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寺院感恩寺臥於青雲山環抱之間,青雲山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  儘管一路上墨公子馬車緩慢,還是在午後時分,達到了感恩寺山腳下。  “是到了嗎?”  馬車停下,墨蘭輕聲詢問。  墨公子坐在馬車外沒動,也沒說話。  “哥。”  “蘭蘭,哥不送你上去,哥這就帶你離開這裡,遠走高飛,隱姓埋名。”  由他這個做兄長的親自把她送到感恩寺,他不能,不能。  墨蘭尚一身的傷,在那裡無人照顧,如何受得了?  馬車之內,傳來墨蘭的聲音,她說:“你也要置墨家而不顧嗎?我若無辜失蹤,皇上若怒,大皇子要問責,如何交待。”  她掙扎著起身,往外走。  她身上傷了三處。  一夜過去,這些傷依舊疼痛不已。  現在起身,腿上稍用力,疼。  墨公子人已快步起身,進來,伸手把她抱了起來,說:“哥這就送你上去。”  她面上慘淡的笑,說:“哥,我長這麼大,這還是你頭一次抱我。”  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墨公子抿唇,一言不發。  他抱著她走向青雲山的臺階,一階一階,不比佛光寺的臺階少。  墨蘭靜默無聲,實在也無力去安慰哥哥的傷心。  他鼻尖上漸漸冒出了汗水,她拿出絹帕,輕輕給他拭去。  由於知道今天有人會過來,在他們登山之時,感恩寺門前已有一位小仙姑站著等候。  看有人被抱過來,等候在此的小仙姑問:“是墨蘭姑娘嗎?”  墨蘭說是。  站立,從兄長手裡接過自己帶來的一個簡單的包袱,說:“你回去吧。”  墨公子沒走,望著她跟那小仙姑走進去,門在身後被合上。  小仙姑領著墨蘭往前走,由於腿傷,每走一步,都疼一次。  小仙姑瞧她瘸著腿,一臉忍耐,問她說:“你犯了什麼罪?”  墨蘭不語。  這裡是皇家寺院,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此修行的。  瞧她傷成這般還被送過來,定然是因為犯了罪被懲罰過來的,這事並不難猜,往年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正常心甘情願入寺修行的,可不會是她這般。  再看她衣著不俗,也知道她之前定然非富即貴。  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若是帶罪進來的,這輩子就無法出去了。  來到這寺院裡,此生也只能做做打掃的事情。  小仙姑看墨蘭的眼神便有幾分輕視。  見她不言不語,走路又慢,不耐煩道:“師父還等著呢,快點走。”  順便推了她一把。  墨蘭身子晃了一下,好在她身體柔韌度不錯,右腿並沒有傷著,很快就又給穩住了。  瞧了一眼臉色不善的小仙姑,她忽然就抬起左腿,說:“小仙姑莫怒,我這就快。”  她一條腿蹦著過去了。  往後的餘生,她要在此渡過,既來之則安之吧。  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身上的傷跟著生疼,她忍了忍。  小仙姑立刻追過來,怒,教訓:“你這是如何走路的,這裡是感恩寺,不是你家,你給我規矩點。”  墨蘭停下來,跟著她一步步走進前面的清心殿中。  小仙姑前去稟報:“師父,墨蘭姑娘帶來了。”  這是青雲山的邱心月女道長。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墨蘭,姑娘對她行了一禮。  邱道長說:“從今以後,你不再叫墨蘭,你叫玄靜,玄安,你安排一下,以後就派她打掃院子。”  玄安應了一聲,轉身對墨蘭道:“你跟我來。”  墨蘭跟著這位老氣橫秋的小仙姑一起出去了。  像她這種剛來的小仙姑,又是罪人之身,過來後被安排的住處和她們墨府下人睡覺之地是一樣的,十多個人睡在一個房間,床榻挨著床榻。  玄安把一身衣裳扔給了她,讓她換上。  這裡是感恩寺,仙姑們按著輩份,衣裳都是穿一樣的。  玄安對她說:“衣裳換了,一會你就去把院子打掃一遍。”  墨蘭說:“我身體不適,明天開始可以嗎?”  想得美,玄安一字一句道:“不可以。”  墨蘭默。  玄安瞪她一眼,兇巴巴的道:“你一個帶罪之身,還想討價還價,你趕緊給我收拾收拾,出去幹活。”  墨蘭說好。  玄安這才算滿意的離開。  一個人勉強把衣裳換上,四下無人,她一條腿蹦噠著出去了。  玄安人等在外面,見她過來,扔她一把掃帚,指了圈,說:“這裡都要打掃乾淨。”  墨蘭應。  只是她大小姐幾時做過打掃的活?  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府裡的奴婢打掃的樣子。  玄安吼她:你還在磨蹭什麼?  墨蘭喚她:“師姐。”  都是玄字輩的,她想應該是和自己平輩了。  問她:“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怎這般大的戾氣?  她剛來這感恩寺,也沒得罪她的吧?  怎麼就左右看她這般的不順眼?  玄安哼了一聲,回她:“要你管,這些你要在天黑前打掃乾淨,才有飯吃。”  交待完,她轉身走了。  墨蘭也就又認真的想了一下,學著以往府裡奴婢打掃的樣子,掃了起來。  真疼,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可以忍的。  更疼的是她的心。  風吹拂。  山裡的風與別處不同,帶著冷意。  盛京的夜晚,都不會有這般的涼意。  香閣樓。  朝歌靜靜的坐在書案前,翻動了一頁書,那一頁停在那裡許久了。  衛珍過來把茶給她換上,輕聲道:“七姑娘,茶涼了。”  朝歌微微回過神來,這才輕輕押了一口茶,說:“蘭蘭姐應該已經到了吧。”  衛珍說是。  “蘭蘭姐自幼也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從未吃過什麼苦頭,現在一身是傷的被扔到那種地方,心裡一定很無助,很絕望的吧。”  想著墨蘭的事情,她難過得眼睛又紅了。  自己拿絹帕輕輕拭過。  墨蘭在那種地方受苦,她人在這裡,如何安穩得了。  等,還要等多久?  她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恨不能立刻把蘭蘭從那個鬼地方接回來,藏起來也好。  衛珍安慰她:“小姐,一切都會過去的,蘭姑娘會挺過去的。”  挺過去,得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挺過這一切?  蕭歸流那個負心漢,為什麼不肯帶著蘭蘭姐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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