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月光下噠噠而行。  “蕭郎,他們要是找個機會報復你怎麼辦?”  雖是順利的離開了郭縣令的府上,可在離開之前,他不僅打傷了縣令父子,還打傷了那些要攔他們離開的人。  想到日後,墨蘭為他捏了一把汗。  蕭郎到底是一介草民,怎麼能夠與官府對抗得了。  “無妨,不怕。”  “蕭郎,我怕。”墨蘭拽著他的胳膊,小聲和他說:“不然你跟我到京師去,由我祖父引薦,你也去太醫院做事可好?”  那時候郭縣令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一旦他在太醫院做了事,那和江湖郎中的身份又不一樣了,沒準祖母就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不好。”他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為什麼啊?”墨蘭疑惑,這明明是最好的安排。  “自由慣了,那種約束人的生活我過不慣。”  墨蘭輕聲問他:“為了我也不行嗎?”  “……”  “一旦你去了京師做事,以著你的本事,一定會被皇上重用的,到時候我把我們的事情朝祖母稟報,她便不會反對。”  “……”  “夫君。”她輕輕搖晃他的手臂。  這兩個字都喚出來了。  她懇求:“我祖母是不會同意讓我與一個江湖郎中在一起的,為了我們兩個,你去太醫院吧。”  這個理由好像無法。  “我不能馬上答應你,我要考慮一下。”  姑娘善解人意:“我等你考慮,但你也不能考慮太久了。”  畢竟,讓一個過慣了自由生活的人,忽然去一個不自由的地方,確實是難為他了。  可是,他如果愛她,就不能為了她犧牲一點他的自由嗎?  如果兩個人都不肯犧牲,要如何永遠在一起?  蕭歸流也就點了頭。  墨蘭心下歡喜,主動抱住他,又低喃一句:“夫君,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一定會說服家人,同意我們兩個在一起的。”  他被她一句句夫君喚得心神盪漾,她這一句句夫君,足夠他為她放下一切,只為與她在一起。  “夫人喜歡就好。”他輕輕挑了她的下巴,吻她。  她難得的主動的迎合於他,乖得不能再乖,也讓他心悅不已,便覺得為她犧牲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卻不知道,當他真隨她回了京師,迎接他的是,一道聖賜把她賜與他人為妻。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犧牲得夠多,就能夠得著的。  他把人擁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語:“時間尚早,夫人把眼睛閉上,歇息一會吧。”  墨蘭便羞赧的閉了眼,睏倦而滿足在他的懷中。  黎明破曉。  朝歌實在是被火烤醒的。  她又做了一個惡夢,這次不是被兩座山追著擠了,而是被人綁了起來,放在火盆上烤。  還沒燒到她的肉她便被烤得難受,熱得受不了,一驚一乍一嚇之間,她睜了眼,這才發現又是個夢,並且她真的出了一身汗。  被霽月這麼個大火盆捂了個嚴實,她能不出汗嗎?  長這般的大,她還從未和誰這般一塊躺在一個榻上過,關鍵是還跟個連體的嬰兒一樣,緊緊的挨著抱著不能分開。  朝歌為那個惡夢後怕過後,瞅了一眼還閉眼睡的霽月,怒。  昨個晚上說好了不要抱她過去的,他是照做了,可他又跑到她榻上來抱著了。  朝歌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把人給弄醒了。  “朝歌你醒了。”  抱著個軟棉棉的小姑娘在懷裡,胳膊雖是讓她枕得有些發麻,但卻意外的睡得踏實。  舒服。  滿足。  朝歌卻滿臉不高興,掙扎著坐起來質問:“你為什麼又跑到我這兒了?”  “一個人睡著冷,湯婆子一會就不熱了。”  這種天氣應該是不冷不熱,正好才對。  她從來就沒感覺到過冷,霽月卻一直說冷。  朝歌狐疑的看著他說:“你是體寒吧?你得找蕭大夫給你看看病了,體寒要及時治療的。”  “……”  霽月說:“我沒病。”  “你天天怕冷,這就是病,我一個小姑娘家,我都不怕冷,你摸摸我的手,都是熱的,我被你這樣抱一夜,我身上都出汗了。”  大早上的,她一會又得先沐浴了。  “……”他身上也出汗,他是男人,火力壯,但他不說。  怕說了她更不讓抱了。  小姑娘一臉糾結,和他說:“我給你商量個事,你一定要放在心上。”  好吧,霽月點頭。  “你以後不要過來好不好?你只要在我身邊,我就做惡夢,不是被山追著跑,就是被人綁起來架在火盆上烤。”  知道她在夢裡多害怕嗎?  霽月蹙眉,問她:“……照你這麼說,以後我們成了親,我還不能抱你了?”  小姑娘也蹙眉,成親不還早?  “可你太熱了,都烤得我出汗了。”  “那是因為我血氣方剛,被憋得狠了。以後我們成了親,就不會這般熱了。”  “……”這說的是什麼虎狼之詞?  可怕的是她居然一下子聽懂了。  朝歌滿臉羞憤的瞪他一眼,爬起來就走了,吆喝他:“天就要亮了,你也趕緊走吧。”  “……”霽月隱隱覺得他在小姑娘這邊不受歡迎了。  這是為什麼呢?  不過,他確實也是要走的。  待他離去,朝歌趕緊喚了奴婢過來。  姑娘最近怎麼老是大清早洗澡??  等她洗漱好,天亮。  墨蘭一夜未歸。  朝歌坐在屋裡喝了口茶的功夫,暗暗嘖了一聲。  墨蘭這行事作風大膽呀。  忽然想到一些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她小臉一繃。  墨蘭該不會還未成親就在外面與蕭歸流幹了那種事情的吧?  墨蘭不會這般的糊塗吧?  暗暗搖頭,反正她若不成親,肯定是不會讓霽月得逞的。  這種事情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燭才莊重。  小臉紅。  她隨手翻了本詩集,是一首《長恨歌》。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  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朝歌,朝歌。”  她正看得頻頻擰眉,五姑娘高高興興的跑了進來,一臉喜慶。  “喲,五姐姐今個有什麼喜事嗎?”  這是眼見的開心呀。  五姑娘一怔,忙搖頭:“沒喜事,我就是來看看你爹,看你爹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罵你。”  哦……  真的嗎?看她這表情可不像呀。  五姑娘往她面前一坐,腦袋一歪,笑眯眯的問她:“你看我這個金步搖好看不?”  一個金步搖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五姐姐這一早過來,是特意來炫耀金步搖的?  朝歌伸手就給取了下來。  這手可真快,五姑娘立時嚷了起來:“你小心著點,別給我弄壞了。”  這可是朱公子送她的禮物。  朝歌給她一個眼色,道:“我又不是玉瑤,還能給你扔水裡去。”  她轉了一下手裡的金步搖,問:“一早便跑來和我炫耀,誰送你的?”  “沒,沒有誰送。”五姑娘面上羞澀。  問到誰送,當然就想起朱公子。  想到這公子,就想到她啄在她唇上。  想到這些事情,人家就好害羞了。  朝歌呵了一聲,戲謔,道:“五姐姐果然是女大十八變,變著變著便與我心隔心了,有秘密都不肯和我分享了。”  “我哪有什麼秘密。”五姑娘咬唇,實在也是憋不住這個秘密了。  她還是悄聲的說:“我就偷偷告訴你一個人哦,你千萬不能和任何人說。”  畢竟事情還沒有成。  朝歌舉手:“我發誓,絕不說。”  “就是那個朱公子,他說他要考狀元,要讓我當狀元夫人,只等明年開春他考上了,就到府上來提親。”  這個秘密壓在她心裡,也快憋死她了。  朝歌一怔,怔過便笑,忙握著五姑娘的手說:“五姐姐,恭喜你啊!你選了朱公子絕對是錯不了的,你將來不僅是狀元夫人,你一定還會當更大更大的官老爺夫人。”  五姑娘一怔,問:“能有多大?”  朝歌食指掩在她唇上說:“天機不可洩漏,你信我的,好好把握住朱公子,朱公子是個有能耐的。”  前一世五姐姐死得早,從未嘗過情滋味,這一世她若能有一個圓滿的姻緣也是她喜聞樂見的。  五姑娘傻傻的點頭。  朝歌又把金步搖插到她頭髮上了,說:“一個金步搖就把你高興成這樣子,姑娘家的眼光要長遠點。”  五姑娘哼了一聲,反問她:“有人送過你金步搖嗎?”  “有呀,大哥送我的。”她也歪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大哥送的,又不是你夫君送的。”有什麼好炫耀的。  朝歌笑。  就是她夫君送的呀。  只是她不能像鳳吟這般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她默默的想,會有那一天的,到時候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夫君是霽月,是未來的太尉大人。  她的夫君是這個世上最有能耐最厲害的人。  奴婢來報,說墨公子和徐姑娘過來了。  朝歌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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