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走了?真沒勁。”穆連榕對著方紫釧離去的身影做鬼臉,還頗為賤兮兮地朝著背影嚷嚷道:“少主可要重信守義啊。”

藍君逸無語,對著穆連榕頻頻搖頭,穆連榕見這態勢以為藍君逸在此事上是向這方紫釧的,畢竟在人家那兒免費吃喝了那麼久,怎麼再好意思找人家要錢,那金帛就留在仙茗閣當作這段時間的伙食費住宿費也未嘗不可,但她居然說仙茗閣少主腦子不好。

穆連榕委屈道:“我就是看她不爽想氣氣她。”

甚至曾經要毒害她的方婉婉,她都沒那麼討厭,覺得婉婉可能就是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傻子而已,雖然嬌縱蠻橫不講理,但有時候也還有幾分她當年的傻氣和勇氣。但是對於方紫釧,穆連榕找不到任何可以喜歡她的理由,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她看上的是藍君逸!這就怎麼也忍不了了!“捍衛主權”是每個女人到達一定年紀之後自然而然都會學會的本領,對自己的競爭對手自帶有色眼鏡,喝醋功能得到前所未有的鍛鍊。

沒想到藍君逸卻並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對她表示指責。

穆連榕道:“對不起,我好像讓你難做了。”

藍君逸搖頭:“我不是說過嗎,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嗯。。。。。。”

兩人轉過一個拐角,卻突然被人攔住了去路,穆連榕定睛一看,是醫館的小藥童,那藥童好像叫小殼來著,因為他的頭長得很有特色,像一個核桃殼一樣,看起來非常堅硬,所以取命叫小殼。

穆連榕納悶道:“小殼,你怎麼在這裡?”

那藥童一見到穆連榕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淚嘩嘩地掉,回答道:“那兩個哥哥在師父出事之後都被家人領回家了,我從小就是孤兒,被師父收養,現在無處可去了。”

穆連榕心下動容,她記得藥館原有三個藥童,她平時也未詢問過他們的身世,如今聽小殼這麼說,頓感可憐。再瞧他衣衫破舊,血漬模糊,這段時間肯定吃了不少苦。

小殼道:“師父從小待我嚴格,但吃穿用度一向沒少過我的,像親身父親一樣教我習字藥理,可是天意不測,師父就那麼走了!我趁夜色給師父收了屍,回到城中,百姓處處看我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穆連榕道:“你將大夫埋在哪兒了?”

“師父一生質樸,心懷蒼生,一生為醫,卻醫死多人,被俗世桎梏,丟了性命,是非對錯,民意難平,唯有一死,方可息眾怒,師父願景,希望將他埋在龜山之中,受這禪道仙氣的洗滌,入輪迴時,罪惡能少些,走得能輕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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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連榕和藍君逸相互對望,心中皆是悲憫,想著過幾日去祭拜一下。

穆連榕道:“既已無處可去,平日裡又喚我一聲榕姐姐,那日後便跟著我罷,陋室一間,莫要嫌棄。”

小殼眼中終於散發出希望的光芒,但隨後又畏縮著瞟了一眼藍君逸,像只受驚的老鼠,有些害怕,榕姐姐和這位公子是一起的,他要是不答應怎麼辦。見藍君逸亦是點頭,這才歡喜應道:“謝謝榕姐姐和方逸公子收留。”

藍君逸瞧著這藥童頗為懂得看人臉色,想來是被欺壓慣了,心思有些敏感,而且無依無靠確實可憐。既然穆連榕想收留,那便收留罷。

穆連榕遞給小殼一張銀帛,道:“若是用步行的,往來不慎方便,你去買一輛牛車吧,日落時我們在城門口匯合,一塊兒回去。”

小殼接了銀帛滿心歡喜,道了一聲:“知道了。”便麻利地去尋找牛車了。

穆連榕瞧著他奔忙的身影,感嘆世事無常,又亦被小殼的孝心感動,旁的藥童都對此事避之唯恐不及,他卻冒著險去鬧市替他師父收屍,不枉他師父對他這麼多年的養育。如此想著,心中不免勾起了對親人的思念。

藍君逸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道:“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家了。”

暫時還沒找到出去的法門,回家的願望無法實現,藍君逸便問些別的來緩解她的思鄉之情。

“聽說你有六個哥哥?”

“嗯!”穆連榕一提起這個就滿滿的自豪感和幸福感。

她的家事他平常是不過問的,今日卻突然來

了興致,想要多瞭解一下她,她的話匣子也好像突然被開啟了,興高采烈地說了起來。

“別看我爹有那麼多兒子女兒,但這些兒女並非一母同胞哦。”

藍君逸挑眉,這件事情他知道,但是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哦?”

“我爹這一輩子,只有過兩個老婆。”

藍君逸看她說起她父親時一臉崇拜,有些黯然:“我父皇,有很多妃子。”

穆連榕見他似乎有些心傷,趕緊插話,用說書的方式講述自己家的故事,倒還頗為有趣。

遠在牧陽的穆華擎突然鼻子有些癢,冷不伶仃地打了個噴嚏,不知道又是誰要把咱家那些年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對外人說了。

“想那穆華擎原是中部流川縣的一介布衣。”穆連榕開始說書了,不過卻突然停頓,解釋道:“就是我三哥現在就任的那個流川縣,九郎你去過的。”

藍君逸點頭,表示在聽。

穆連榕接著道:“他呀,空有一腔抱負苦於無門路施展。

他有一個青梅竹馬,名喚品無雙,習得一身好武藝,兩人都是孤兒,相互扶持倒也其樂融融。穆華擎靠為人寫些書信輓聯、賣些字畫為生,品無雙則在一旁保護他,以防有些街井混混、地痞無賴找他麻煩、收他的保護費,有時她也出去賣賣藝什麼的。穆華擎對品無雙十分感激,也一直對她愛護有加。”

“有一天,這小小的流川縣突然熱鬧了起來,像是來了什麼大人物。”穆連榕微微抬眉,做出一副保密的樣子。

藍君逸笑道:“什麼大人物呢?”

“穆華擎和品無雙像往常一樣擺出自己的小攤,突然他們面前停了一頂轎子,一位白衣款款的女子緩步走下轎,站在小攤面前,拿出了一幅青山水墨圖欣賞。”穆連榕又停頓解釋道:“那就是我娘了。”

品無雙看著這名女子,唇紅齒白,膚如凝脂,氣質溫雅,舉手投足間如春風拂柳,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穆華擎也在打量這名女子,只見她低眉含笑,看著這幅青山水墨圖若有所思,看起來頗有見地。這幅畫是他最喜愛的一幅。然後白淺淡淡一笑,聲音也像她的氣質一樣溫雅:‘身在江湖,心繫民生。’說完便喚跟來的丫頭將這幅畫買下,姍姍離去。

穆華擎待白淺走後才回神過來,對這位小姐的好感也添了幾分。

這幅青山水墨圖中描繪的是群山峻嶺間,一位書生立於山間長亭中,目光所望之處乃天邊日光。構圖簡單,寥寥幾筆,卻將青山描繪的巍峨壯麗,書生描繪的栩栩如生,天邊雲彩日光也給人一種溫和博愛之感。他搖頭一笑,縱然有人懂他的情懷,這現狀他也無力改變。這是穆華擎第一次與白淺相見。

但第二天,他們迎來了他們的第二次相見。不過這次白淺看起來頗有些狼狽,她剛剛被品無雙從附近土匪手中救出來,嚇得不輕。

白淺昨日買畫之後便想去郊外欣賞一下景色,可不巧碰上上一群土匪,那土匪見這小姐姿色不錯,便殺了隨行的家丁丫鬟,想將其擄去做個壓寨夫人。碰巧品無雙那日收攤之後也去了郊外,想打幾隻野味回去,看到了這強搶民女的一幕,她本身也是個嫉惡如仇的豪爽妹子,大喝一聲,便衝上去打跑了這群土匪,救下了這位小姐,還將其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白淺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這二人說明了自己的來歷。原來這白淺是平田郡太守白銘之女,流川縣是平田郡的屬縣,此次平田郡太守來流川縣視察,也將自己的女兒帶出來遊玩。

據說白淺在買畫時便已對這位翩翩公子一見鍾情,當時看他身旁始終陪著一名女子,就想知道他們是何種關係。待得知他們不是夫妻後,白淺便十分高興。

而品無雙的臉色卻不太好,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穆華擎,自己目不識丁,只會些拳腳功夫,但她要求不多,只求相伴他左右就好,此時見白淺這般氣質出眾,更加自卑了。

穆連榕說道這裡,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娘當時有些橫刀奪愛,拆散了人家青梅竹馬?”

藍君逸搖頭,穆連榕便將故事接著往下走了。

這二人將白小姐送回流川縣府後,白銘為表答謝,便安排穆華擎在流川縣中擔了

個文書的職,品無雙則做了一名捕快。

穆華擎自從在縣府中任職,少不了和白淺有些交往,這一來二去的便都互相暗生情愫。可好景不長,此事被白銘知道後大怒,揚言道,如果白淺不與穆華擎斷絕來往,便不再認這個女兒。

當時白淺一門心思都在穆華擎身上,哪肯與他分離,穆華擎更是捨不得白淺,倆人便私奔了。白銘自是不再承認這個女兒。

兩人私奔之後尋了個偏僻村落安頓下來,不久後品無雙也尋了來,兩人皆是一驚,不知如何是好。

這品無雙也是個通透的,只說明了自己對穆華擎的心意,也承諾不會打擾二人,只想盡自己的能力護他二人周全,便也在他們隔壁住下了。

景泰元年,新帝即位,廣發詔書,招賢納士,穆華擎覺得時機已到,便想進京入仕,白淺與品無雙也支援他,臨行前承諾他日飛黃騰達必來接她二人。品無雙也說會照顧好已經懷孕的白淺,穆華擎便心懷感激與愧疚地離去了,這一去就是三年。

這三年品無雙事無巨細地照顧白淺,白淺也會教品無雙識些字,兩人相互扶持,共度難關,感情也在這時間的考驗中越來越好,慢慢地變成了親情。

景泰元年三月,白淺產下一子,按照穆家家譜,穆華擎的兒子應該是“連”字輩,而門口桑樹茂盛,春蠶繁殖,白淺紡紗,無雙賣布,白淺便將自己的兒子取名“穆連桑”。

可白淺自產子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好,品無雙便一直將穆連桑帶在身邊,當作自己的兒子在養,讓白淺好好休息。

三年後,穆華擎位列九卿治慄內史,掌管租稅錢穀和財政收支,便將白品二人接回京城。

白品姐妹二人早已感情深厚,不分你我,穆華擎便將二人一同娶了,兩人地位相同,皆為平妻。

穆華擎是真心喜歡白淺,這是唯一懂他的女子;穆華擎也是真心感激品無雙,這是一直護他的女子。他也知道品無雙除了他不會嫁給任何人,好在白淺也懂無雙的心思,便成就了這兩女共侍一夫的佳話。

本來男子有個三妻四妾很正常,可穆華擎稱不可辜負兩位糟糠之妻,一直不曾有妾室。

品無雙是習武之人,身子一直強健,先後產下三子:老二穆連、老三穆連森、老四穆連楓。但這三子卻經常跑到白淺那裡去告狀,說他們的孃親偏心,只對大哥好,搞得白淺也哭笑不得,心存對品無雙的感激,白淺也將品無雙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

白淺自從生下穆連桑之後,儘管有品無雙的悉心照料,但畢竟當時缺衣少食,缺醫少藥,所以身子一直比較虛弱,這幾年到京城之後才開始好好調理,所以這幾年不曾有孕。

終於,景泰十二年七月,白淺身體好轉,產下第五子穆連。同年八月,品無雙也產下一子,但卻因為難產與大家天人永隔,穆府上下無不傷心,為紀念品無雙,穆華擎便給這第六子取名穆連榀。

景泰二十年,年逾四十的穆華擎終於迎來了他們家的獨女:穆連榕。而這些年穆華擎也是步步高昇,官至御史大夫。

穆府人丁興旺,羨煞旁人。許多達官貴人妻妾成群,但凡有個一子半女便寶貝的不得了,但還是有許多小孩年少夭折,像穆府這樣每個小孩都能夠健康平安成長的,絕無僅有。

他們或許沒有想到,他們雖然妻妾眾多,但女人間勾心鬥角,為了爭寵而不折手段,將他們許多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上西天,甚至許多孩子胎死腹中。

品無雙死後,白淺十分痛心,將品無雙的孩子全部當作自己的孩子,甚至對待他們比對待自己的孩子還好,正像當年品無雙對白淺的孩子一樣。所以一家其樂融融,並無任何芥蒂。

“我二孃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但是大家都說,我二孃是極好的一個人。”穆連榕有些懊惱:“我一直覺得愛情應該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但是若是我父親與我這兩位孃親的關係來看,好像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我孃親和二孃三年寒暑,患難真情,拮据度日,終守雲月。若是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怎樣才是對的。”

“人生在世,諸多身不由己,不遂人願之事,你不用想那麼多,不違原則,無愧於心即可。”藍君逸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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