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默不作聲的由霽月穿好了鞋後便去了菱花銅鏡前坐下,想順一下自己的頭髮,免得亂了。

霽月便從她手裡拿起走了她手裡的檀木梳子。

“我幫你順好了。”

朝歌沒辦法,只好說:“我還要描一下眉,再上點胭脂水粉,這些事得由紅柚來做。”

霽月說:“我也會做,你把胭脂水粉這些都拿出來。”

“真的假的呀?”朝歌便詫異極了。

“真的。”他可沒有半點玩笑。

朝歌心裡稀奇,便把自己這些水粉拿了出來。

霽月居然會這些東西,她想見識見識了。

霽月讓她轉過身來,暫時背對著鏡子,方便他幫她上妝。

女孩子的水粉有好幾種紅,他便挑了紅的胭脂。

他也是頭一次碰女孩子家的這些東西。

朝歌微微憋了一下氣息,讓霽月幫她上妝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兩個人這般的面對面,距離實在過於近了。

好幾次都覺得霽月要親上來似的,她只好趕緊閉了眼,不看他了。

好在他速度夠快,很快幫她上好了妝,讓她轉過去對著鏡子照一下看看是否滿意。

朝歌轉身,本想著霽月的妝一定會令她非常滿意的,畢竟霽月那麼棒,沒有他不會的。

但是,這鏡子裡的人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大紅的口胭,好像吃小孩子的女鬼。

大紅的胭脂,比紅臉關公還要紅。

這兩條毛毛蟲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霽月。”她頓時火往上竄,扭身就抓住了他的衣衫。

“你太過分了。”

“我要生氣了。”

沒有女孩子不在乎自己的臉,這是在毀她的容。

她掄了拳頭往他身上捶,快要被氣哭。

他便由她捶了幾拳。

本來以為畫這個妝不難的,就和作畫一般,他也想把她畫得美美的,誰知在人臉上作畫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胭脂不小心就塗重了,越擦面積越大。

眉也是越描越重。

估計著小姑娘以後再也不會讓他碰了。

小姑娘生氣委屈要揍他,其實哪有什麼力道,他又覺得有趣,便雙臂一伸把嬌嬌的人兒給圈懷裡了。

她一雙小手再不能捶到他了。

“好了好了,彆氣了,你身子正病著呢,再氣壞了身子怎麼辦。”

“你也知道我病著不能氣?”

他便想到她昨晚急火攻心的事。

她確實不能氣,心下一慌。

“哥哥道謙,哥哥幫你洗了,咱們叫紅柚過來重新再畫一下,畫得美美的。”

“你把我弄得這麼醜。”

“是哥哥不好。”

“……”朝歌看他,微微恍了一下神。

霽月溫柔的摟著她,哄著她和她道謙,哄得她一顆心瞬間便化了。

前一世,霽月從來沒有哄過她。

她其實也沒有特別怪他的意思。

就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臉這麼難看,還讓他看見。

女為悅己者容。

她想讓霽月看見美美的自己,可她現在病了,臉色不太好,所以要上點胭脂水粉。

霽月忙去喚了奴婢打水過來,只是朝歌沒敢讓他給自己擦臉。

她怕這樣太親暱。

等她再次化好妝,挑了簾子走了出來。

就這一會功夫,她還特意換了件紅色的百花曳地裙,像踩著雲彩下凡的仙女。

分明是一副要去見情郎的架式。

女孩子只有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才會這般精心的打扮,以往都沒見她描眉畫紅的。

霽月悶不作聲的一塊出去了。

朝歌也就帶了紅果和紅菱相隨,旁的奴婢留下看家。

一行人來到府外。

朝歌見外面就停了兩輛馬車,一輛是家裡僕人用的,一輛是她的。

“你沒有給自己備馬車嗎?”她疑惑的朝霽月詢問。

“你我一輛足夠了。”

他信步走了過去,上了她的馬車,站在馬車上朝她伸手,要拉她一把。

馬車下放的有馬紮,她踩著便可以上去了。

她就是不踩也上得去。

她真沒那麼嬌弱,連個馬車都上不去。

畢竟她是能上樹的人。

手遞給了霽月,他輕輕握住,扶她進了馬車。

霽月的手真熱。

“坐穩了。”霽月順手把珠簾放了下來,馬車便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了。

朝歌平日裡還覺得馬車空間挺大的,兩在忽然覺得這裡的呼吸都不太夠用了。

車伕趕著馬車四平八穩的走了。

一時無話。

朝歌的思緒微微飄遠了點。

和霽月單獨坐在這馬車裡,難免會想到他們曾在馬車裡發生的事情。

霽月在這樣的地方與她親熱過。

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想起這些。

想多了臉上又臊了起來。

前一世,她死命拒絕的。

“不舒服了嗎?”霽月的手忽然觸碰到她額頭上來,摸了摸,額上也沒燙。

“沒有不舒服。”朝歌忙搖頭。

“臉上怎麼這麼紅?”他又探了一下她的臉蛋,摸著有點熱。

朝歌只好解釋:“可能是天稍微熱了點,要不把這邊的珠簾捲起一些吧。”

“你那邊的不要動,我來。”霽月把自己旁邊的珠簾捲過,外面的風便可以透過來。

其實也沒啥風。

霽月又動手去拿茶,讓她喝一些。

朝歌也就喝了一些。

等她喝過,霽月問她:“想要吃些什麼嗎?”

她搖頭。

一時之間又無話。

霽月看著她,隱隱覺得她今個心思重了。

哎喲……姑娘忽然驚。

冷不防,馬車晃了一下。

“小姐,馬車踩到了一塊磚頭,您沒事吧。”

車伕一邊趕著馬車一邊連忙關心的詢問。

“沒事,你注意點路。”是霽月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已伸手扶了身子差點沒歪倒的朝歌,和她說:“到我這邊來坐吧,靠著我便不會閃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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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話沒說完,人就被他提了過去。

她想說她就這樣坐著就挺好,會注意的,但霽月的手勁實在太大了。

她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他就這樣把她輕飄飄的拽他身邊了,讓靠著他坐。

“你兩眉毛畫得不一樣。”

忽然從霽月嘴裡說出這麼一句話,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真的假的啊?”

“一邊高一邊低。”

“……”她拿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左右看了看,覺得挺好的呀。

再看霽月,見他噙了笑,便意識到自己又被他給耍了。

收起鏡子,她輕哼一聲,忽然驚奇的道:“你臉上是不是沒洗乾淨呀,我幫你擦一下吧。”

不由分說,她伸了手便要往他臉上擦。

雖然什麼也沒有,她還是要捧著他的臉使勁揉,一邊和他講:“這粘的什麼呀,這麼不好擦呀。”

他便坐著不動,由她在臉上折騰,為防她跌倒,雙臂就圈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了。

“一會就好了。”報復性的揉啊揉,擦啊擦。

距離這麼近,從他臉上都找不到瑕疵。

霽月的眉毛不用畫也是極好的,劍眉星目,就是眼睛……

眼睛像一片深海,深不見底。

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想幹什麼。

盯著你看的時候,會讓你心裡慌。

她就那麼闖入他的眼中,她看他的時候,他也抬著眼眸看她。

朝歌便愣了一下,看見自己的手正捧著他的臉,已經不是揉搓了,而是像在欣賞一件極為貴重的寶貝,眼裡的喜歡在那一瞬間便再也掩飾不住。

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她忙放下自己的手,一臉訕訕。

霽月便笑著問:“是不是忽然發現,哥哥五官精緻,極為迷人?”

“哪有這樣誇自己的。”

她心尷尬又起漣漪。

臉皮真是太厚了。

但前一世,她好像也常在他面前這般的自誇。

猶記得被霽月從南夷帶回來後。

三年後又相見,霽月已是名震天下手握三軍的太尉大人,而她卻家破人亡,只剩自個了。

為了在霽月面前維護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她也是什麼話都敢說的了。

當霽月親自把她從戰馬上解綁下來,帶她回到自己的營帳時,對於霽月的目不轉睛,她則是微微一笑,沒心沒肺的道:“太尉大人,你這麼盯著我看什麼?是不是覺得三年不見,姑娘我越發美貌迷人了,我勸你不要對姑娘想入非非了,沒結果。”

對於她的話,他並沒言語。

她還能活蹦亂跳,足夠了。

~

腰上猛然一重,朝歌被他掐了腰。

霽月好聽的嗓音傳過來。

“你覺得哥哥不迷人?”

“迷人,你最迷人了。”

明顯有敷衍的味道。

“比起韓公子,誰更迷人?”

提到這個姑娘就認真了。

“和他比較你也不怕髒了自己。”

韓孝郡算個什麼東西?

給霽月提鞋都不配。

他便被她的話愉悅了,望著她笑。

笑起來的樣子像滿天的星辰都燃亮了。

霽月的手還握在她的腰上,她忽然就覺得自己的腰被火燒了起來,便扭身坐一旁,離他遠點。

霽月過於危險。

“我忽然想起要問你一件事來。”

“嗯,你問。”

心情好,說話便溫柔,隨和。

“韓公子昨個回府的路上,聽焦嬤嬤說,被人路上攔著了,被人家一刀把馬車都劈了,這是什麼人幹的呀?”

隱隱約約有點懷疑,不會是霽月幹的吧?

昨個在沈府,霽月從戲臺那邊離開就沒過來了。

“你很關心他?”

“我關心他幹嘛。”

霽月有時候也是挺笨的,這樣的問題還要問。

她怎麼可能關心那個賤人。

霽月也就說:“找人教訓了一下,死不了。”

本是有點懷疑,現在他承認了,她還是暗驚。

“還真是你幹的呀?”

他頷首,是他,當然是他。

除了他的姑娘,還沒有誰能在辱罵過他後能安然無恙的。

朝歌說句:“你膽真大。”

他發一個單音:“嗯。”

想到他的前一世,她發出一個疑問:“這世上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幹的。”

這是一個連妹妹都想要的人。

他便問:“怕嗎?”

“有一點點。”

擔心查到他頭上了。

他現在還不是太尉大人,還沒有手握三軍,沒那勢力。

“別怕,哥哥不會有事的,你也不會有事。”

她小臉上的三分的凝重便化作一朵笑。

她都知道,他不會有事的,畢竟他是霽月。

他望著她的笑,好像春風拂過臉龐,柔柔的,癢癢的。

馬車穩穩的停下,不知不覺就到太守府了。

青磚紅瓦,高門院牆外有官兵侍立,冷冽而莊嚴。

到底是太守府,當然與商戶之家的門口大不相同。

商戶之家,看家護院的都是普通的家僕。

婢女紅果走到門前去說了一聲,就說沈家的七姑娘來探望韓公子。

沈家的人今天會過來,韓家的人自然是早就想到了,但為了擺架子,還是讓朝歌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得讓她知道商人之家再有錢又怎麼樣,到了他們家,依舊得低著頭,巴結著。

知道一時半會進不去,朝歌也沒有立刻從馬車裡出來。

她輕輕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蔥白的小手,她怕霽月會等得耐煩,便找話和霽月說:“這些個人是最會擺譜了,通知我們家韓公子受傷的情況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我們帶著禮物過來看嗎?可我們來了,他們偏還要讓我們等上個一刻鍾方能進去。”

霽月問她:“帶了多少銀票?”

朝歌伸了一個食指。

“一萬兩?”

朝歌便笑了一下,在大哥的心裡,她還是傻的嗎?

“把他賣了都不值萬兩,是一百兩。”她悄悄的說。

“都帶了什麼禮物?”

朝歌便把自己帶的禮物數了一遍,霽月心情稍微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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