的鏢一般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沒什麼人來劫,都能平安運達。

若託鏢之人按照給出價格的五倍付款,這樣的鏢便會列為危險鏢,押鏢之人需得精通武藝,一般官府官銀瓷器的託鏢,貢品首飾的託鏢,皆是這個價格。

若託鏢之人按照給出價格的十倍付款,那便預示著,這趟鏢極其危險,並且不容有失,需要一個好的領鏢人帶領走鏢。古滄笙年少時曾跟著父親走過這種鏢,押的是一封信,沒想到一路上居然有三個門派的精銳來劫,最後還是古滄笙偷樑換柱化妝成小乞丐才成功將信送到。

顯然,這批綢緞,絕不僅僅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一路上明刀暗槍的劫鏢,早就預示了這其間肯定有大秘密。但是既已完成押鏢約定,他必須帶領自己的人安全返回,不可逗留,身為牧陽鏢局的少爺,不可能因為除了押鏢的其他事,將自己的成員陷入危險之中。

汝南國雖說已經歸順,但是它自己的政治體系並沒有被完全摧毀,這批綢緞可能會涉及到汝南國的內鬥或者——外鬥。如果是內鬥,大可讓他們魚死網破,大秦坐收漁利,但若是外鬥,汝南國在秘密策劃什麼有損大秦國運的計劃,必須要提早留心。

他雖說和龔培虎算不上很熟,但他好歹是大秦國的官員,自然會為大秦著想。他這個中郎將看起來雖說是個閒差和肥差,但並不是有錢有權有勢就能坐上的,必須時刻留意他國動向,並且有敏銳的嗅覺,這個位置上的人,表面雖看起來良善無害,實則需殺伐果斷。

兩國邦交,利益為先。若有異心,剷草除根。

藍君逸坐在瀑布之下,心思煩悶,想起師父說要去見連榕,左同嶽去接她,她應該已經進谷,現在不需要清塵在一旁照看,正好,有件事是時候去調查了。

他擦乾身上的水漬,拂去肩上的飛花,穿戴整齊,向鬼谷之門走去。霧氣濃濃,他腳邊踢到一個酒壺,是師父今天喝的那一個,疑惑道:“師父來過嗎?”他搖搖頭,將酒壺重新放在原來的地方,走出了鬼谷之門。師父從來不將品酒之物亂扔,若是喝多了不小心遺失,定會尋至原處。

曲清塵坐在茶肆門前梅花的枝椏上,遙望天際,如夢幻泡影,清塵絕世。穆連榕就是看清塵坐在樹上這麼好看,才會想去試試的,結果壓斷了一根枝椏,但是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重的,不斷解釋說,這枝椏太過脆弱一點都不堅強,不關她的事,引得曲清塵除了笑笑,也只能笑笑了。

藍君逸喚她:“清塵。”

曲清塵收回神思,從樹上跳下,揚起飛舞的留仙裙,輕盈地落在地上,單膝跪地:“九爺,有何吩咐?”

藍君逸道:“流川縣。”

曲清塵抬眸:“清塵也很不解,敢問王爺——”

藍君逸正色:“沒有。”

他知道她要問什麼,和穆連榕相處了些時日,曲清塵也越發的沒規沒距,而他居然接受了身邊這些人慢慢的轉變。他肯定,清塵要問的是,自己有沒有在有意無意的時候招惹了這位流川縣的小姐,畢竟類似的情況以前是有發生過的。曾今有個姑娘瘋狂至極,愛而不得因愛生恨想和他一起死,最後自己血灑樓臺。

藍君逸和古滄笙雖然都桃花多多,極受女孩喜愛。古滄笙是喜歡撩人,花樣層出不窮,一張嘴滿是甜言蜜語,自然哄得女孩們欲罷不能。但藍君逸不一樣,他即使站著不動,啥也不幹,就能讓女孩喜歡,畢竟氣質絕代,有顏任性。當然當然,這也不是說古滄笙不好看,主要是他哄人的功夫太好了,外貌反而是他第二順位的特質了。

“移物換影非一朝一夕能成,而且看似輕盈如塵,但打出來的水行之力卻如此強橫霸道,既是衝我而來,便是想取我性命了。”藍君逸淡淡道。

“九爺為救連榕肯定廢了不少心血,九爺現在可還好?恢復如何?”在曲清塵心中,王爺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他武功深不可測,智謀洞天曉地,所以她在山洞中才敢那般求他,在她的潛意識裡,王爺自身的內力肯定能壓過穆連榕體內的水行之力,即使會有一定的風險,但一定可以化險為夷。

藍君逸面色如常地說道:“無妨,精養些時日便可。”

谷外乃寒冬時節,比不得谷內溫暖,他穿的衣服不算多,只有一件裡衣一件外袍。他轉過身,背對著她,用手壓了壓自己的胸口,將口中那口鮮血吞回腹中,許久,開口道:“你再去一趟流川縣。”

“是。”

藍君逸又交代了些事宜,看著曲清塵遠去,這才打著哆嗦飛也似地奔回谷中,沒有一點平時飄逸的風度。

外面,太特麼冷了,他腦子抽了麼,為什麼不多穿幾件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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