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榕有些擔心,看著平靜的水面,輕聲道:“謝謝你。”

方長卿每次來時,都一直在洞外等候,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穆連榕抱著最後一桶解藥出來,問道:“怎麼了?”

穆連榕搖頭,不欲多說,淡淡道:“走吧。”

兩人駕著馬車回到霜楓林,一路上,穆連榕都沉默不語,看著窗外變換的景色,心緒雜亂。

回到霜楓殿,這裡又重新恢復了人氣,來來往往的阿奴忙裡忙外,大家臉上出現了久違的喜色。

方婉婉迎出來,她的臉上還是覆蓋著面紗,但是從她的眼睛上看,整個人都充滿了神采,不似之前那般萎靡。

“方回冬大夫呢?蟻王的事情可有進展?”

方婉婉搖頭,道:“方大夫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不讓人打擾。”

穆連榕聽此,自行走到方回冬的房間前,敲門,道:“方大夫,你在嗎?近日可還好?”

房內一片寂靜,沒有回應。

穆連榕又敲門,大聲呼喊了幾聲,還是沒有回應。

穆連榕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猛地推開門,入目卻見方回冬縮在一個角落裡,他整個人看起來疲累不堪,眼窩深深地凹陷進去,嘴唇乾裂泛起死皮。

他的房間格外|陰暗,房門大開,有陽光照射進來,為這裡增添了一份生氣。

方回冬被突入而來的陽光恍地刺眼,慢慢抬起頭來,許是太久沒見人的緣故,似乎對來人感到有一絲陌生。他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些什麼,但卻什麼也沒說。

穆連榕趕緊跑過去,“水,快給方大夫拿水!”

方婉婉也嚇了一跳,方回冬大夫房內的吃食一直是按時送到的,怎麼如今看起來這麼憔悴。轉眼一看,桌上的吃食,水壺,都沒有動過的痕跡。方婉婉趕緊倒了一杯水給方回冬大夫遞了過去,方回冬目光呆滯,連喝水都有些有氣無力的。

穆連榕替方回冬順了順氣,道:“方大夫,你去休息一會兒吧。”

方回冬卻搖搖頭,倔強地說著:“不!”

“蟻王的消滅之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想出來的,你別把自己逼太緊了,快去睡一會兒吧。”

方回冬還想再堅持,突然覺得脖頸一陣刺痛,昏了過去。

穆連榕悄悄收起銀針,道:“把方大夫抬回去休息吧。”

方婉婉立馬招來兩個阿奴,將方回冬抬了出去。

穆連榕環顧四周,覺得這裡格外|陰冷,空氣中還瀰漫著不少難聞的氣體,果然,用毒的人的房間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他的試驗桌上擺放著一個陶罐,穆連榕開啟,向裡面看去,那坨噁心的白色東西在裡面不停的蠕動。

刀劍不穿,水火不融,百毒不侵,這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穆連榕接替方回冬,在這個房間裡面繼續研究蟻王,正專注著,方婉婉突然闖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方回冬大夫不好了。”

穆連榕抬頭道:“怎麼了?”

“方榕姑娘你快去看看吧,方回春大夫好像快不行了!”

穆連榕連忙起身,跟著方婉婉一同去看望方回冬,“怎麼回事,不是在好好睡覺嗎?怎麼突然就不行了?”

方婉婉顯然為自己沒有照顧好方回冬而自責,都有些結巴了,道:“我,我也不知道,突然,突然就這樣了,他醒了,就說自己快不行了,讓我們叫你過去。”

方回冬斜倚在床邊,臉色昏暗發黃,印堂發黑,是將死之人的症狀。

他屏退左右,只留穆連榕一人在房間。

“方回冬大夫,我來了。”

他看見來人,艱難地抬起手,穆連榕想扶上去,卻又被他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別碰我!”

穆連榕一愣,轉眼卻看到方回冬的手掌上有被腐蝕痕跡,整雙手都變地糜爛不堪。

“你中毒了!”

方回冬卻不以為意,道:“這蟻王,果然厲害。我,我治不了它。”

“沒關係,不著急,一定會有辦法的,現在要趕緊給你醫治。這是蟻王的毒嗎?你等等,山主那裡還有藥,我去給你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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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了。。。。。。”

此等生死攸關的大事,穆連榕哪裡還由得他任性,馬上跑到門外,交待道:“山主在哪裡,趕緊把冬藏山山主找來,快讓他帶著解藥來救人!”

接到命令的那人飛一般地下山尋人去了,穆連榕回到房間,看著方回冬憔悴的身影,安撫道:“你別急,山主馬上就來了。”

方回冬卻搖頭,“沒有用的,我的毒,無人能解。”

“什麼意思?”

方回冬卻不欲在這件事上多說些什麼,轉而說道:“我就要走了,在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囑咐你。”

穆連榕心疼地看著他,道:“你說,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答應你。”

方回冬搖頭,道:“不需要你做什麼。”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穆連榕雙手接過,看這冊子封皮上,書寫著三個字:毒物集。

“這是?”穆連榕疑惑地抬頭,語氣裡滿是詢問。

方回冬卻輕笑了兩聲,道:“我這旁門左道的技藝也沒什麼人願意學,這個給你,你將就著看看。”

穆連榕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不停地點頭:“我懂的。”

原來,不管是方回春也好,方回冬也好,兩人雖道路不同,卻一樣的心繫百姓,臨死之際都擔心自己的技藝沒落失傳,“傳承”二字在他們看來都是極為重要的。其實不管是藥物也好,毒物也罷,兩者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明顯的界限,是藥也有三分毒,是毒也可做良藥。

穆連榕誠心收下,對著方回冬拜了三拜,感謝方回冬的傳贈。

方回冬似是瞭解了一樁心事,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眼神眺望虛空,似是準備隨時駕鶴西去。

穆連榕趁著他放鬆的當口,一把抓住他的腕脈,想瞧瞧他目前的狀況,但是眼神卻由剛才的感激漸漸變為不可置信,“你以身試毒!”

方回冬被看穿了,一把甩開穆連榕的手,語氣冷淡,道:“你走吧,我已經沒有什麼要交代你的了。”

“方大夫,你是英雄。”

方回冬笑地釋然:“我可不是什麼英雄,只是有人需要,我便去做了。”說完他突然從口中吐出一口黑血,臉色又暗沉了幾分。

“方大夫,你挺住呀,山主應該馬上就到了。”

“來不及了。”方回冬看向穆連榕,眼底有五分滿足五分讚賞,道:

“拜託你了。”

這是方回冬大夫的最後一句話,儘管一生不被人理解,但也一直問心無愧,他是真的英雄。

方長卿趕來的時候,方回冬已經沒了氣息,他有那麼一瞬間的失聲,想哭卻哭不出來,想喊卻發不出聲,這麼多年,他一直將方回冬視為忘年之交,他也是自己的親人啊,方長卿癱在地上坐了許久,最後自語道:“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穆連榕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靜靜地陪著他坐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方長卿開口道:“我只剩鳶尾一個妹妹了。”

穆連榕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心疼,許久才道:“我一定盡我所能。”

霜楓林的狀況雖有好轉,但是藍君逸傳來信件,稱其餘三方的狀況日益嚴重,糧食大幅減產,再這麼下去,整個一方之地就會坐吃山空,活活餓死。

霜楓林還有一個八星盤,到底在哪裡呢?她從來沒有一刻時刻比現在更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個釣魚老叟,既然他是一方之地的神明,為什麼看著這麼多百姓遭受苦難卻無動於衷呢?

正德殿內,藍君逸在批閱奏摺,方紫釧提著茶點款款而來,“城主,吃點兒吧,你都看了一夜了,要保重身子。”

“放那兒吧。”藍君逸頭都沒抬。

這些日子,每日都是方紫釧親自過來送吃食,她歡喜他,便想著日日都能見著他,。可是,她身為仙銘閣的少主,平日裡也有許多事情要幫襯著她爹,如今大難之下,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做些別的什麼事情,藉著送食的由頭,倒也遂了她的心願。瞧著他的態度,似乎也沒有反對,也沒有厭煩,她心中不免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不一會兒,方治庭趕來彙報近日的情況,藍君逸一面聽著,一面在奏摺上書寫。

藍君逸在紙上落下最後一個字,站起身來,將方紫釧帶來的茶點隨意塞了幾個下肚,吩咐道:“給我備一匹快馬,我要去霜楓林看看。”說完便向外走去,沒有看方紫釧一眼。

身旁的阿奴馬上去準備,方紫釧攔住阿奴道:“我也去。”

一旁的方治庭跟道:“那我也去。”

阿奴看看城主的眼色,又看看仙銘閣少主和半夏府少主,應道:“是。”

夜晚的風吹開了窗子,穆連榕本來就睡得淺,被風聲吵醒,起床去關窗子,然後回到床上閉上眼睛,想躺下再睡一會兒。

床邊突然冒出一個綠油油東西,長長的身子,看上去像條蛇,但細看,頭上卻有角,它吐著長長的信子,嘶嘶地叫了兩聲,便鑽進了穆連榕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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