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想要擺攤寫字,現實是殘酷的。
他雖寫了一手好字,但極少有人找他寫字,小鎮上的人,有錢人並不多,大家能掙多少的銀子,豈會把銀子浪費在他的字上。
沒有找他寫字,可每天圍觀他看寫字的小姑娘小寡婦倒是不少。
所以,要靠他寫字養家,得餓死了。
他又另想一法,寫字不行,那就賣藝吧。
他學人家玩起了雜技,還能來個胸口碎大石。
結果,這些人看過熱鬧,走了。
銀子沒掙到,倒是又招惹上了一些不該招惹的小寡婦小姑娘,羞答答的前來和他搭訕。
氣得墨蘭無話可說,便讓他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就好,不讓他耍了。
他耍得威風凜凜的,招不到銀子,就招年輕的小寡婦小姑娘。
至於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一個貌美的婦人在外面坐診,難免會遇著一些不該遇的人。
人家看她年輕貌美,上前調戲,要佔她便宜。
姬昌看見,二話不說,上來就把人打得屁滾尿流。
他把人打了,人家豈能放過他們。
找了一幫地痞流氓,前來鬧事。
這生意,簡直沒法做。
和人打了一架,只好離開小鎮,再往前走,去下一個地方。
在外面生活,說起來一言難盡。
除了坐診外,還有柴米油鹽。
她那個婆婆,精貴慣了。
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的忙不肯幫。
既不肯做飯,也不肯洗衣。
倒是衣裳換得挺勤快的。
她出診回來後,做飯洗衣樣樣都得她。
好在姬昌體貼她,會進去幫忙燒把火,但能把房頂給燒了。
他也願意幫她洗衣裳。
第一次幫她洗衣裳的時候,天一亮,他就抱著衣裳去河邊了。
本想著洗過衣裳,好陪她一塊出去掙些銀子的,但他手勁太大了,一下子把衣裳全撕了。
為了這件事情,林天瑜把她叫過去,私底下好一通罵。
罵她沒有婦德,居然指示姬昌洗衣裳。
她天天累成狗,再聽她廢話,暗暗翻了個白眼,還被她瞅見了,衝她吼得更厲害了。
恰讓姬昌聽見,拉了姬昌評理,說她不尊敬她這個婆婆,居然衝她翻白眼。
姬昌向來護著她,也不與他娘說好說歹,該幹什麼該什麼,雖然總是幹不好。
在外面的日子,那真是一地雞毛。
如今能回到府上來,她內心當然是欣喜的。
但是,如果因此讓她與姬昌分開,她寧願,去過那一地雞毛。
她知道姬昌的心,他只要有她,什麼日子都能過的。
可是,家裡的人已鐵了心要阻止她與姬昌在一起了。
外面的婢女又看得看得極嚴,不讓她出去。
她好不容易回來,也不願意與家人鬧翻天。
再後來,就是她爹從太醫院回來了,過來看她了,與她說了會話。
下午的時間,她娘,她奶奶又過來陪她,與她說話。
苦口婆心的勸。
無非就是讓她和過去一刀兩斷,重新開始。
那時,姬昌也去了一趟靜安王府。
靜安王人已在府上,很是熱情的迎了他,哥倆好的攬著他的肩膀往裡走。
林天瑜沒有過來,他怕她話多,就把她先打發回客棧了。
靜安王一邊攬了他進府,一邊喚:“玉兒,玉兒你看誰來了。”
善成公主就迎了出來。
她之前已聽靜安王提過,說是姬昌回來了。
她迎出來一看,果然是姬昌,大皇兄。
善成公主快步走來,行了一禮,喚句:大哥。
今非昔比。
她不是當年的公主。
他也不是當初的皇子了。
姬昌看她一眼,頷首。
雖非同母,到底同父。
又只有這麼一位公主。
歷經變遷,大家的內心也或多或少,會有一些變化的。
靜安王把他們都往屋裡請,坐下,問:“姬昌,你現在住哪了?”
想他現在或許是住在某個小破客棧,畢竟他在京師也沒有自己的房子。
再看他身上的衣裳,還是之前的衣裳。
這是多久沒換新衣裳了。
就知道日子過得不是那樣痛快。
姬昌說住在客棧。
靜安王道:“既然回了京師,就不要住在外面了,這樣吧,你從客棧搬出來,住到皇叔這裡來。”
皇叔……
姬昌忽然就笑了一下,說:“我還是住在客棧吧。”
皇叔雖是一片好意,他不大想給他添麻煩。
他一個被廢的皇子,住在他府上來,讓皇上知道會怎麼想?
他說:“皇叔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皇叔心大,他卻不能不顧忌著點。
他現在也是有妻子的人了,一切都要考慮周全了。
若是惹得有人生了疑心,就不好了。
他得好好活著,免得讓蘭蘭當了寡婦。
善成公主一旁極力勸他:“大哥你何必客氣,我知道我現在有了大嫂了,你要是覺得可行,就把大嫂一塊帶過來,與我認識認識。”
也免得整天都是她一個人在這府裡待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姬昌答應說:過些天,就帶她過來。
善成公主眉眼一亮,竟有幾分羨慕的說道:“墨府家姑娘,能得著大哥如此的深情厚愛,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當初的事情,她後來也略略的聽過一些的。
大哥為了墨蘭姑娘,放棄爭奪皇位,放棄報仇雪恨。
好在皇上也並非完全不近人情,事後給了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出了宮。
靜安王知道她又想起不開心的往事了,便笑著說:“玉兒你放心,屬於你的那個深情厚愛的公子,一定會過來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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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成公主勉強一笑,說我等著。
內心想的是:她才不稀罕呢。
她這輩子,都不稀罕了。
這邊正說著話,那說書的冰冰就高高興興的跑了回來。
自從住進了這靜安王府,她的日子過得越發的滋味了。
靜安王從來沒有騷擾過她。
善成公主喜歡聽她說書,每天都會請她說上一段。
旁人知道她人住在靜安王府,也再沒人敢騷擾她了。
她昨天跟著進宮了,跟著一塊觀了帝后大婚,皇后的冊立儀式。
昨天那所有的奇觀,又是一個現成的好題材。
她跑了過來,探頭探腦,本想從門口走過,看看善成公主和靜安王在不在的,就聽善成公主喚了她:“冰冰你進來。”
冰冰忙走了進來,行了一禮。
善成公主說:“你昨天進了皇宮。”
這事她已聽靜安王說了。
冰冰忙應是。
善成公主說:“你爺爺正著急的等著你,你去和你爺爺打聲招呼後,一會過去找我,把昨天的所見所聞,給我說上一段。”
這姑娘天生就是說書的料子,就是吃說書的飯。
什麼事情被她看上一回,她立刻就能朗朗上口的,給你以說書的形式說出來。
冰冰應是。
待她退下,靜安王才又說:“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皇叔。”
他喚了人進來,讓人再準備五百兩的銀票。
他雖是靜安王,銀子也是有限的。
加上他本來就是個慣會揮霍的,自個也攢不下什麼銀子。
基本上也是有多少,花多少。
能給予姬昌銀子上的幫助,是真不多的。
待銀票取了過來,靜安王說:“這些銀子,你先拿去用。”
姬昌倒是不客氣的接了,說:“皇叔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揣了銀子,飯也不肯在這兒吃,他先告辭了。
他盤算著,到時候先蘭蘭買個藥館,也不至於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四處出診了。
不過,蘭蘭人現在被關在府上,出不來。
善成公主瞟了一眼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嘆了口氣。
同病相憐。
皇子就是皇子,就算落魄,貶為庶民,也不能失了他皇室的尊貴。
他的氣質,依舊沒變。
伸手拿人錢財,也沒有絲毫的尷尬。
不愧是他們姬家的人。
~
揣著銀票的姬昌,心安理得的走了。
他剛被從墨府轟了出來,也沒想再過去。
即使過去,也不好再光明正大的進去,索性就不去了。
本想拿著銀子給墨蘭添置一些新衣裳,想了想,這銀子又繼續揣著了。
不如把銀票全給蘭蘭,讓她揣著,高興一場。
隨著他返回客棧,林天瑜也快步迎了出來,跟著他一塊進屋。
她已經等他好一會了。
見他神色平常,也看不出來這一趟靜安王府究竟收穫了什麼,忙問:“你皇叔怎麼說?”
“讓我去他府上住。”
“姬家的人,果然還是你皇叔最善良了,我們趕緊收拾收拾,這就搬過去。”
轉身就要走,去收拾她的衣物。
這破店,真心不想住了。
姬昌說:不必去了,我拒絕了。
林天瑜震驚,質問:“為什麼拒絕?”
這究竟是什麼腦子,放著好吃好住的地方不去,非要住在這破地方?
姬昌坐下來說:“何必給他添麻煩。”
“你皇叔都不怕麻煩,你怕什麼?”
林天瑜痛心疾首,這麼好的機會,就讓他給拒絕了,早知道她之前就應該跟著一塊去的。
就不該讓他單獨去靜安王府。
忙又追問他:“你皇叔可有給你些銀子?”
他皇叔既然有心想讓他們去靜安王府,姬昌拒絕後,他見他們落難了,總該會給些銀子賙濟一下他們吧。
姬昌看她一眼。
林天瑜一臉熱切,期盼。
姬昌淡淡的說:沒有。
林天瑜見他答得遲疑,立刻道:“我不信,一定有。”
她自己的兒子,多少還是瞭解的。
立刻要上手從他身上找銀子。
姬昌站了起來,躲開他,皺眉:“貴妃娘娘,你的體面呢。”
“我現在已經不是貴妃娘娘了,我還要什麼體面?姬昌,你要是當我是你娘,你就把銀票給我。”
姬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皇叔本是要給的,我拒絕了。”
林天瑜一臉絕望的看著他,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一看,這裡面裝的是什麼。
她氣得眼睛發紅,質問他:“你為什麼要和銀子過不去?你現在已經不是皇子了,你擺什麼清高。”
“……”他沒有和銀子過不去,也沒有擺清高。
這銀子真給了她,不出兩天,一準揮霍乾淨。
還是墨蘭溫婉,會持家。
林天瑜氣走了。
他安心的坐了下來,往床上一靠,閉眼。
墨家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得治。
被轟了出來,真以為他姬昌不在意,不生氣?
他可沒有那般的大度。
不過,靜安王叔倒是真大度。
靜安王府。
待姬昌離開後,只剩下叔侄倆人。
善成公主對大度的靜安皇叔說:“皇叔人美心善,處處為我們考慮,也時候考慮一下自己了。”
皇叔二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個王妃,想一想,不僅對皇叔有幾分的同情了。
靜安王詫異,問:“考慮我什麼?”
他現在不要太好了,無憂無慮。
善成公主說:“皇叔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
“……你說這個就沒意思了,小小年紀,還想管起你皇叔的事情來了。”
靜安王站起來,要走。
善成公主一怔,忙說:“皇叔,我沒有要管你的意思,我就是擔心你。”
靜安王一怔,善成公主瞧起來有幾分好的慌張。
她現在無依無靠,有時候難免過分敏感。
他隨即笑道:“……好好,皇叔的事情,你先別關心了,你呀,先把自己的身體養起來。”
看皇叔絲毫不像生氣的樣子,善成公主這才放心下來。
皇叔這個人以前的事情,她也略略的聽說了一些。
現在住在皇叔這邊,相處下來才發現,外面的傳言全是假的。
皇叔是全天下最好的皇叔。
想讓他成個家,也是真的。
靜安王笑著朝外走,心情不錯的樣子。
善成公主忽然就想到了什麼,快步走了出去喊:皇叔,皇叔。
靜安王停了下來。
善成公主快步來到他面前悄聲問:“皇叔,你一直不肯成親,是不是因為你心裡也喜歡一個姑娘,但這個姑娘嫁給旁人了,你愛而不得,所以才……”
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靜安王看她的眼神有幾分不善,伸手在她腦袋上就敲了一下,說:“你是說書的聽多了吧,我看你也去說書得了。”
善成公主撇撇嘴。
好像是如此吧,說書的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